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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恬再次來到向家的時候駱辰光坐在樓道口,煙頭扔了滿地。

她笑着打趣:“在這兒做思想鬥争呢?”

駱辰光搖搖頭,“等你呢。”

“哦,是嗎。”夏恬擡頭望望向家的窗戶,“不僞裝一下?”

“這次不需要。”駱辰光很清楚自己這次的目的是什麽。

但同樣的,還有一個問題,他突然想知道答案:“你說如果那時候我選擇了向明陽的路,我的結局會是什麽樣?”

夏恬思考一番後整理了一下警服,“你成為不了向明陽,你也不是他。”

“我的意思是,如果當時我因為憤怒殺了向家父母,是不是這一切就從根源斷了?也不會延伸出那麽多家庭的不幸。”那年的駱辰光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方法,只不過是理智戰勝了沖動。

“誰知道呢。”

聽到這種言論的夏恬無奈地攤攤手,“不過犯罪哪兒能從根源解決?就算你殺了,你也不知道他會選擇什麽樣的路。”

“我知道的。”駱辰光擡起頭,“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那麽我們就不會有如果。”夏恬繞過他往樓上走。

駱辰光趕忙跟上,“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還有如果?”

夏恬停在向家門前,“別說廢話了。”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敲響向家的門。

來開門的向父似乎是預料到他們會再次來此,但沒預料的是夏恬身旁的那張臉。

那張深深刻在記憶中的臉,光是看到就足以咬牙切齒。

向父正想把門關上,駱辰光一只手将門別住帶着夏恬溜進屋子,“叔叔,來者是客。”

“你也配叫我叔叔?”

向父的聲音把屋子裏的向母吸引出來,“怎麽啦,老頭子......”

同樣的,她也在看到駱辰光之後情緒變得激動,“你是什麽東西!你怎麽敢來我們家的,你爸爸把我們家禍害成這個樣子,你還嫌不夠是嗎!”

說着說着向母的雙手就扽住駱辰光的衣領拽他,夏恬本想阻攔,駱辰光卻沖她搖搖頭,轉而對向母說:“是啊,來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其實我上次就來過啊,阿姨難道忘記了?”

夏恬突然不太懂他的意圖了。

他是真的不明白這趟來的目的是套向明陽的死活還是假裝不明白?

向母不斷搖晃着駱辰光,更加憤怒:“我兒子因為這件事吃了多大的苦!我們老兩口因為這件事受了多大的苦!現在你還敢來,我,我......”

“吃苦?”

駱辰光挑了挑眉,“您兒子不是已經死了?死人用吃苦兩個字不太合适吧,耐人尋味啊......”

夏恬忽然回想起上次來到向家的時候。

現在想想,好像從向母的嘴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死’這個字眼。

她是不願相信兒子死了還是她兒子根本沒死呢?

如今看來答案顯而易見。

“啪——”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停止了這場鬧劇,向母的臉上出現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夏恬吃驚地攔住向父,避免他還有什麽過激行為。

從向母眼裏湧出的淚水中不難看出她不是第一次對這種行為忍氣吞聲了。

夏恬邊攔邊拿出手機撥通王警官的電話,迅速報出地址告知其家暴行為讓局裏派人來。

不過倒是多虧這一巴掌才讓她能把向母帶到警局裏進行近一步的問話。

礙于駱辰光的身份,王警官帶着警員到場後夏恬讓他先行退場。

回到警局,夏恬倒了杯熱水放到向母面前,并托人去便利店買了個雞蛋。

她把雞蛋認真剝殼後遞給到向母手裏,“滾一滾,很管用。”

向母抽泣着接過雞蛋放到臉上。

“您不是第一次被打吧。”

夏恬見她沒有拒絕,伸手拍了拍她安撫道:“面對暴力您應該拿起法律的武器,而不是一忍再忍,家暴只有0次跟無數次。”

“我見過許多家庭暴力,但多數女人都采取了跟您一樣的方式,有的因為家庭有的因為生活。”

向母的眼淚奪眶而出,夏恬将她攬進懷裏,“我其實挺羨慕您兒子的,有您這麽好的母親,我母親也跟您年紀差不多大......”

向母的抽泣漸漸轉變成嚎啕大哭,“我兒子命苦啊,攤上這種家庭。”

夏恬見心理戰術攻破得差不多了,轉而為她細數向明陽的罪行,“阿姨,現在您的兒子所犯下的錯已經不是逃避可以解決的程度了,我們警方已經掌握有力證據逮捕他,所以才會再次到您家走訪。”

“您現在提供他的線索、勸他承認罪過或許還能為他争取減刑。您也想早點兒見到兒子吧?煩透了這種只能讓兒子生活在黑暗裏面的生活了吧?”

“真的能讓我跟我兒子解脫嗎?”向母擡眼看着夏恬,心理防線被徹底瓦解。

她受夠了這種小心翼翼的生活,受夠了讓兒子東躲西藏的日子。

“當然。”

夏恬笑着替她拭去淚痕,“而且您兒子所在的犯罪團夥或許還涉及洗贓款,您知道什麽是贓款嗎?那是無數個像您的家庭一樣,被詐騙所害支離破碎的家庭。”

“您也不希望補貼家用的錢、用來鋪您家房子每一塊地板的錢是這種來源吧?您住的心安嗎?”

向母緊抿着嘴,思考良久才道:“我家小孩從小就聽話,別人玩兒的時候他被按在家中做卷子寫題,可就算這樣他爸還是不滿意,總是打孩子。”

“有一次孩子考了90分,他就打了孩子十個巴掌,質問孩子為什麽不考滿分。我一直覺得他這種教育模式有問題,可每次跟他溝通他就連我一起打,說什麽學習不好将來能有什麽出路......”

夏恬耐心地聽着她的碎碎念,沒有因為她說這些無關案情的事情而感到煩躁。

人嘛,總要有個發洩口。

如果真如她所說,從向明陽小時候就存在這種家暴情況,那麽從各個方面來看母女倆的忍耐都已經到達極限。

“也是怪我太蠢被人騙,自那件事情發生兒子高考落榜開始,他爸基本每天都會打我......有一次掐着我的脖子質問我為什麽毀了這個家,錢沒了,兒子的前途也沒了......”

說到這兒,向母的眼淚再次決堤,“兒子那天恰好回來,為了護着我一直往他身上撲,說自己能搞到錢,讓他放過我,他會想辦法不讓那個詐騙犯好過......”

再往後的事情就如夏恬猜測的一樣。

向明陽殺了林正,取代了林正的身份,走上詐騙這條路。

只是這些事情向母是從向父與兒子打電話的時候偷聽到的。

她一直在遭受良心的譴責,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而向父又一直沖她施壓,不準她亂說話,更不許耽誤兒子賺大錢,即便這錢的代價是不能與兒子頻繁聯絡。

但她實在太想兒子,太想跟兒子見一面。

她早就想坦白,可又害怕警方把兒子抓起來。

直到看見駱辰光,那個跟她兒子年紀差不多的成年人。

怨恨之中心裏又充滿悲痛。

兒子現在長什麽樣子?個子有沒有高幾公分?這些年在外面過得好嗎?

為什麽他能生活在陽光底下,自己的兒子要東躲西藏。

眼前的刑警答應了她,只要配合,會減刑的......

夏恬拿起她面前的水杯出門,“水涼了,我去給您換一杯溫的。”

“我給兒子取名明陽,是希望他向着太陽的光明生長。”她說完又開始趴在桌子上哭起來。

夏恬身型僵住片刻,默默幫她帶上屋子的門。

多麽諷刺的名字啊,向着太陽而生的人最終被黑夜吞沒。

夏恬不禁在腦子裏想起駱辰光說的話,如果那時他沒有選擇警校,他會是什麽結局?

如果他也因為仇恨而犯罪,他們的相遇不是在警校,而是在某次抓捕行動......那他大概是個很棘手的犯罪份子。

一件事情中的兩個少年,選擇了兩條截然相反的路。

換水的功夫,夏恬接到銀行的回執電話:“您好,我們總行目前已經凍結掉那些賬戶裏的錢款......”

“方便的話還請您帶着相關證件過來一趟,如果還需要其他調查,我們銀行會盡力配合。”

夏恬帶着向母和銀行的兩段手機錄音走進李副局的辦公室,在他面前按下播放鍵後離開,“我申請對Y先生向明陽的逮捕令。”

随後她拿着重新沏好的水回去端給向母,“您放心,我們警方會想辦法讓您見到兒子的。”

“對了,您要追究向先生家暴的責任嗎?警方可以為您提供幫助......”

另一邊的王警官和陳平就沒這麽順利了。

夏恬去申請逮捕令的同時順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陳平講了一番,讓他去試試還能不能問出什麽其他收獲。

此時向父坐在陳平面前,擺明了一副你能拿我怎麽樣的神情,“你們局裏都這麽閑?我在家裏打我老婆怎麽了?你們管得着麽?我打她跟你們有什麽關系?”

“注意你的态度,這裏是警局不是你家。還有,你在家跟你老婆怎麽樣我管不着,我管的是你兒子的事。”

陳平擰巴着臉坐下,怎麽淨給他撇這種麻煩。

“哈哈哈,我兒子死了,死人還能犯法?你可別逗我。”向父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後合。

“哦,那你老婆說你兒子還活着?”陳平翻個白眼,嫌棄極了。

這種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人他見得比吃的飯都多。

向父慌亂了一下,但很快想出應對方法:“那神經病說的話你們也信?你以為我為什麽打她,她腦子不好!”

一而再再而三,陳平聽到他這些屁話就氣不打一出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他媽會不會說話?老子好好跟你說話你聽不懂是嗎?”

王警官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吓得縮了縮脖子,刑警問話就是跟他們民警不一樣,底氣都足些......

向父倒是沒被吓到,“怎麽,你還能打我不成?”

緊接着,他開始大喊大叫:“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有沒有人來管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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