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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

第十五章 禮物

其實蘇棠回頭的瞬間她也看了一下蕭奶奶臉上的表情，确定沒什麽太大的情緒波瀾，她才把一顆提上來的心重新安了回去。

不知為何，即使她知道有陸铮在的地方，蕭奶奶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才不會拿她怎麽樣，但是如今她是站在蕭家的每一寸土壤上，她不敢造次，更不敢惹得蕭奶奶哪怕是一點的不開心，畢竟她是‘念深哥哥’的母親，她很懂得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

确定蕭奶奶對她跟着去菜市場恍似沒有太大的意見，她這才跟着陸铮在玄關處換了鞋，換下的拖鞋蘇棠并沒有随意散在鞋墊子上，而是學着蕭奶奶和之前‘念深哥哥’的樣子将鞋子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了鞋架子上，但是陸铮前腳剛走，蕭奶奶就把蘇棠放在的好好的拖鞋就從鞋架子上拿了下來，之前蘇棠還納悶，為何明明自己出門前她的拖鞋都被她很細心地擺放在鞋架子最裏層的最邊上，怎麽一回來就發現拖鞋被孤零零地放在鞋櫃子旁邊，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健忘，才會惹得蕭奶奶不大喜歡她，原來一直是蕭奶奶從中作梗。

知道真相的她只覺得脊背一陣發涼，她默默地倒吸了一口氣，心裏的某個地方驟然像是空了一塊……是啊，她無數次地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在最卑微的地方，可是每一次，每一次蕭奶奶對她的排斥都是那麽地明顯。

蘇棠最終也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在這個家裏她并沒有任何的發言權，所以蕭奶奶不曾将她穿過的那雙白色拖鞋扔掉似乎已是對她有點仁慈的味道了。

她僅有的十三年的人生裏，這并不是第一次被排斥被隔離被無視，雖然心裏的某根神經被挑撥的一突一突的，但面上的鎮定她還是努力讓自己一直維持着的。

蘇棠沒有走在蕭奶奶的前面，而是在樓梯口主動讓道讓蕭奶奶先走的，陸铮會刻意停下腳步來等她，奈何蘇棠總是慢吞吞的，她不是不想跟陸铮并肩而行然後有說有笑的，然而蕭奶奶在，況且她似乎不太喜歡這小丫頭跟陸铮走得太近，蘇棠其實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來為什麽蕭奶奶會拉着陸铮跟她保持着這樣大的一段距離，唯一的理由估摸着是怕小區裏的人看見這樣一個穿着落魄的小姑娘跟她走得太近而丢了她的面子。

既然她想要保持自己的面子，蘇棠就成全她的心願，她想保持着這樣一段距離，蘇棠就雙手插在校服口袋裏不疾不徐地走，每路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陸铮都會下意識地回過頭來看她一眼，每當這個時候蕭奶奶都會把他的視線拽回去，畢竟是長輩在身側，他無奈地沖蘇棠吐了吐舌頭，蘇棠朝他搖了搖手，只默默地在心裏說道，“放心，我沒關系，你陪蕭奶奶好好走路吧！”

陸铮仿佛也聽懂了，他朝蘇棠做了一個‘棒棒噠’的手勢，入秋的天即使有太陽照着依舊有些許的涼意襲來，然而此刻慢吞吞數着步子的她卻覺得心裏瞬間是暖暖的。

菜市場離蕭念琛所居住的小區并不是很遠，從居民樓裏橫插過去就屬一個小型的菜市場，這個點正是菜市場裏人生鼎沸的時候，因為菜市場裏有各種魚龍混雜的氣味，雞鴨鵝的熏臭味，賣魚的地方的魚腥味，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就是一個既難聞又奇怪的氣味，黃素琴這人吧挑剔的很，每次進菜市場都要戴個厚厚的口罩，她不光自己戴還刻意帶了一個給陸铮，陸铮一大老爺們哪習慣戴這玩意，但畢竟是來自長輩的關心，他也只好作勢戴上，不過在黃素琴看不到的地方他又瞬間摘了下來。

蘇棠在後面看着也覺得甚是滑稽，她不是說蕭奶奶這個人的性格不好，只是有一點她不認同的是，就是比較以自我為中心，雖然說在菜市場裏戴口罩這件事确實是一件看起來挺好的時候，既衛生又杜絕了一些細菌的感染，但是她沒有注意到的一點是，她遞口罩給那個人時那個人本身是否也願意接受呢？

蘇棠一直都記得父親曾教過給她的一句話，那就是不要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別人的身上，不是所有的你喜歡的你願意接受的東西被人都必須要喜歡或是接受，父親教她為人處事不應太過自私，要盡量有一顆寬容且善良的心，那時候的她雖然還小，但她總覺得父親身上有一股始終是軍人般的剛毅和正義凜然，如果那時母親也同樣深愛着父親，在父親極度困難的時候與父親同舟共濟着，是否她的人生就不必活得這般支離破碎和膽戰心驚，可是世上沒有如果的事，如今她在別人的眼裏也只是一個父親早亡母親被狠心母親抛棄的小小孤兒。

生活本身就是殘酷的，幻想的東西終歸會化為泡影，只是她比跟她同年齡段的孩子醒的早得多得多。

她走在黃素琴的幾丈之外，所以她買的什麽菜蘇棠也不甚關心，但顯然黃素琴在買豬肉的攤子旁停留的時間比較長，顯然是在挑選着她認為最好的那塊排骨做給陸铮吃。

蘇棠覺得無聊，退出菜市場往外面稍微走一點有一家小精品店，因為附近有小學，況且今天還是星期六，有不少小學生在裏面熙熙攘攘地買東西。

有跟她差不多年齡大的孩子多的地方她就會覺得格外的親切，所以稍微猶豫了一下她還是鼓起勇氣邁着步子走了進去，營業員看起來很是和藹可親，蘇棠走在裏面只覺得格外地輕松自在。

陳列櫃上琳琅滿目的都是各種小飾品和小禮物，她覺得毛茸茸的小玩偶摸在手裏真是舒服，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給她買的那些小娃娃，不過因為年歲已久的原因，小娃娃們早已破敗的不成樣子了，她很想自己買一個下來，可是摸了摸口袋裏就剩了的那麽一點錢她還是有點戀戀不舍地送了回去。

本來是想着逛一逛就趕緊出來到菜市場去找陸叔叔和蕭奶奶，但是剛走到收銀臺這邊就看到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正在擺弄櫃子上的一個小八音盒。

八音盒看起來很是精巧，有點金屬的複古年代感，最上面有一個喇叭花形狀的小喇叭，蘇棠記得她的同桌潘瑤瑤有一個這樣的小八音盒，只要一扭動旁邊的那個金屬鏈環，就會有清脆如水晶般的音樂從盒內緩緩流淌出來。

那時候她并不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只覺得格外地好聽，後來潘瑤瑤告訴她，這首曲子的名字就叫《天空之城》，是鋼琴彈奏出來的，宮崎駿有部電影也是這個名字，很好看的。

她那時快樂的像個小精靈，喜歡看的動畫片不是藍貓淘氣三千問就是蠟筆小新，只有在母親抛棄她逃走的那段時間，她才靜靜地一個人看完了這部動畫片，說真的，她并不感動于那些美到令人窒息的精美畫面，卻深深地記住了裏面的一句臺詞……

‘我會像傻瓜那樣去保護她。’

這是礦工帕克對lapuda繼承人希達的一番心意，就像希達從天上掉下來被帕克接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那種無所畏懼像傻瓜一樣的愛。

她知道這世上已沒有誰會給她這樣一種純粹的愛，從父親去世後，她更是絕望，每一次想要努力掙紮着活下來的信念就是，她要為自己争那麽一口氣，一口能看得見自己未來的氣。

她看到那個小女孩将愛不釋手的八音盒放進了購物袋子裏，然後她的母親在收銀臺旁結賬，小女孩說，“媽媽，這裏面的這首鋼琴曲真好聽。”

她媽媽眉目間滿滿都是笑意，溫柔地說道，“那玲玲回去可要跟着老師後面好好練習這個曲子哦！”

小女孩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高興地直點頭。

蘇棠忽然覺得鼻尖一陣微酸，搭在八音盒上的手也慢慢地退了回來，有點小小的失落，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清醒，壓根她就買不起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該觸摸。

然而這一幕卻全落到了站在門口的陸铮的眼睛裏，他走到蘇棠的旁邊輕輕地揉了一下她柔軟的碎發，然後笑着說道，“小棠也很喜歡這個八音盒嗎？”

她剛想點頭，眼角的餘光卻瞥到了同樣站在收銀臺不遠處的蕭奶奶，她看到她臉上的不悅和不耐之後，忽然狂搖了搖頭說，“陸叔叔，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