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領養

領養

雖然蘇棠不确定自己每次的嘟囔聲是不是不太夠小聲，但她可以很确定的是蕭念琛的聽力是真好，就像神經總是會過分過敏的蕭奶奶一樣，不過雖然蕭念琛耳朵比較好，但他确實比較随和的，他輕輕地摸了摸蘇棠的頭說，“你來了慕城這麽久，我也很少有時間陪你，等奶奶身體康複了，我就帶你回一趟瓜渡村。”

其實蕭念琛帶她回瓜渡村的主要目的是幫他辦轉學的一些相關手續和事宜，畢竟是部隊老班長的臨終囑托，他自己也很像把蘇棠留在身邊，她既乖巧懂事，又很善解人意，如果在接下來的相處之中母親還是無法接受她的話，蕭念琛已經想好了，他就在蘇棠即将要轉學的學校附近租一個兩居室的房子，如果他沒有時間照顧蘇棠的話，就去保姆市場找一個鐘點工阿姨。

不過他的這一想法出了陸铮他還沒想過要告訴誰，就連蘇棠也是蒙在鼓裏的，雖然陸铮覺得這樣做其實還挺好的，畢竟不住在一個屋檐下，矛盾自然會減少不少，但現實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卻是蕭念琛本來因為工作的原因屬于自己私人的時間就很少，這下倒好了，母親和蘇棠這兩邊跑，累就不說了，那麽田茵了，田茵該怎麽辦？她可是即将要跟你訂婚的你未來的另一半，如果她幾個月連你的人影都見不到，她又該作何感想？

陸铮分析的很對，況且他也知道蕭念琛的想法，他不愛田茵，但不管怎樣，把一個女孩子家始終如一地晾在一邊，他雖然一直都很崇拜蕭念琛對于很多事的做法，但唯獨在田茵這件事上，他覺得好兄弟蕭念琛做得很混賬。

蕭念琛只站在窗臺子旁默默地抽了一支煙，是啊，對于田茵，他自認他已混賬地無可救藥，他知道雖然自己在很多事上都能拿得定主意，但在感情這件事情上，他優柔寡斷的性格不光害了田茵，也害了身邊所有關心他倆的人。

他有些惆悵地将指尖夾着的香煙熄滅，只淡淡地問了陸铮一句，“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窗外的星星點點忽明忽暗，而屋子裏的兩個同樣快奔三的大男人卻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裏去。

陸铮想，如果是他，他似乎也辦不到更好，人常常有很多無奈，得到了那個，卻也同樣要舍棄掉這個，他想起他年少時的那一次懦弱自私，如果當時他不是只顧自己的安危而撇下那個紅衣女孩的話，那麽現在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

多想無益，陸铮只能自己勸自己這麽想，但這麽多年來卻也沒放棄過尋找那個女孩子，只是杳無音訊，他也就漸漸将這樁陳年往事默默地放在心裏面，一直回味着，回味着其中的酸甜苦辣。

陸铮問他，“你幫他辦轉學，可你有想過她的戶口問題嗎？”

這确實是一個大問題，在慕城裏孩子的學籍跟戶籍挂鈎，即使他有心想要領養蘇棠，但他的年齡夠不上，資質夠不上，還有蘇棠一直只稱呼他為哥哥，在身份的轉變上他就怕蘇棠接受不了。

這是蕭念琛很早以前就一直顧慮着的了，奈何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人，不過陸铮向他推薦了一個人，和陸铮一樣，同是慕城大學數學系的一名教授，姓劉，叫劉長生。

劉教授人很好，很是儒雅博學，待學生一直都很親切，他的夫人也是這所學校的一名教授，教授漢語言文學的，是真正的書香門第，但唯一的遺憾就是年輕時一直沒懷上孩子，後來也花了不少錢去醫院做試管嬰兒，雖然最後一次是做成功了，還生下了一對雙胞胎，正當這家人還沒高興幾天的功夫，其中一個雙胞胎就因為呼吸系統出現問題而夭折了，正當這家人着力保護另一個小孩的時候，醫院同樣傳來了噩耗，雙胞胎的另一個也同樣因為呼吸系統出現問題而夭折了。

這雙重的打擊對任何一個渴望有小天使降臨的家庭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一開始劉教授怕自己的夫人驟然不适應兩個孩子的離世，所以決定從福利院領養一個小孩，最好只有三四歲，讓他們夫妻倆體驗一下一個小孩從咿呀學語養育到長大成人的那種樂趣，但劉教授的夫人怕自己因傷心過度情緒不穩定把這種不好的情緒傳染給孩子，那麽對那個孩子來說可能會成為一生的陰影。

就是因為顧慮太對，夫妻兩個始終沒有拿定主意，直到去年，陸铮才聽別人說劉教授和劉夫人重新有了領養孩子的想法，畢竟夫妻兩個已經五十多歲了，生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的想法早就幻滅了，那麽領養一個的話，其實也沒有太多要求，一切就是看他們夫妻倆是否是和那個孩子有緣。

蕭念琛重新點燃一根煙，踱步到窗邊，望着江水裏粼粼閃爍的星光，還是有點不放心地問道，“人品可以保證沒問題嗎？”

陸铮說，“同事這麽多年，學校對劉教授的風評一直都挺好，況且領養小棠也只是走個程序而已，又不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應該不會産生什麽矛盾或者其他什麽問題。”

陸铮這人說的話蕭念琛向來是最相信的，他原本擔憂的是蘇棠這小姑娘本就心思極為敏感細膩，倒不是說劉氏這一對夫妻不好，而是怕蘇棠一時半會适應不過來，不過既然有陸铮做人品保證，他覺得在辦領養手續這件事情上應該不會出什麽太大的問題。

果不其然，蕭念琛那天帶蘇棠去一家餐廳見那對夫妻的時候，他們倆似乎就很喜歡蘇棠，不過在這之前蕭念琛心裏一直都是沒底的，他雖然跟蘇棠說了領養這件事情，但語氣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帶着點試探，不過蘇棠卻很懂事地立馬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她笑着說道，“念琛哥哥，我會在他們面前好好表現的。”

如果這句話換做任何一個在父母豐滿羽翼下成長的小女孩來說，他倒并不會覺得有什麽，但是這句話從蘇棠的嘴裏說出來，不知為何，他卻覺得心裏有一陣泛酸，那種努力隐藏自己性格裏的張揚極力去讨好迎合別人的姿态，有時候，他甚至寧願蘇棠不要那麽懂事溫順，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收斂起自己的鋒芒，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展現出她的淩厲。

就在快要到餐廳門口的時候，蕭念琛忽然用手輕輕地摸了摸蘇棠的頭發，她的發質很柔軟，也許是才洗沒多久的緣故，他竟覺得有一種好聞的芳香撲鼻而過來，他說，“小棠，做你自己就好！”

畢竟才十三四歲的年紀，懂不了那麽多的人生大道理，但擡頭看着蕭念琛的那一瞬間，她卻忽然默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