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南瓜馬車

南瓜馬車

蘇棠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着的，夢裏是一大片亮如白晝的月光，她赤着腳奔跑在森林裏，夢裏歡聲笑語的，醒來才發現鬧鐘竟然已經吵過了，而小暖也早已經醒了，大早上的就蹲在她的身邊，“呼哧呼哧”的樣子仿佛很想讓蘇棠起來陪它玩，但又怕把小主人給吵醒了，所以連呼吸聲都放得很是均勻。

蘇棠醒來第一眼就看到小暖的時候她的心裏也覺得暖暖的，連起床也變得無比有動力，她輕輕地摸了摸小暖的頭然後從床上“蹭”地一下就坐了起來，對着從窗簾縫隙間的太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雖然蘇棠本身并不抗拒細雨蒙蒙的陰天，因為她打小就喜歡下雨天，每當外面還飄着小雨的時候，蘇棠就踩着她那雙母親在集市給她買的小紅膠靴在田埂上瘋狂地奔跑着，那時候沒有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語的時候，村裏的那些小夥伴們還是很願意跟她玩的，晴天的時候她們就在草木茂盛的大圩埂的堤壩處捉蜻蜓玩，玩累了的時候就躺在紫雲英盛開的紫色花海裏編花環玩，那時候的她快樂的就像只百靈鳥似的，僅僅一雙紅色的小膠靴，她就能在醫院踩出一個個快樂的小音符，她忽然想到了現在的自己……

或許她并不是不再愛雨天了，只是太多的時候她覺得心裏的那塊陰霾，唯有陽光可以驅散的開，所以當她拉上窗簾，看到陽光明媚燦爛的樣子，她瞬間覺得空氣裏都到處散發出甜蜜的味道。

蘇棠起床後幹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洗臉和刷牙了，杜奶奶正在廚房裏弄早餐，她從卧室出來的時候就聞到了一陣陣紅豆白米粥的香氣，她很喜歡這種煮得快融化了的紅豆粥，紅豆的軟糯香甜搭配着白米粥融融的暖，讓人吃一口還想再吃一口，永遠也吃不膩似的……

因為是新家，對于蘇棠對這裏的一切還不是很熟悉，譬如說之前在蕭奶奶家的時候，洗手間是在自己出卧室門的右手邊，而這個新家的洗手間卻是在她出卧室門的左手邊，而且客廳廚房的格局也完全是大變了個樣，蘇棠蹑手蹑腳地走到洗手池子邊，牙膏牙刷就連漱口的水杯子也是準備的好好的放在了洗手臺上。

牙膏是清新的薄荷味的，就連外包裝也小清新的跟部校園題材的電影似的，牙刷自然不必說是非常可哇伊的，她注意到柔軟的膠質牙刷柄端印有她最喜歡的多啦A夢的圖案，她忽然覺得這個家裏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蕭念琛精心安排過的，都是按照她最喜歡的模樣。

想到這，她的內心裏忽然變得甜滋滋的，比吃了蜂蜜還甜。

因為這裏的一切都給了她一種莫可名狀的歸屬感，所以蘇棠覺得就連刷牙都變得輕盈許多，刷完牙洗完臉後她對着鏡子給自己綁了一個馬尾辮，之前她一直都是梳得兩個麻花辮，自從那一次她因為趕時間而疏疏用皮筋綁了一個簡單的馬尾辮，沒想到蕭念琛盯着她看了許久後才意猶未盡地說道，“嗯，還是這樣梳更好看一點啊！”

兩根麻花辮顯得稚嫩了一些，但馬尾辮一梳，人瞬間都能變得精神多了，蘇棠本就皮膚白皙如雪，加上她額頭飽滿，鼻梁高挺，從山根處到鼻尖的弧度都恰到好處的如山巒般流暢，眉骨生的極為好看，所以即使只梳了個馬尾，并沒有多餘的裝飾，看起來也是非常明媚清秀的。

蕭念琛喜歡她便毫不猶豫地給自己綁了個馬尾，梳完頭發她又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深深了吸了一口氣，雖然昨晚睡得很晚，也睡得不是很踏實，但難得是早上竟然沒有黑眼圈，而且看鏡子裏的自己的整個精神狀态，貌似還挺不錯的。

她梳好頭發的功夫，廚房裏的杜奶奶已經在喊她去吃早飯了，蘇棠随即應了一聲順道把洗臉毛巾搭在不鏽鋼的架子上就去了廚房旁邊的那個小餐廳。

蕭念琛給她租下的這套房子并不小，有空間很是寬敞的主餐廳，也有廚房旁邊的那個開放式的小餐廳，從小餐廳處可以清清楚楚看見廚房裏面的流理臺，杜奶奶正圍着圍裙給她盛紅豆粥，蘇棠覺得讓長輩給自己盛粥不太禮貌，所以她趕緊跑過去接過碗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奶奶，我自己老就好了！”

蘇棠就是這樣，向來喜歡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親力親為，她不太有依賴別人的習慣，即使在蕭念琛的跟前，她也只是感情上大多依賴于他，但是生活自理上，她從不讓他為她多煩一分神，但是蕭念琛貌似就是那種極度暖的性格。他喜歡給她安排一些生活上的小細節的東西，蘇棠一開始還覺得有點不大适應，後來漸漸地，她便也就随他去了，況且他向來辦事妥帖周全，樣樣都能合蘇棠的心意，她何樂而不為呢！

杜奶奶從一開始就很喜歡這個雖然看着文靜不太活潑但卻非常懂事體貼的小姑娘，她把飯勺子遞給蘇棠的時候，笑意盈盈地說道，“蕭先生說你懂事，沒想到是這般懂事，比我家那個小孫女兒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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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誇獎的話語，但蘇棠聽着心裏卻覺得有種酸澀的味道，如果可以在父母跟前在爺爺奶奶跟前在外公外婆面前撒嬌承歡的話，她寧願不要這個別人嘴裏的“懂事乖巧”的自己，她也想任性一回，也想肆意張揚一回，可是轉念一想，她并不能夠，無數次在夢境裏她幻想着自己穿着層層蕾絲的漂亮公主裙，蕾絲的白色襪子和粉色的羊皮鞋，爸爸媽媽牽着她的手帶她去游樂場玩，一開始她和爸爸媽媽都坐在旋轉木馬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拍着照片做着紀念，可是轉着轉着她卻發現爸爸媽媽的臉變得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見，她害怕地四處張望着尋找着吶喊着，卻發現回應她的只有萬丈深淵和呼呼的風聲，每次從這樣的夢境裏驚醒過來的時候，她都會在月光裏緊緊地抱住自己，然後蜷縮在那一小片月光裏淺淺地睡過去。

面對杜奶奶的贊揚，蘇棠也只得讪讪地笑了笑道，“奶奶，我已經盛好了，我幫您也盛一碗吧！”

杜奶奶趕緊阿彌陀佛道，“哎喲，我的大小姐，我可是蕭先生花錢雇來伺候你的，怎麽我還沒怎麽伺候上你，反倒讓你來照顧起來我了……”

雖然蘇棠明白杜奶奶說這番話是出于情理之中的，這個房子是蕭念琛給她租下的，所以現在她是這個房子的主人，杜奶奶是蕭念琛花錢從保姆市場上雇來的，按照身份來說。确實是雇傭關系，但是出于對長輩的尊敬，蘇棠聽到杜奶奶總是稱呼她為大小姐的時候就覺得心裏有點怪怪的，她笑着糾正道，奶奶，我不是什麽大小姐，您以後叫我小棠就好了！”

杜奶奶是來自農村的，聽口音雖然可能不是瓜渡村的，但也絕對離瓜渡村不遠，她做保姆三十多年，見識過無數主人家的孩子，但卻沒有一個像蘇棠這般溫順懂事，不拿主人的身份呵斥她的，她看到的是一個孩子對長輩的尊重和理解，所以在小棠的一再要求下，杜奶奶終于笑逐顏開地摸了摸蘇棠的頭發愛憐疼惜地說道，“小棠真是個好孩子！”

蘇棠将盛好的粥端到杜奶奶的面前說，“奶奶慢點喝哈，這粥還有點燙嘴！”

杜奶奶如獲至寶地将那碗粥湊到自己嘴邊淺淺地啜了一口道，”難得你這孩子有這份心。”

蘇棠對別人的好從來都是出于本心，而非裝模作樣，她知道杜奶奶這個年紀，最希望得到的就是別人的那份理解和尊重，況且任何職業本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就像她雖然出身是農村，母親跑了，父親死了，可是這些又不是她自己所能選擇的，很多時候她都不太明白城裏人的那份天生的優越感是從哪裏來的，不過這些都沒有成為她自暴自棄的理由，反而在成長的道路上給了她多一份激勵自己的理由，她希望人與人之間可以平等相待，她更希望這個世界能給像她這樣的弱勢群體多一份理解和包容，當然這些也都是她的理想而已，因為現實永遠都是最殘酷的，弱肉強食，這是你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吃完早飯，蘇棠就要背上她的書包趕着去上課了，雖然去慕城實驗小學的路她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她知道離這個小區大門外不遠處有一個公交站牌，聽杜奶奶說這裏離慕城實驗小學很近，只要在那個公交站搭乘一站路就到了，其實用腳走路去上學的話也不過是七八分鐘的時間，但蘇棠怕自己走錯了，所以第一次她決定坐公交車去然後把沿途的路記熟。

她把所有該整理的東西都整理好然後背上書包很有禮貌地跟杜奶奶打了聲招呼，杜奶奶還是不放心的千叮咛萬囑咐地讓她路上小心點，在學校有什麽事直接往家裏打電話就好，還有路上車子多，要注意安全。

蘇棠眼帶微笑dew點點頭道，“奶奶放心，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上下學的呢，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盡管蘇棠一直都是拍着胸脯保證自己一個人絕對沒問題，但作為長輩的杜奶奶肯定是不能完全放心，她一直把蘇棠送到了電梯門口，也許這個點正是上學和上班早高峰的時期，電梯裏滿滿當當擠的都是人，蘇棠本就長得瘦瘦小小，人一縮就鑽到了人縫裏去，還好只是十二樓，電梯下降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聽到”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

蘇棠如獲新生一般從電梯裏走出來，因為頭發被擠得有些淩亂，她邊走邊用手重新捋了捋，剛想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到公交站臺的時候卻聽到背後有人喊她。

她猛地回頭一看，是蕭念琛，他就站在她的幾步之遙，一身筆挺去的西裝革履，黑色的車門被他打開，他笑得卻是滿面春風，“請上車吧，我美麗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