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她的荷爾蒙

她的荷爾蒙

當蕭念琛對她說出“小公主”這三個字的時候，蘇棠先是一愣，轉而是從心底升起的一股喜悅，很多時候，她都不太明白她偶爾心底升起的那些喜悅是從何而來，但是這一刻，她卻清晰地感受到，那是來自蕭念琛的，來自她的念琛哥哥對她的喜愛和寵愛。

太多年，除了小時候父親這樣經常地喊過她，父親喊她“喃喃”，在家裏的親戚或事他的朋友面前，父親都會驕傲且自豪地将小蘇棠抱上自己的膝頭，然後愛憐地對着衆親朋好友說道，“這是我家的小公主哦！”

那時的蘇棠是快樂的，是無憂無慮的，雖然她不知道真正的公主應該是什麽樣的，但她卻很清楚那時的她是最幸福的，也是她這輩子最短暫的快樂時光。

自從母親走後，父親去世以後，她覺得這輩子可能都沒法聽別人再喊她一聲“小公主”了，所以當蕭念琛親口對她說的時候她忽然有一種想要熱淚盈眶的沖動。

蕭念琛看着蘇棠久久地站在那兒，他忽然走過來朝着蘇棠打了一個響指有點不可思議地笑着說道，“你這丫頭，是不是頭一天去學校上學有點緊張的傻了。”

反正在他的觀念裏，他幾個小侄女兒一聽到第二天要去上學了各個眉頭緊鎖愁眉苦臉的，尤其是放完寒暑假的時候，那些老師布置的作業寫好了的都還好，尤其是那些假期期間玩瘋了的，只有在開學前一晚開始瘋狂填補作業的，那開學對她們來說簡直就是一部史詩級的災難恐怖片。

不過對于蘇棠，蕭念琛還是比較了解，她不是那種做事情比較拖沓的女孩子，相反她的果斷和勇氣反而在很多時候給了蕭念琛一種別樣的領悟，在很多事情上懸而不決的他，反而不如蘇棠的雷厲風行。

他總是開玩笑地稱呼蘇棠為女俠，有雪花女神龍的風範，不過相較于武俠電視劇，蘇棠更願意做《神雕俠侶》裏面郭靖與黃蓉的二女兒郭襄，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身，當她第一次在風陵渡口聽到神雕大俠的事跡的時候，頓時便心生仰慕之情，因緣際會之間，她遇見了楊過，楊過給了她三根金針，可以實現她三個願望，她毫不猶豫地就用了其中的兩根，希望一睹楊過的真容和邀請他前來為她慶生……後來的人生裏，她一直都在尋找楊過的蹤跡，遍尋未果後她便在峨眉上了出了家，創立了峨眉派，人們都說她那是心灰意冷了才選擇了斷紅塵。可在蘇棠看來，她只是覺得峨眉山上的雲和霞，像極了她十六歲生日的那場璀璨煙花……

後來蘇棠問過蕭念琛，如果她的父親不曾救過他的命，他是否還願意收留她，蕭念琛當時正站在窗邊，平時很少吸煙的他卻在那一晚吸了不下十根煙，他斜倚在窗欄邊看着外面濃稠如墨般的夜色，只是沉默。

蘇棠也想不起來當時的她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境，她只知道她的心裏很難過很難過，幾乎就要有一種想哭的沖動，然而她卻只是忍住了，就算在那一刻她都是在為他着想的，她不想給他壓力，亦不想給彼此朦胧不清的關系再蒙上一層迷紗。

她怔怔地在站在原地看了蕭念琛幾秒鐘。待他慢慢踱步朝她這邊走過來的時候，蘇棠忽然笑着偏了偏頭道，“念琛哥哥，你早上不用去公司嗎？”

言下之意就是其實我可以自己去學校的，其實你可以不必把我當小孩子看的，但是蕭念琛哪裏放心的下，雖然他知道這姑娘一向獨立穩重的很，但到底不過是個孩子，況且還是第一次去學校，人生地不熟的，在把蘇棠交到那個老師手上之前，他想多多跟她以後的班主任有些交流和溝通，好及時了解到蘇棠在學校的近況。

雖然蘇棠性子裏有她執拗的一面，但很多時候她都不會太固執到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既然有人願意開車載她去學校，她又省得去擠公交了，何樂而不為，況且坐在蕭念琛的車子也可以記住沿途的路線，反正又不遠，她略略記住一些地标性建築物就夠了。

想到這蘇棠二話不說就鑽到了蕭念琛的車子裏去，她把書包放到後座位的時候，蕭念琛還是有點不放心地問道，“書本文具都一應沒有落下的準備好了嗎？”

蘇棠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嗯，我總共檢查了三遍，确定沒有問題。”

蕭念琛滿意地點了點頭，像是對自己工作那般的認真和嚴苛。

顯然這種太過正式的氛圍……他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蘇棠，發現這丫頭對他方才的提問似乎也有點不自在，所以他從方向盤上騰出一只手來剝了一口口香糖帶給了蘇棠。

他眼帶笑意，顯然是想把氣氛弄得溫和一點地說道，“哝，口香糖，你最愛的草莓味。”

蘇棠順手接過來，确實是草莓味的香氣，她輕輕丢進嘴裏仿佛是不經意的說道，“念琛哥哥也一直是喜歡草莓味的嗎？”

蕭念琛有點疑惑地從後視鏡看着蘇棠的時候，蘇棠又趕緊笑着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念琛哥哥會一直喜歡一種口味嗎，就像一直只喜歡一個人……”

蕭念琛哪想得到像她這麽大點的年紀竟然能夠問出這樣的話出來，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眼睛一直目視着前方地說道，“小棠是不相信你蕭叔叔了？！”

呃……蘇棠用五只手掌加上五只腳掌發誓，她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從頭到尾她對蕭念琛采取的都是絕對信任的态度，不過看着蕭念琛眼角都快笑彎了的臉部表情，她覺得他并沒有要責問的意思，于是她也就重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輕咳了一聲，一言不發地望着車窗外。

其實總得看來，慕城這座城市相較于其他同等級的城市而言并沒有多繁華，但難得是它有很濃厚的文化底蘊，馬路兩側到處是高大而枝葉繁密的法國梧桐樹，陽光從樹葉縫隙間照下來，是一個個破碎而明亮的光斑。

蘇棠很喜歡在這樣的城市間穿梭，蕭念琛的車子開得很平緩，不一會兒車子就開到了慕城實驗小學的門口。

因為此時正是上學的點，所以校園門外聚滿了送孩子來上學的大人們和戴着紅領巾一臉朝氣蓬勃的小學生們，蘇棠想起自己的小學門口，其實在農村，能親自送孩子來上學的家長還是很少的，畢竟大人們都有農活去幹，還有城市不比農村，城市裏車多人多，家長們不放心也是很有道理的，而在農村上學的孩子們接觸的最多的金黃色的麥田和一片豐收大好景象的稻田，相較于這裏鋼筋水泥的高樓大廈，蘇棠其實更想念的卻是瓜渡村自家門前的那片小池塘和那棵酸梨樹……

蕭念琛對她說，“小棠，到了，書包沉不沉，要不要叔叔幫你背？”

蘇棠直搖頭道，“不沉，我自己背得動。”

可是當這句話剛說出口的時候，她卻忽然又有點後悔了，她也想有一天有被寵溺的感覺，像這學校門口的那些小孩子一樣，有父母幫忙背着的書包，有爺爺奶奶不放心地關切的叮囑，可是她心裏又有一種矛盾卻是，她不願意要蕭念琛的這一種像長輩一樣的寵愛，很多時候，她都希望蕭念琛是跟她站在同一個平等的高度的，可以像朋友，像同學，像愛人那樣。

想到愛人這兩個字的時候，蘇棠自己都是吓了一跳，這是何時産生出來的一種情愫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但是對于蕭念琛的依賴，她一直都清楚的明白，那不是晚輩對長輩的一種依賴，而是一種體內湧動出來的荷爾蒙情愫。

不知從何時起，蘇棠在蕭念琛面前竟然多了一種會羞澀的感覺，渾不似她初次來慕城時見到他時的那種膽怯卻坦蕩的眼神，她不知道蕭念琛有沒有發現，反正他看她的眼神一直都又一種寵溺在裏面，讓蘇棠分不清那到底是寵還是愛？

蕭念琛下車以後見蘇棠一直怔怔地站在校園鐵欄杆外，他以為她是因為接下來因為要見到新的同學和新的老師而內心開始緊張，為了緩解她的焦慮，蕭念琛忽然牽着她的手說道，“來，我送你去教室上課。”

其實家長是不允許進校園的，但是也不知道蕭念琛跟保安說了什麽，保安就同意了他帶着蘇棠進去。

蘇棠對這個學校入目的第一眼，确實不得不承認，城裏的小學比瓜渡村那裏的小學要大多了，排排的教學樓矗立着很是氣派莊嚴。不過最奪人眼球的還是那紅紅綠綠的塑膠跑道，也許是剛修好沒多久，校園裏還飄散着塑膠和瀝青的味道，及時是在這樣的早晨，蘇棠也能看到操場上有幾個高個子的男生在打籃球，他們穿着統一的籃球服，剃的板寸的頭，因着那一次次地跳躍而越發的蓬勃有力量，她覺得城裏的男孩子個頭長得可真是高，白皙的皮膚上因為運動量過大而滲出的層層汗珠……她不光看到男生，還看到好幾個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在操場上跑步，她們偶爾停下來交談，高高紮起的馬尾，漂亮白皙的臉龐。

有那麽一刻，蘇棠內心的那一股自卑仿佛又湧動了出來，但也許是因為蕭念琛手掌傳來的幹燥而溫暖的力量，她拽了拽自己滑落肩畔的書包袋子，揚起臉來問蕭念琛道，“念琛哥哥，我們現在就直接去教室了嗎？”

蕭念琛沉思了半晌搖搖頭道，”先去綜合樓找一下接下來帶你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