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大結局

30:大結局

和魏教授見面的那天很匆忙,他臨時有事要立刻趕回連城,那頓飯吃得像完成任務一樣。

那會魏浩在結賬,我跟魏教授面對面坐着,他溫和地看着我,說我看起來很疲憊,讓我注意休息。

我心虛點頭,說一切都好。

他看着魏浩的背影,眼神轉回我身上,“魏浩從小就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他向我坦白自己取向的那天,我感到很難為情,反思自己是不是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義務和責任。我在他最難受的時候選擇袖手旁觀,但他一次次找機會修補我們的關系,這讓我覺得更慚愧了。”魏教授笑了笑,很平靜,那是歷經劫難後的釋然,“為人父母哪有不疼愛自己孩子的,但畢竟人生是你們自己的,父母也只能陪一程,所以放不下心來。彼此多給點時間總會雨過天晴的。”

魏教授鮮少與我交心,我想,我一定看起來很憔悴,讓他擔心了。

和魏浩在一起的這六年裏,魏教授不吝祝福和寬容給了我很大的底氣,讓我覺得,即使跟魏浩走不到最後,魏教授也依然會祝福我的未來。

他說:“嵛山,別讓自己背負壓力,有些事你要學會分擔和拆解。”

我愣了愣,魏浩笑着走過來,“聊什麽呢,走吧。”

魏教授起身說:“沒事,今年你倆一起回來過年吧,你媽想你們了。”

“啊,再說呗,回去我也是挨罵。”魏浩說。

我點點頭,“好的,我也很久沒見師母了。”

魏教授朝我笑,“我很開心聽到你的答案。”

“老師,時間不早了,我們送你去機場吧。”我拿過魏浩手裏的鑰匙,笑說:“我來開車。”

那一天,我決定放下所有的心結,不再勉強自己要一個兩全的結果,甚至說服自己不要抱有期待。

我仍然每個月會給家裏分享我的生活,哪怕鮮少得到回複,魏浩仍舊每天監督我的飲食和健身情況,忙的時候我倆有一個月都會見不了面,但我們依舊牽挂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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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有難以入眠的時候,但魏浩不在身邊我也沒有想過再喝酒。

我知道自己應該要有一個積極的面貌去面對未來,我不能就此沉淪于不被理解和支持的漩渦中出不來。

樂仔和徐時清也來家裏玩過幾次,我們就像當年在大學時一樣,聊一些不着邊際的話。

那天樂仔往我面前扔了個紅本本,結婚證三個字金光閃閃。

他得意洋洋地說:“怎麽着,你也整一個?”

我笑說用不着,魏浩就拿過結婚證看得認真,嘁了聲,“三塊五批發的證書有什麽好炫耀的。”

樂仔說:“放屁,這可是徐時清自己做的,那鋼印看見沒,他給我雕的。”

我撇撇嘴,這股炫耀勁兒他一直沒變,徐時清就在一旁看着他炫耀。

魏浩把本本還給他,大爺一樣坐在沙發上,一只手放在我背後,得瑟地說:“阿山,去,把你男朋友買的十克拉方鑽給他們開開眼。”

我實在沒忍住笑出來,順着他話去房裏拿了那枚戒指出來,其實這是魏浩在香港出差時買的藏品,說以後落魄了,就這一枚戒指也能保我倆衣食無憂。

樂仔沒眼看,說好羨慕哦。

我沒說話,招呼他們吃飯,樂仔說要喝酒,魏浩拒絕了,他真的管起人來嚴格到可怕。

我不好掃興,說:“我最近戒酒,魏浩陪你們喝。”

魏浩雖然沒再抗議,但那天也是滴酒未沾,終于把樂仔和徐時清送走後,他拉着我,深思熟慮地說:“要不要跟我結婚呢?”

我愣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難為情地說:“操,羨慕死了,我也想要那個紅本本,你給我也做一個。”

我:“……”

哈哈哈天吶,我真的沒忍住,他耷拉着腦袋,硬朗的長相出現了不該屬于他這個年紀的羞赧。

我真的會被他暴擊到!

“那就來一個咯。”我大方說:“你挑個時間,我們去美國注冊結婚。”

他像是被石化,震驚到下巴都忘了收,我合上他的嘴,準備去洗漱。

魏浩跟上來,“不是,你怎麽應得這麽爽快,這顯得我有點無理取鬧。我不是在逼你,我說過不結婚也住一輩子,你不要覺得有壓力,按照你的節奏來也行。”

我回身捂住他的嘴,将他摁在門上,“再叽叽喳喳,我就撤回那句話。”

他瞪大雙眼看我,忽而又彎了眼,“唔唔唔……”

我松開手,他就捧着我的臉親了上來,“不準不行不可以!男子漢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覆水難收的道理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被他蹭得發癢,卻總是縱容着他。

我知道,他等我這句話等了很久。

那年過年,我們把這個決定告訴了他父母,收獲了真摯的祝福,這讓我很感動。

我在大年初一那天給付明月打了個電話拜年,那時她就在我家坐着,我跟她說我決定結婚了,我知道她會幫我轉告我的父母。

她問我要不要自己親口說,我拒絕了,因為答案會傷到我。

我總覺得,經她轉述之後的話,即使如刀般鋒利,付明月也會刺得溫柔些,不管是對我還是對我父母來說都是這樣。

我跟魏浩從美國回來之後,他主動說要我帶他回昭陵。

我有一萬個理由不願意,但最終敗給了他一句話。

魏浩說:“我不期待你的父母能夠接納我,但我依然要向他們親口承諾,我會對你一輩子好,會跟他們證明,我們的路沒走錯。”

我說:“我知道。”

魏浩卻笑:“傻小子,我要讓你爸媽放心,明白了嗎?”

我點點頭,他總是比我想得要更深遠些。

我們回昭陵那天并沒有打電話提前說,付明月也不知道這件事。

我跟魏浩兩人站在家門口時,我遲遲不敢開鎖,魏浩對我開玩笑:“怎麽,自己家密碼都能忘啊?”

我沒理他,其實心裏很忐忑,手指在觸屏上遲遲摁不下去,害怕我爸媽把密碼換了。

魏浩看不下去,擠開我,“你說,我來。”

我暗暗吸口氣,報了密碼,他應聲推門,我在那一刻心跳快到要爆炸了。

他将我推了進去,自己緊跟其後,透過玄關,我看到我爸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們應聲看來都愣住了。

我也是。

魏浩站了出來,笑着說:“叔叔阿姨,很抱歉我們回來得有些晚了。”

他太自然了,雲淡風輕的樣子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等會要挨罵。

魏浩放下禮物,又推了我一下,示意我喊人。

我吞下一肚子的忐忑,也學魏浩的雲淡風輕,盡管我知道這些事不可能一笑而過,“爸媽,我回來了。”

我媽登時就落了淚,走過來握着我手噓寒問暖,搞得我手足無措,心裏的愧疚達到頂峰。

我看向我爸,他依然面無表情,卻不再像以前那樣強硬,“還知道回來,吃過沒?”

我的情緒再也繃不住,搖頭說:“有點餓了。”

我媽說:“做飯,我去做飯,你想不想喝湯啊?你小時候喜歡喝雞湯,給你煲雞湯好不好?”

我點頭,她就歡歡喜喜去安排,理所應當地使喚我爸去買菜。

魏浩自告奮勇,“我跟叔叔一起去。”

我爸竟然沒拒絕。

我跟在我媽身後,像小時候那樣給她打下手。

我們都沒有回憶過去,但今天足夠讓我感恩。

魏教授說,沒有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孩子,我在這一刻才徹底理解了這句話。

那天我們都沒有說對不起,只有魏浩,在飯桌上喝大了,不停跟我爸道歉,我爸就看向我,好像在說“你看你找了個什麽玩意!”

我頭疼地把魏浩搬去房間,出來繼續陪我爸。

他給我倒了杯酒,我接過沒喝,他又拿了回去自己喝掉,給我倒了杯飲料,嘆息着說:“忘了你在戒酒。”

我驚訝地看向他,“你怎麽會知道?”

“呵。”我爸笑了聲,又喝了杯才說:“你自小就這樣,一條路走到黑,有什麽事從來不會跟我們商量,倒去跟明月那丫頭說,現在好了,連明月丫頭也不說,眼裏只有魏浩,他當真就這麽好?”

“嗯”我低頭攥緊了手掌。

我爸一時無言,打量着我,“結婚了?”

“嗯。”

“不辦婚禮不擺酒?”

“嗯。”

他冷笑了聲,“這下知道要臉了?”

“爸。”

“昆健華!”我看向我媽,她淚眼婆娑,話卻擲地有聲:“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別再對我兒子發火了!”

她撇過頭抹了把淚,試圖朝我微笑,那揚起的嘴角才上來又低了下去,她眨眨眼,逼退眼淚,話也說得哽咽:“沒事兒子,媽跟你一邊的,你別怕,你好好的比什麽都強。”

我曾經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得到他們的理解和支持,也想過讓魏浩當一個隐形人,我就當金屋藏嬌了。

但在這一天所有的壞打算都崩裂了。

家門的密碼沒換,桌上有我愛吃的菜,魏浩在我的房間睡覺,我爸媽說随我自己心意活。

魚和熊掌兼得的滋味原來并不好受,因為它充滿了苦澀。

魏浩說,這是苦盡甘來。

但其實我知道,是他在其中周旋,他甘願做我與家人之間的調味品,努力讓我回到最原始的狀态。

我都不敢想他在這中間受了多少委屈,盡管他從來不提。

我們回北城那天,我爸給魏浩封了個紅包,我跟魏浩都震驚了許久,他半天也沒有動作。

我撞了下魏浩的肩膀,示意他接紅包,魏浩這才回神,笑說:“謝謝爸媽。”

“咳咳。”他一改口,我爸不自在地轉開身,倒是我媽應得爽快:“一路平安,以後放假多回來坐坐。”

我們應着,終于撥開了雲霧見到了歸途。

那之後,我爸媽開始接我的電話了,偶爾會向我提起魏浩,問他工作怎麽樣,身體怎麽樣。

魏浩耳朵尖,不是搶過我手機自己答就是湊到屏幕前,笑着喊爸媽。

我說實話,這樣的場景,我以前連夢都不敢夢。

那一年臨近新年,突然接到我媽的電話,她小心翼翼地問:“阿山,今年回來過年吧。”

我沒說話,在等她的下一句。

“帶小魏一起回來吧。”

那一刻我的激動與喜悅無法比拟。

挂了電話,魏浩在沙發上看手機,上面是一些餐廳推薦,他問:“年夜飯你想吃什麽?”

我說:“想吃我媽做的菜。”

他擡頭看向我,我笑:“我媽讓我帶你一起回去。”

他愣了許久,忽而笑了起來,打了個電話給他爸,說今年不回家過年了。

我仍覺得恍惚,疑惑他到底做了什麽?

他笑的得意:“所有的堅硬都會被真誠打敗。我不過是聽了你的話,努力向你家裏人展示我的真誠罷了。”

我是後來才知道,我酗酒抑郁的那一年,常常做惡夢,食欲不振,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他實在沒辦法就回昭陵見了我爸媽,将一切和盤托出,抓住了我父母的心軟處。

我就說,怎麽那段時間那麽熱衷于管我吃什麽,原來都是我媽提供的食譜。

魏浩敲了下我額頭,臉上笑意不散,“我說過,我們會有一個好結果。”

是的,無論如何,現在就很好。

我可以大方承認我愛他,想長久的愛下去。

不要求轟轟烈烈,但求真誠無愧,細水流長。未來的日子,不論多少,都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

執迷不悟的,也不是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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