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二合一)
第十九章(二合一)
“康主任,又在訓學生吶?”趙清岩仿佛對這一幕習以為常,淡定地笑着打招呼。
康主任指指旁邊的椅子讓他坐,然後把眼鏡一摘,扔到桌子上,冷哼一聲。
趙清岩拉過椅子,讓盛明月坐下,然後扶着她的椅背,笑着勸道:“您消消氣,學生不會您就好好說嘛,罵有什麽用呢?您看我們韓主任,就從來不罵我們。”
康主任嘴角一抽,翻白眼瞪他:“我要是有你這樣醒目的學生,我也不罵人。”
“寫得亂七八糟,前言不搭後語,好像沒做臨床試驗一樣。”他忍不住又罵起來,指着學生,“我要是哪天被氣死了,肯定有你小子一份功勞。”
盛明月聽得耳朵直抖,好家夥,這主任是真吓人吶,有陌生人在場都不給學生留點面子的嘛?!
康主任罵完,把桌上的論文推給趙清岩,“你不罵學生,那你幫我教教吧,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寫東西笨了點。”
趙清岩嘴角一抽,他就知道想讓盛明月提前插隊把牙給看了,沒那麽容易。
他摸摸鼻子,認命地接過論文草稿,示意康主任那已經一臉生無可戀的學生:“師弟,走吧?”
盛明月見他要走,眼睛瞬間睜大,忙轉身哎了聲。
趙清岩駐足回頭,見她竟然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好像一瞬之間就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膽怯來。
不由得一陣好笑,看個牙而已,有這麽吓人嗎?
“沒事,我就在門口。”趙清岩想了想,問康主任,“診室門開着行麽?”
康主任摸着下巴看兩個小年輕,覺得蠻有意思的,聞言聳聳肩:“你們不介意就沒事咯。”
趙清岩點頭應了聲好,然後看向盛明月:“我就在門口給師弟講一下論文,一定哪兒都不去,可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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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月覺得很不好意思,自己這樣未免太那什麽了,忙點點頭答應了。
然後在心裏給自己打氣,看牙而已,又不是沒看過,有什麽可怕的!
“小姑娘叫什麽名字?年齡,工作單位?”康主任見她沒帶門診病歷本,就從抽屜裏拿了本新的幫她寫上。
盛明月老老實實:“盛明月,盛開的盛,明月幾時有的明月,29歲,工作單位是容醫大基礎醫學院。”
康主任驚訝地擡頭看了她一眼,“喲,還是本校的啊?”
然後又一臉了然地點點頭:“也對,清岩也找不着醫療系統以外的。”
盛明月:“……”這話槽點實在太多了!
趙清岩這丫到底是工作狂還是怎麽說,怎麽人人都盯着他找對象的事,她就不能是他普通朋友?
還有,他怎麽就不可能找到醫療系統以外的對象了,誰規定的必須內部消化?
要不是這是正經看病場合,她非跟康主任怼起來不可。
康主任寫完病歷本封面的基本信息,翻開第一頁,再操作一下電腦,找到她的那個號,問道:“牙齒怎麽不舒服了?”
盛明月繼續老實說智齒疼,前一天吃得太雜了,雲雲。
康主任給她檢查牙齒的時候,她還聽到從門外傳進來趙清岩指導師弟修改論文的說話聲,平靜緩和不疾不徐的,頗有種娓娓道來的意味。
而康主任在給她檢查時,動作非常柔和,聲音也溫柔緩慢下來,問她平時有沒有檢查過牙齒,平時牙有沒有痛過,又安慰她這是小問題。
聽說她想拔牙,還笑道:“那你來找我就對啦,我技術很好的,最多五分鐘給你搞定,我很多回頭客的哦。”
盛明月被他逗得忍不住笑起來。
這種和剛才訓斥學生時截然不同的态度,讓盛明月開始理解趙清岩的做法,他好像确實幫她預約了一個很溫柔的醫生。
啊,當然了,這份溫柔是只針對患者的,對學生那真是……
為小師弟默哀三年,嚴師出高徒是這樣的了:)
“有點發炎,問題不大,我看你牙很整齊啊,就不拍片子了,到時候消炎了,直接過來拔。”康主任檢查完後問她,“四顆都拔嗎?”
盛明月還是那副老實孩子的乖巧模樣:“那來都來了……”
康主任哈哈一笑,點了兩下頭:“那你看是分兩次拔,還是四次拔?”
盛明月想了想,同他商量:“分四次,一周拔一顆可不可以?我每周都要過來跟曾廣清教授的門診,順便來拔牙?”
“用不着這麽久。”康主任笑眯眯地道,“等你拔了一次就知道了,沒那麽痛的,我這兒還有病人一次性拔四顆的呢,你頂多三次就可以了。”
盛明月頓時瞳孔地震:“這是什麽狠人,不吃飯啦?”
“流食呗。”康主任聳聳肩,“不過一般不建議這麽幹,他是牙齒特別整齊,比你的還整齊,不然我不會同意他這樣搞的。”
“我姐生我外甥之前拔牙,她的智齒是橫着的,要切開,拔完之後一吐唾沫,滿口都是血,好吓人。”盛明月老實說出讓自己害怕的實情。
康主任理解地點點頭,安慰她:“你的很整齊,絕對不會出現那種情況,說不定拔下來的牙齒好看,你還可以收藏一下呢,拿那個藥水泡一下,消消毒,你就可以拿個小瓶子裝起來做紀念啦。”
盛明月嘴角一抽,覺得這樣好像有點變态,但又讓她該死的心動。
“……做項鏈是不是也可以?用許願瓶裝起來挂脖子上。”她眨眨眼,一臉認真地問康主任。
康主任哈哈一笑:“可以可以,你喜歡就好。”
然後說:“回去吧,消炎了再來,家裏有消炎藥吧?有我就不給你開了。”
這時趙清岩也給師弟捋清楚論文思路了,甚至還給他寫了幾條批注,從一個讀者的角度出發向他提問,發現論據如果能更多點,整篇文章就會更豐滿。
“其實已經很不錯了,繼續努力,多寫多看,熟悉寫論文的套路就好了。”他笑着拍拍對方肩膀,同他一起回到辦公室裏。
正好聽到盛明月問康主任:“真的不用拍片子嗎?要不主任您還是給我開張單子,我去拍一下看看吧?”
康主任揮揮手,把病歷本遞過來:“用不着,我的眼睛就是X光。”
盛明月松了口氣,看來主任不是哄她的。
趙清岩同康主任道了謝,因還有工作不能多待,很快就領着盛明月離開了。
“你回去工作吧,我去學校圖書館看看。”盛明月道,反正時間還早,不如去借本書。
趙清岩點點頭,看她一眼,問道:“牙沒事吧?”
“智齒旁邊有點腫,等消炎了再來拔牙。”盛明月回答道,又好奇,“我看康主任說話挺和氣的,怎麽對學生這麽……嚴格?”
“是有原因的。”趙清岩解釋,“聽師兄師姐說,康主任以前對學生也很溫和,很尊重學生的喜好,也知道部分學生雖然讀了研,但以後是不會留在公立醫院的,也不喜歡做學術,所以也不太對這部分學生多加幹涉,只要能好好上班,不犯原則性錯誤,達到學校的畢業要求,就不為難他們。”
“但是後來有個學生出了醫療事故,給患者正畸,結果把人家不該拔的好牙拔了,患者将這個學生和他供職的醫院都告上了法庭,康主任聽說以後,覺得自己作為他曾經的老師,沒有對他足夠嚴格要求,督促他精進技術,也有很大責任,從那以後就對學生嚴格要求起來。”
盛明月聽完恍然大悟,笑着嘆口氣道:“果然還是那句話,每一個不近人情的規矩背後,都有相應的教訓。”
“是這樣。”趙清岩點點頭,還想說什麽,卻聽到身後有人喊趙一刀。
他立刻停下腳步,轉身去看誰叫他,就見兒科的同事莫随正大步向他走過來。
“叫我有事麽?”他笑着問道。
莫随走到他面前,向盛明月禮貌地點點頭,然後請趙清岩借一步說話。
“我這邊有個十二歲的孩子,兩歲就發現前胸壁畸形,但感覺沒有影響生活,又因為經濟困難,所以一直沒有治療,但這兩年開始出現活動後心慌氣短,發育也跟不上同齡孩子,這才過來看,我想着是不是能轉到你們科做矯正手術?”
“可以啊,漏鬥胸的矯正,我們科現在一般都是做NUSS手術,就是胸腔鏡輔助置入矯形板胸骨擡舉術,比起傳統的胸骨翻轉法或者胸骨擡舉法之類的傳統術式,NUSS手術的創傷會比較小,手術相對簡便,矯正效果也比較好,胸壁的順應性不那麽容易受損失。至于可能産生的并發症也有,像是氣胸或者心包受損,又或者鋼板移位之後複發了要做第二次手術,但我們會盡量避免這種問題,說實話,這種并發症我們科一年到頭見不到一次。”
盡管趕時間,趙清岩還是盡量把治療漏鬥胸的手術講清楚,因為知道莫随是要轉告給患兒家長的。
“那我讓他們去你門診找你?”
“周四上午吧,要治療的話,宜早不宜遲。”
盛明月在一旁靜靜地聽着他們交談,想到趙清岩同事喊住他時叫的稱呼,她已經聽過好幾次“趙一刀”這個花名了,到底怎麽來的?她很好奇。
于是又不免有些後悔,之前在他科室,她就不該跟他的同事們聊什麽阿米巴原蟲,就該聊八卦,比如聊聊他花名的來歷,這多好啊。
失策,真是失策!
她忍不住輕嘆口氣,趙清岩已經跟莫随說完正事,轉頭見她一臉抱憾的模樣,忍不住問:“這是怎麽了?”
盛明月擡頭看他一眼,語氣忽然幽幽:“沒什麽,你不會懂的。”
趙清岩:“……”你都沒說就知道我不懂了?
送盛明月到樓下,看她提着小皮包踢踢踏踏地走遠,背影輕盈又愉快,趙清岩忍不住笑笑,這才轉身折回住院部。
剛回到科室就接到葉林曼電話,趕去會議室,發現除了心外科的宋主任,輸血科和麻醉科的兩位主任也都來了。
見到他回來,宋主任就笑道:“我聽老韓說,從心包內繞路進胸腔的主意是你出的?”
趙清岩點點頭:“就這麽一想,具體能不能操作,還得看您幾位的意見。”
宋主任指指他,調侃道:“你這謙虛的勁頭跟你老師一點都不像。”
這是趁機擠兌韓主任呢,趙清岩不好說什麽,忍着笑在一旁坐下。
聽輸血科的主任道:“今天可真是……神外請全院大會診,你們這邊又請會診,我這老胳膊腿哪裏用去健身房啊,爬樓梯就夠夠的了。”
“拉倒吧,你舍得不搭電梯?”韓主任端着水杯進來,聽見這話,伸手拍拍對方的啤酒肚。
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患者的家屬代表,是他的女兒。
幾人說笑幾句,等小李幫忙把投影儀調試好,會議室裏的氣氛立馬就變得嚴肅起來。
趙清岩彙報的病歷,将病人的病史和檢查結果,以及手術時的情況,一五一十描述得非常清楚。
聽他彙報完病史,韓主任問患者的女兒:“趙醫生跟你們溝通過手術的情況沒有?”
對方點點頭:“說了,中午我爸爸醒了趙醫生就去看過他。”
“你爸和你們對這個情況有什麽想法?”高主任溫聲道,“你爸這個情況,不做手術是不行的,手術是解決他現在這個問題的唯一途徑了,但第一次手術探查失敗,所以我們打算給他做第二次手術,請了心外、輸血和麻醉的幾位主任過來,一起給你爸會診,争取拿出一個好的安全的手術方案,但具體要不要做,我們也尊重患者本人和家屬的意見,如果你有什麽想問的、不明白的,等下都可以問。”
對方緊張地點點頭,應了聲好。
接下去就是趙清岩陳述手術方案預案,各位主任逐一發表意見,這個方案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做的話要注意什麽,最後綜合大家的意見,将整個手術方案完善好,又回答了患者家屬關心的問題。
比如不做手術行不行,“我感覺我爸……很灰心,他覺得做手術很難受,而且聽你們說的,這樣手術需要鋸胸骨的,創傷是不是太大了?”
但這是目前他們能想到的唯一一個比較好的辦法,“兩害相權取其輕,如果不是一般經胸進去的這條路被堵死了,我們也不會考慮這樣的辦法。”
趙清岩也說:“你爸爸現在的問題是咯血越來越嚴重,如果不把胸腔的膿腫清除,已經沒有功能的損毀肺摘除,他的咯血問題就沒辦法徹底解決,就像一口淤泥已經積得很高的水塘,如果不把淤泥清理掉一些,池塘裏的水遲早會漫灌出來的,堵不如疏。”
患者女兒皺着眉,沉默半晌道:“我回去跟他聊聊把,也把你們的意見告訴他,但是……我沒辦法左右他的決定。”
“這是當然,要不要做手術,還是看你們的決定。”韓主任道,“我的建議就是,盡快做手術,不要再拖,免得夜長夢多。”
患者女兒點點頭,滿臉憂心忡忡地離開會議室。
她走之後,韓主任說:“現在就剩最後一個問題,這個手術如果要做,誰來當這個主刀?”
大家聽了都一愣,難道不是他親自主刀嗎?這可是個疑難病例,嚴重程度在國內都非常少見,難道不值得他親自出手?
面對大家的疑惑,韓主任笑眯眯地提醒:“這個手術方案可是清岩想出來的。”
大家一聽這話,立刻秒懂。
他的意思是想讓趙清岩來做這臺手術。
葉林曼立刻道:“可以,到時候我和你給清岩打下手怎麽樣?”
韓主任笑眯眯地點點頭,“我來當一助,自從藍教授退了以後,我都多少年沒當過助手了,這次正好重溫一下。”
他和葉林曼都沒意見,另外幾位主任當然也沒意見了,不過因為他們作為保障人員也要參與這臺手術,于是心外的宋主任對趙清岩道:“清岩啊,你可得小心點,出了事兒咱可全都脫不了幹系。”
一句話說得趙清岩緊張到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您放心,我一定努力。”他忙答應道。
趙清岩并沒有推辭這個當主刀的機會,即便明知這臺手術的難度很大,風險也很高。
因為他知道,這是他老師在退休之前對他的最後一次最大的托舉。
韓主任再有兩年就要退休了,葉林曼是胸外科默認的下一任主任人選,她升科主任後,事務繁忙,治療組勢必要由另一個人來帶。
她屬意的人選是趙清岩,因為他最能吃苦,最聰明,最肯鑽研,韓主任也認可她的選擇。
所以在韓主任退休前的最後兩年,他們都有意讓趙清岩開始嘗試獨挑大梁,為日後順理成章接手工作做好鋪墊,讓其他人都心服口服。
趙清岩知道他們的好意,于是沒有任何推辭的理由。
“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會議結束離開前,葉林曼提醒他。
趙清岩認真地點點頭:“我會的。”
趙清岩時常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是從六歲以後,就開始變得一帆風順。
在福利院裏他吃飽穿暖,因為有盛氏的財力支持,他雖然是孤兒,生活質量卻比家庭困難的同學還要好些。
也不用擔心會有人讓他辍學,福利院的孩子,最差也讀到了高中畢業,至于大學,不管你考上哪一個批次,福利院都會提供第一年的學費和一筆一次性的生活費,至于學費,你可以助學貸款,可以努力學習拿獎學金,也可以去勤工儉學,只要你願意,國家是不會讓你無端失學的。
當然,如果像趙清岩這樣,早早就以優異的成績讓盛先生覺得他有值得投資的價值,又另當別論。
他的親生父母留給他的這個腦子,實在是他讨生活的最大金手指,讓他在讀書的路上得以一路順暢。
到了最重要的選擇導師階段,他又幸運順利地被韓主任收歸門下,比起生怕教會徒弟就餓死師父的人,韓主任是個不可多得的嚴師良師,他帶每一個學生,都是手把手的,恨不得把自己會的東西全都塞給他們。
“我希望你們能學會我的全部技術,然後超越我,如果你們站在我的肩膀上都還不能超越我,那你們就是拖累社會進步,是醫療倒退,也是我的無能,因為我教出的學生竟然不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他的這番話,深刻地印在趙清岩心裏,也成為他帶教時的準則。
跟組時又幸運地碰上葉林曼這樣的領導,從來不試圖打壓手下的醫生,帶新人時也不像有些趙清岩聽說過的有些人,搞什麽“授人6分,剩下4分是提防”的小心思。
每次手術,她都要帶上一個規培生去拉鈎,還明确說過:“他們還不熟悉手術流程,拉鈎就是學習第一步,但你們不行,讀到碩士博士出來,不是來當廉價勞動力的。”
胸外科每年那麽多臺手術,他們總覺得人不夠用,科室裏絕大多數上級醫生,都和葉林曼想法一致。
這和韓主任的處事風格是分不開的,科主任的為人和做事态度,決定了這個科的風氣好壞。
每每趙清岩想到這些,都會由衷地感慨,多虧了盛明月當年那一次點名,讓他的人生有了逆轉的機會。
下午下班以後,他去了醫院的技能培訓中心,拿到提前跟同事預定的兔子,在它身上模拟手術過程。
練習室裏布置得跟手術室差不多,無影燈在頭頂散發着光芒,趙清岩不知道在裏面耗了多久,直到管理員同事推門進來。
“哇靠,趙一刀你怎麽還沒完事兒,肚子不餓啊?”
“馬上就好了。”趙清岩的視線盯着手裏的針線,頭也不擡地回答道。
他按照手術方案,将兔子麻醉、插管,然後鋸開胸骨,打開心包,接着分離各條血管,一步一步從兔子的心包進入到它的胸腔,再把它的肺切除,然後合攏各組織,将整個手術流程都模拟了一遍。
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燈火闌珊,夜色沉寂。
他知道屆時手術也許不會那麽順利,因為兔子是只健康的兔子,而病人卻已經像一架年久失修的機器。
但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上班,查房時患者卻親口告訴他:“醫生,我不想做手術了。”
“為什麽?”趙清岩一懵,忍不住脫口問道。
他沒有想到,這麽大費周章地會診制定好手術計劃後,患者會不同意做手術。
“是有什麽顧慮嗎?”他疑惑地問道。
“這個手術太吓人了,而且我已經做了兩次手術了,還有介入,每一次都沒有解決問題,醫生,我覺得我好不了了。”
病人看着他,沮喪的臉孔籠罩着絕望,神色看上去晦暗灰敗,趙清岩看一眼他,再看一眼他皺眉沉默的家屬,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先別急着灰心,我再跟你解釋一下。”趙清岩從小李手裏接過13床的病歷夾,從頭到尾把他的情況講了一遍,要盡量講得通俗易懂,無非是把去腐生新那一套給他掰碎了來說。
可饒是他花費了不少時間和口舌,對方也只是答應再考慮一下。
趙清岩沒法子了,只好點點頭:“那你多休息吧,有不舒服記得叫護士。”
然後在他女兒抱歉的目光裏離開,去另一個患者床邊。
查完房回到辦公室,他把情況告訴韓主任,韓主任親自去了一趟病房,片刻後回來,對他說:“不做就不做吧。”
趙清岩有點猶豫:“要不我再勸勸?”
“勸什麽?這都是命,我們盡力了,你真當自己是閻王爺,能改變生死簿不成?”韓主任一臉淡定,催促他,“走走走,跟我去手術室。”
趙清岩哎了聲:“不行啊,我今天要給出科的學生考操作。”
韓主任聽了忍不住啧了聲,扭頭看向何霁川:“你小子跟我走。”
何霁川一邊起身,一邊假惺惺地哭:“果然是趙一刀不要的才輪到我,主任你偏心。”
韓主任嘴角一抽:“你小子別逼我打你,最懶就是你。”
一邊罵一邊拎着人走了。
韓敏這時湊過來,小聲問趙清岩:“趙一刀,你昨天那個美女朋友啊,不是姓盛嗎,怎麽你叫她伍小姐啊,還是我聽錯了,你叫的是吳小姐?”
趙清岩一愣:“你怎麽關心這個?”
盛明月今天都沒出現,怎麽還有跟她有關的事?
“昨天就好奇了,這不你太忙沒來得及問麽。”韓敏笑嘻嘻道,“你都不知道,我們在學校貼吧查了一下,你這位富婆朋友,好厲害的嘞。”
趙清岩好奇:“怎麽個厲害法?”
“你先回答我問題,我再把鏈接發你。”韓敏跟他談條件。
趙清岩為了自己的好奇心,只好回答道:“不是姓,是她在家裏行五。”
韓敏一愣:“所以……她前面還有四個哥哥姐姐?”
趙清岩不好說盛明月前面的兄姐都夭折了,只好說:“不都是同父同母的,還有堂姐。”
“大家族啊。”韓敏解開疑惑,一邊給他發帖子的鏈接,一邊感慨道,“國家就該讓有錢人能生多生,好過一直催我們這些窮人,一個都養不好了,還催二胎三胎。”
“哎,趙一刀你知道田姐的事了麽?”徐薇這時湊了過來,小聲問道。
趙清岩一連接收到韓敏發過來的好幾個鏈接,點進一條題目寫着“解剖女神……”的帖子,等跳轉的時候聽到徐薇這句話,仔細一想,好像今天交班确實沒見到田醫生。
他看了眼辦公室衆人,也沒見到田華,難道是因為孩子的事沒來上班?
見他似乎有些驚訝,徐薇以為他還不知道狀況,就小聲給他解惑:“田姐那個兒子,學習成績不是不好嗎,她跟她老公怕他到時候分流到職中去,就一直逼他學習,從小給他報各種培訓班,後來課外補習不能去了就請家教,還一直跟他說你要是沒考上高中你這輩子就廢了,我跟你爸走出去都擡不起頭來做人,搞得孩子壓力特別大,上個學期期末考孩子考砸了,他爸氣得狠揍一頓,吊起來打,就是字面意思,拿繩子綁着,說要把他趕出去。”
趙清岩驚訝:“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田姐平時自己說的啊,孩子上初中以後她就特別焦慮。”徐薇嘆氣,“看她這樣我都想不要孩子了,我自己考大學都費勁吧啦的,哪裏敢保證自己能輔導出好的孩子啊,你看田姐她老公還是985碩呢,她自己也是博士,孩子不還是成績差。”
“孩子成績差難道就沒有別的優點了嗎,說不定是他聰明不在讀書上罷了。”趙清岩反駁道。
“這誰不知道啊。”徐薇撇撇嘴,“可是他要是被分流去職中,按職中現在的學習風氣,以後再想考名牌大學可就難了,就算孩子可以吧,你想想她兩口子能接受嗎?倆名牌大學出來的,一個醫生一個國企中層,培養出一個讀職中的孩子,他們自己覺得丢臉。”
“可以花高價讀私立啊。”韓敏湊了過來,插嘴道。
徐薇一噎:“私立學費多貴啊,天華國際那樣的,一年最少十萬。”
“十萬是幼兒園的。”趙清岩糾正她的說法,“小學部十二萬一年,初中部一年十四萬,到了高中要分方向,國內方向一學年十萬,國際方向一學年十八萬,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費用另算。”
徐薇震驚:“趙一刀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你不會打算以後你孩子就去讀這學校吧?”
趙清岩:“……”首先,我得有孩子媽。
“天華是盛氏投資創辦的,我在的福利院也是盛氏的。”他耐心解釋道。
徐薇恍然大悟,韓敏則看了他一眼,像是想問什麽,又沒有問。
徐薇還在感慨新時代的孩子和家長都太難了,田華和丈夫一邊雞娃,換學區房請私人家教,一邊卷自己,省吃儉用還多買了一套房,就為了給孩子以後多留點保障。
可惜啊,兩代人終究走到今天這一步,孩子的肩膀承受不了這樣的重壓,緊繃的弓弦折斷了。
“所以她休假調養去了,她的班就要我們來值了?”韓敏忽然問道。
徐薇擺擺手:“問題不大,這個月馬上就要結束了,下個月重新排班咯。”
趙清岩不再關心別人的家事,低頭去看手機上關于盛明月的帖子。
在一條評選“容醫大最美女老師”的帖子裏,看到盛明月的照片排在最前面,得票數硬是比第二名多出一位數來,足足有兩千多票。
趙清岩震驚:我們學校這麽多人用貼吧嗎?大家都這麽閑嗎???
不過該說不說,投票結果在趙清岩看來非常真實,主要是盛明月在參選者中美得太顯眼了,美眸皓齒,烏潤的眼睛裏閃爍着笑意,生動得好像下一秒就能從畫面裏鑽出來,在他面前轉個圈。
然後笑嘻嘻地叫他:“趙清岩!”
就像很多年以前,那個梳着公主頭的小公主忽然就出現在欄杆邊上,沖他好奇地發問:“你就是趙清岩嗎?”
每次見到盛明月,他都很容易想起這一幕,實在當時的場面讓他印象過于深刻了,就像是他枯燥人生裏突然出現的一點野趣。
他想了想,把這條帖子轉發給盛明月,問她:【你看過這條帖子嗎?】
盛明月今天借口牙疼,沒去實驗室,待在家裏和盛啾啾靠在一起,一邊吃雪糕一邊看打印出來的新文獻。
聽到手機響,拿過來一看,趙清岩發來的,她好奇地點進鏈接。
下一秒就:“……”
最美女老師?什麽玩意兒,趙清岩你上班不好好工作居然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主任,扣他工資,必須給我往死裏扣!
老趙:原來這就是轉進如風。
小五:?怎麽感覺你是在內涵我?
老趙:只是想說你上一秒還是學生真慘,下一秒就慘得好……
小五:!确定了,你就是在內涵我!
這裏是下一本《怕吃苦的蔣小姐》的文案~
文案:
蔣思淮幫閨蜜跑腿送外賣,在住院部樓下一頭撞上梁槐景。
畢業經年,專業知識已經忘得差不多的蔣思淮,還記得當年梁槐景訓斥自己的那一句:
“你的臨床思維簡直一塌糊塗,還當什麽醫生,不如回家種地!”
後來怕吃苦的她當然沒去種地,而是投資了閨蜜剛起步的餐飲事業。
她往梁槐景的外賣袋子裏放進和其他客人不一樣的小贈品,默默地感嘆一句:
“雖然我怕吃苦,雖然我沒臨床思維,但我是個好師妹啊!”
梁槐景得知蔣思淮沒有當醫生,內心一度頗為不安。
他以為蔣思淮是受他打擊,幹脆自暴自棄放棄本專業,于是試圖彌補。
後來感情到位,他才說得出口抱歉:“當時作為你的帶教,應該幫助你,而不是指責,如果不是我的錯,你現在應當是一名很優秀的醫生。”
蔣思淮一臉懵逼:“……不是啊,我是吃不了臨床的苦才跑路的啊!”
梁槐景:“???”
蔣思淮得意洋洋:“而且我現在掙得比你多多了,我果然不适合醫療這條賽道!”
梁槐景:“……”
#嚴于律人律己嚴肅大師兄&凡事差不多就可以小師妹#
#對彼此的評價:但是愛吃甜食&除了看病什麽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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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