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合一)

第二十章(二合一)

盛明月看完帖子,出貼後看到趙清岩的微信頭像,是一張由鋼筆、領帶和皮鞋組成的照片。

三樣東西都很普通,鋼筆是常見的英雄牌,和皮鞋一樣是穩重的黑色,領帶是寶藍色間銀色斜紋的,也是很平常的款式。

但似乎應該是有特殊含義的物件,除此之外,盛明月想不到用這幾樣東西湊在一起的照片做頭像的理由。

她有些好奇,但她沒問,而是向趙清岩發出了靈魂質問:【單位給你發工資就是讓你來摸魚的?】

盛明月:【你這樣是會失業的.jpg】

趙清岩沒回複她,不知道是去忙了沒看見,還是故意沒回。

她一時間覺得無趣,撇撇嘴。

香姐這時端了杯喝的過來給她,一股菊花蜜的香味往鼻子裏鑽,盛明月看了眼,問:“怎麽沒有放冰塊啊?”

“我已經用冰水湃過了,不燙的。”香姐解釋道,又勸她,“女孩子少吃涼的,老祖宗有些東西還是對的,該聽得聽,不然你來例假了肚子疼可怎麽辦?”

盛明月啊了聲,跟她辯論:“菊花也性涼啊,我幹嘛要吃?”

“你牙疼就是熱氣啊。”香姐有理有據,“菊花可以清熱啊,而且這個膏方是加了蜂蜜去熬的,已經中和了菊花的寒涼了。”

又說:“林醫生說的,這個膏方是以前慈禧太後吃的,可以防衰老,美容養顏的,你要聽,多喝。”[1]

盛明月:“……”

根本battle不贏,因為不在一個知識體系內,她沒辦法用西醫的理論去說服香姐。

更何況作為土生土長的容城人,盛明月其實是信中醫的,因為從小到大都是,吃多煎炸的東西,或者熬夜過後,牙疼眼睛疼喉嚨不舒服,喝一杯涼茶下火清熱;春夏多雨多濕,煮湯要放祛濕的藥材;秋冬氣候幹燥寒冷,炖羊肉要放點當歸生姜,要溫補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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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從小接受到大的觀念,不用誰特地去教,而是在漫長成長歲月裏耳濡目染,通過一日三餐浸透到她的骨子裏。

哪怕再多人說中醫不值得相信,都是玄學,裝神弄鬼,都無法動搖她的認知。

學習更多的循證醫學,只會讓她去想,為什麽不能二者得兼呢,它們明明并不是魚和熊掌的關系,難道不應該把它們有機組合到一起,只取精華使用嗎?

這個問題她是無法解決的,畢竟不在她的研究範圍之內。

但是,可以找專業人士啊。

她看中了淮升國際嚴家,因為他家旗下有個醫藥子公司,現在的掌權人嚴松筠很看重醫藥板塊的業務,這跟他的醫學背景有關。

于是盛明月借助她大姐盛明菱夫家,和她爸盛邺兩頭的關系,成功跟嚴松筠的太太俞女士搭上關系,小嚴太太大概是夫唱婦随,對醫藥子公司的事也很上心,聽聞她想了解一下中西結合在制藥上的進展,看看能不能做點什麽研究,便很熱心地幫他們牽線搭橋。

盛明月這邊帶上了她媽媽生前最信賴的林斌教授,林教授是省中醫院治未病中心的主任,也是省中醫院的副院長,出身名醫世家,手頭有很多好方子,脈息極準,趙女士生前最後一段時間因為癌痛非常難過,多虧了他的方子和針灸,才沒那麽難受,最終才能在平靜中離世解脫。

趙女士去世後,盛邺繼續和林教授維持着很好的聯系,盛家一應藥膳方子均出自他手,尤其是盛明月因為體質關系容易上火,每年都要去林教授那裏把脈開膏方的。

那次盛明月促成了林教授和淮生醫藥的合作,具體開發了什麽産品她也沒問,淮生送過一個大禮包過來,也被她塞到回憶角落吃灰了。

但就在那一個期末,她被學生胡說八道的試卷氣得上火到乳/房脹痛,香姐跟她說家裏有乳通貼,看着好像對症,要不試試?

她果斷試試,貼了兩天還真就不痛了,驚訝之下跟林教授聊了聊,才知道他不僅跟淮生醫藥有合作,還跟同一母公司的留顏日化有合作,開發了幾款本草洗浴用品。

盛明月一邊喝着菊花延齡膏泡的蜜水,一邊流下了羨慕的眼淚,這個錢本來該她家賺的,奈何她家沒這個生産線,只能便宜別人了,嗐。

“明月,中午給你用青稞煮雜糧牛乳粥吃清淡點,怎麽樣?”香姐詢問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這種粥是用青稞和大米小米,加入腐竹、陳皮、桂圓肉一起煮的,還要加入用水牛奶做的牛乳片,熬夠一個半小時,才能煮出來一碗既營養又好喝的粥。

“好好好,聽你的。”盛明月一面答應,一面截了趙清岩給的那個帖子裏的投票結果發朋友圈。

【盛明月:意外發現了這個投票,大家都很閑啊[笑哭]怎麽給我戴那麽高的帽子,實在誠惶誠恐,你們這些小年輕都不知道現在的各位女教授們年輕時怎麽風采動人[笑哭]這邊建議加上限定前綴,是基礎醫學院,再改一下後綴,是女講師,以示各位德高望重着作等身桃李滿園的女教授們不參與評選,不然我哪裏打得過[偷笑]但是我說我是基礎醫學院臉長得最好看的應該沒有人有意見吧[狗頭][圖片]】

大多數人現在都會用兩個微信號,工作一個生活一個,因為那樣會方便許多,也有利于保護隐私,但盛明月懶得弄,所以她發一條朋友圈,所有人都看得到。

很快就有人給她評論點贊,第一個就是她親爹:【寶珠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小姑娘[愛心]】

盛明月看了哈哈大笑,她爸還是這麽肉麻。

然後是她姐盛明菱:【最漂亮的小姑娘+1,給你從法國帶了新的包,明天讓人給你送過去。】

盛明月立刻私聊她跟她貼貼,提出要先睹為快,瞅瞅那個包想什麽樣。

好朋友沈嫒和其他圈子裏的塑料姐妹花也有點贊評論,但不及學生和同事們的有趣:

【虞畫:好好好,你最漂亮,你的排槍回來了,如果你能讓我享受一下排槍帶來的點板樂趣,我願稱你為全校最美沒有之一。】

一看這種狀态就是完全沒受離婚影響了,字裏行間透着雀躍,于是盛明月小手一揮,大方同意她幫自己拆快遞先試用一下排槍。

【歐正均院長:現在像小盛這麽大方的同事不多啦[偷笑]】

盛明月:我只想讓歐老頭給我報銷:)

【陳雪:好好好,傳下去,我明月姐是基礎醫院最美女講師[打call][打call]】

盛明月:小姑娘挺上道,不錯不錯,這個頭銜聽着舒服多了,不招人恨。

【楊峰:貼吧居然還在?這年頭還有人玩貼吧?】

盛明月:“???”你看不起貼吧?

趙清岩的點贊姍姍來遲,都快要到中午一點了,盛明月才看到他的點贊。

一同送達的,還有他的信息回複:【沒摸魚,是在等要出科的學生來考操作。】

趙清岩:【還不至于這就失業[喝茶.jpg]】

盛明月這會兒午飯都吃完了,正在吃石榴,香姐把軟籽石榴剝了出來,裝在黃色的印有小雞圖案的碗裏,讓她用勺子舀着吃。

她一邊享受着石榴的清甜,一邊回複趙清岩:【你們科操作怎麽考?】

趙清岩:【實習生考換藥,規培生考縫皮。】

接着他發給盛明月一張照片,是示教室裏放的東西,兩張桌子上都鋪着報紙,報紙上各放一塊三十公分長寬的肥豬肉,豬皮朝上。

要不是旁邊還有換藥車停着,她差點以為這是豬肉攤子。

盛明月:【哇!你是怎麽說服豬肉佬給你留兩塊這麽規整的肥肉的啊?】

盛明月:【震驚.jpg】

你看那肥肉,規規整整,也沒有一高一低,像是被人特意修整過,這得跟豬肉佬關系好,他才會幫忙修得這麽好吧?

趙清岩看着她發過來的那個震驚成豆豆眼的表情包,一時哭笑不得:【……有沒有可能這是我自己修的[笑哭]】

肥豬肉是他昨天中午被徐薇提醒輪到他給學生做出科考核之後,打電話跟菜市場一位認識的豬肉攤老板訂的,這個老板家在郊區的一個村子裏開養豬場,同時還開飯店,因為要用最新鮮的豬肉,每天晚市用的豬肉都是當天下午宰殺。

趙清岩順利訂到需要的肉,裏面有兩大塊肥肉,和一塊豬五花,兩根豬腳和一個豬耳朵,豬五花他包了餃子凍在冰箱裏自己吃,豬腳和豬耳朵他打算做成鹵味帶去探望趙院長和英媽。

盛明月這時問他:【那被你修整下來的邊角料就不要啦?】

她覺得應該是廢棄了的,因為照片裏的肥肉真的很肥,一點瘦的痕跡都沒有,切下來的很可能也是肥肉,這年頭誰還吃得下這麽純的肥肉啊。

但是趙清岩自有用處:【煉豬油了,平時炒菜放一點會很香。】

盛明月看了一陣啞然,橄榄油吃多了,她都忘了肥肉還可以用來煉豬油。

半晌她才回了趙清岩一句:【葷油吃多了容易肥胖和高脂血症,加重心腦血管負擔哦。】

趙清岩:【偶爾吃吃不要緊,何況我還年輕,還能造作幾年。】

不然呢,切下來的邊角料就不要了嗎?那多浪費,他當然知道葷油吃多了不好,可他就是舍不得。

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是成長經歷和環境的投影和烙印。

盛明月回給他一個“你說得也對”的表情包,是個不知道哪個綜藝節目裏的很可愛的小姑娘,點着頭臉上一本正經,特效給得很足。

趙清岩看了不由得失笑。

跟趙清岩聊完,盛明月倒是忽然對豬油好奇起來,問香姐:“香姐,你們小時候家裏吃豬油嗎?”

香姐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好奇起豬油來了,但還是笑道:“吃啊,怎麽不吃,但就是吃得不多。”

“為什麽呀?”盛明月問道,“是因為家裏條件不好嗎?”

她臉上的表情只有好奇,香姐看着她,像是看一個天真的小朋友,笑眯眯地點頭:“是啊,那時候家裏窮,一年到頭買不了幾次肉,我媽都愛買那種大肥的,熬成油,裝在罐子裏雪白雪白的,要省着吃,一頓就用一點點。”

她掐了個指甲蓋大小的指尖給盛明月看,“就這麽點,省着吃,一罐可以用很久,幾個月,有的人家還會在過年的時候就把接下來一年的油都熬出來呢。”

“豬油渣是小孩子最喜歡的。”香姐邊說邊泛起回憶的神色來,“撒點鹽,吃起來很香,怎麽吃都不會膩,不像現在,吃一塊肥肉都覺得會膩。”

盛明月靠着盛啾啾,笑着接她的話:“現在大家日子好了嘛,肚子裏油水夠了。”

她給香姐遞了瓶飲料,讓她坐下跟自己講講以前的事,見她感興趣,香姐便跟她說了起來。

說以前生活多困難,勒着褲腰帶過日子,山上的樹皮都被扒禿了,還有人餓得去吃觀音土,後來改開,村裏膽大的年輕人外出闖蕩打工,他們穿着喇叭褲回到村裏,跟大家宣揚外面的錢有多好掙,越來越多年輕人往外跑,有些人還是偷跑的。

“阿春就是這樣跑的,她家裏要把她嫁給一個傻子,拿錢給她弟弟蓋房,她想跑,覺得嫁給傻子肯定會死了都沒人知道,我們幾個小姐妹偷偷給她湊了點錢,她就跑了,跑了兩天她媽才發現人不見了,在村子裏到處找,大喊大叫,還找上我家說我們幾個小賤貨把她女兒藏起來了,被我媽拿笤帚趕出去,我媽沒有問過我是不是真的,但我老覺得她知道。”

再後來聽說有人偷渡去了港島,有人發了大財,也有人死了,或者殘了。

“阿春跑到容城,起初我們也不知道的,再見到她的時候,我們幾個小姐妹都結婚有孩子了,她說她在一處大戶人家幹活,主家很好,她這次回來要找人一起去,幫主家照顧小小姐,那時候覺得不像真的,都新社會了,居然還能叫小姐?這不得割資本主義尾巴啊?”

但是阿春跟她們說,容城就是這樣的,跟電視劇裏一樣,喊老板娘做太太的。

“其他幾個當年給她湊過錢的小姐妹有的舍不得家,不考慮,有的想來,但婆家和男人怕她出來以後就跑了,只有我,我婆婆死了,我男人也想出來打工,一合計,我就跟阿春說,她先帶我出來,等我來站穩腳跟,就把他和女兒也帶過來。”

再後來的事盛明月就都知道了,她兩歲的時候香姐來到她身邊,和另一位阿姨一起照顧她,四五歲的時候香姐的丈夫和女兒來容城,盛邺給她丈夫安排了一份工作,她女兒進了附近的小學。

香姐的丈夫幾年前過世,女兒在新西蘭留學畢業後嫁在了當地,她因為不喜歡去國外,就繼續留在盛家,跟着照顧盛明月。

而當年為了逃婚跑出來的春姐,一輩子都沒有結婚,在盛家工作了幾十年,盛邺的承諾讓她對這個家更加死心塌地:“無所謂,反正盛家會給她養老。”

這是盛邺在盛明月問起人不結婚可不可以時,他拿春姐當例子告訴她的話。

“日子越過越好啦。”盛明月笑嘻嘻地道,又問她,“豬油拌飯是什麽味道的?我沒吃過呢。”

她小時候養得特別仔細,盛邺和趙女士生怕她再出事,恨不得塞無菌實驗室裏養,後來還是老太太看不下去,接過了撫養大權,這才好了點。

但是豬油是不可能給她吃的,不健康,她都是吃橄榄油核桃油山茶油這些對小孩子好的油。

要不是今天被趙清岩勾起了興趣,她也不會問。

香姐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什麽意思,有點為難:“可是家裏沒有肥肉,不然我還能給你做點嘗嘗。”

“買嘛,去買嘛,現在還早呢。”盛明月熟練地開始撒嬌,眼睛眨巴眨巴。

香姐經不住她這樣,連連應好,拿了車鑰匙就出門買菜了。

然後等到晚上七點多,趙清岩剛下班有進電梯,就收到她的信息。

是一張照片,和一句話:【我今天吃豬油拌飯呢[狗頭]我不僅拿來炒菜,我還拌飯吃[狗頭]】

趙清岩:“……”

盛五小姐是個幼稚鬼。

趙清岩頭一次對盛明月産生這樣的印象,覺得她就像個吃飽了閑着沒事幹,于是找個人攀比的小孩。

他想起在盛先生壽宴那天見到的盛明月,卷發長裙,行走時裙擺微動,舉止大方矜持,一張貴氣天成的臉如花樹堆雪般明豔妩媚。

接人待物落落大方,明明已經完全脫離小少女時期的稚氣,成為妥帖有禮的大人,可是現在……

好了好了,知道你家豬油多,不僅可以炒菜,還可以拌飯吃了,你贏了:)

趙清岩哭笑不得,把她發過的信息複制一下,發回給她:  【葷油吃多了容易肥胖和高脂血症,加重心腦血管負擔哦[無語]】

看,他還比她多一個表情呢:)

盛明月看了哈哈大笑,也把他的話還回去:【偶爾吃吃不要緊,何況我還年輕,還能造作幾年。】

香姐見她吃着飯看個手機都能笑成這樣,以為她又看到什麽笑話了,忍不住道:“吃完飯再看嘛,這樣嗆着怎麽辦?”

“好好好,不看了。”盛明月忙放下手機,吃了一口飯,想到趙清岩複制她說過的話時可能出現的無語表情,她忍不住又哈哈笑起來。

香姐一下就懵了:“這是看到什麽了,有這麽好笑嗎?”

“……沒什麽,沒什麽哈哈哈。”盛明月忙擺擺手,又點頭,“好笑,好笑的哈哈哈。”

只要想到趙清岩那張淡定的臉會露出比哭笑不得還無語的表情,她就覺得很可樂。

香姐剛想勸她快別笑了,話還沒出口就見她猛地一頓,然後爆發出一陣急促的嗆咳。

“哎喲,我就說吧……你可真是……”香姐連忙起身給她拍背,“有什麽好笑的,我看你現在這樣倒挺搞笑的了。”

盛明月:咳咳咳咳咳!

盛啾啾聽見她咳得這麽厲害,立刻從沙發上爬起來,先是張望片刻,然後跳下來一路小跑向餐廳。

“喵——”

它貼在盛明月旁邊,歪着頭,目不轉睛關切地看着她,甚至還起爪子拿肉墊拍了拍她的腿。

盛啾啾:“喵嗚——”

盛明月顧着咳嗽,暫且管不上它,它見盛明月沒理它,更着急了,立馬喵喵喵地嚷嚷起來,非常急切。

香姐見狀連忙來安撫它:“好了好了,你媽媽沒事,別着急,來來來,給你吃凍幹。”

說着去給盛明月倒了杯水,順便拿凍幹想把盛啾啾哄走。

結果孩子大了就是不好哄,它看了一眼它摯愛的三文魚凍幹,忍痛別開頭,繼續沖盛明月喵啊喵。

“诶嘿,凍幹你也不吃啦,午飯吃得太飽了?”香姐納悶,這小家夥平時聽見拆凍幹包裝袋的聲音都跑得很快,怎麽現在居然不來了?

不吃算了,正好,小孩少吃零食!

盛明月倒是知道它為什麽,一時既感動又無語,等咳嗽的勁頭過去之後,清清嗓子,啞着聲音對它說:“去吃你的凍幹吧,我沒事,你放心,不會讓你成孤兒沒人鏟屎的。”

盛啾啾見她不咳了,頭一歪,又伸爪子拍拍她,像是在說你可長點心吧。

然後收手,轉身飛奔向要把凍幹拿去放好的香姐,纏着她喵喵叫,看着凍幹袋的眼神眼巴巴的,好不可憐。

香姐:“……”啊,你對你媽的愛就這麽點啊?

豬油拌飯挺好吃的,這等于是碳水加脂肪,沒有難吃的空間,但是吃完了盛明月又覺得很罪惡,這一頓下去,得長多少肉啊。

歇了會兒趕緊去健身房蹬橢圓儀,盛啾啾來湊熱鬧,盛明月就把跑步機給它開了,它站在跑步機邊上,用一邊爪子劃水。

盛明月累死累活努力消耗脂肪,趙清岩在深沉的夜色裏驅車向單位狂奔。

幾分鐘前,值班同事來電告訴趙清岩,白天說不做手術了的13床患者,突然開始大量咯血,這一次咯血來得格外兇猛,一次的咯血量就是三百多毫升。

趙清岩聽完心裏忽然覺得很不踏實,拜托同事請介入科的值班醫生來會診看看後,抓起車鑰匙就出了門。

下樓時在電梯裏遇到要出去遛狗的樓下鄰居,對方笑着同他搭話,問他是不是出去夜跑。

趙清岩搖頭道:“不是,是回單位加班。”

“這麽辛苦吶,你單位這什麽資本家行為。”對方下意識感慨,說完才想到趙醫生的單位是醫院啊,于是反應過來改口道,“是有病人嗎?”

趙清岩笑着點頭應了聲是,低頭看見胖嘟嘟的柯基犬正擡頭好奇地看着他們,便誇了句小狗很可愛,帶開和他工作有關的話題。

“老趙你怎麽回來了?”值班同事見到趙清岩突然出現,不由得一愣。

趙清岩一邊套白大褂的袖子,一邊嗯了聲,問道:“13床怎麽樣了?”

“介入的值班醫生來看過,說先用止血藥看看,主要是患者現在這個情況,手術對他的傷害太大了,不到必須介入的時候,都先暫時保守治療看看。”

同事說完,把會診記錄單遞給他看。

趙清岩道了聲謝,接過會診單認真看起來,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我先去看看他。”看完後他嘆口氣。

同事說:“還是得勸勸,我傍晚去查房,跟他聊了幾句,感覺他的心态不是很好,很消極生無可戀那種,這種心态發展下去可不是什麽好事。”

治病的時候,如果只有醫生在一頭使勁,患者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覺得活也行死也行,甚至是活着還不如死了,整個之間過程就會比較吃力,因為患者的依從性不會很好。

夜晚的病區很安靜,皮鞋踏在地面上,發出輕微的響聲,趙清岩擡手敲了一下病房門,接着擰動門把手。

推門進去,迎面過來的空氣裏似乎還夾雜着一絲很淡的血腥氣。

“趙醫生你來了。”患者的妻子起身同他打招呼。

趙清岩點點頭,看着病床上正熟睡的患者,臉色晦暗,胸廓急促起伏,他伸手扶着針水瓶看了一下藥名。

然後小聲問家屬:“他情況怎麽樣?”

“咳了幾下突然就開始吐血。”家屬滿臉忐忑憂慮,“感覺比之前都多,醫生,他這次怎麽這麽厲害啊?”

趙清岩告訴她這是疾病進展必然要面對的,不把病竈徹底清除,他的症狀只會越來越重。

他低聲道:“我更擔心的是,他的咯血量越來越大,終究有一天會發展到不可控……”

頓了頓,餘光瞥見病人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他選擇把話說完:“如果任其發展,最後咯血不可控,會止不住血的,最嚴重的後果是窒息死亡。”

話音剛落,床上病人的眼皮顫動得更厲害了。

“目前來看,能解決問題的最快辦法就是手術,但是你老公不願意,我們也沒辦法強迫他,你多照顧好他吧。”趙清岩知道他醒了,能聽得見,于是直接把話說完了。

患者妻子一聽就急了,追問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綜合目前的檢查結果和症狀來看,很難。”趙清岩拿出手機,打開平臺系統,将患者的檢查單都調出來,就在病床邊給對方分析起來。

從患者早期的急性膿胸到慢性膿胸的轉變,第一次手術後被壓迫的肺部組織因為時間太久了無法複張,後來會咯血,為什麽介入止血沒有根治他的問題,再到為什麽這次手術連胸腔都進不去。

完全是一個小病拖成大病的經過,如果一開始發現被壓迫的肺組織無法複張,就立刻給予對症治療,後來就不會咯血,也不會走到今天需要冒險從心包內繞路進入胸腔的做法。

得虧是晚上沒什麽事,趙清岩也不值班,要不然也沒這麽多時間在這裏跟他們車轱辘話來回說。

按理跟家屬談話應該到會議室去,可是趙清岩想讓患者本人也聽聽,于是選擇了在病房裏直接開門見山。

“所以如果這次沒有手術,下一次會怎麽樣,我們誰也沒有辦法說得準。”

趙清岩聲音溫和,甚至拿自己來做例子:“我從小是在福利院長大的,小時候特別羨慕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你們也是做父母的,應該知道父母對孩子來講意味着什麽,那天我們請心外和麻醉幾個科室的主任來會診,是你們女兒去聽的,我看她年紀還小,應該還在讀書吧?”

患者妻子點點頭,神情有些怔仲,趙清岩就說:“她還這麽小,你們難道舍得她這麽早失去雙親中的一位嗎?”

當然舍不得,沒有哪一位真正疼愛子女的父母會舍得。

就像卓院長問盛明月盛先生身體好不好時她說的那樣,盛先生決定要戒煙了,趙清岩相信,他的目的就是想讓自己更加健康,能陪盛明月更久一點。

患者的妻子忽然掉下眼淚來,趙清岩不好再繼續說下去,只好安慰她一切都還不晚,又勸她別哭了,等她情緒好點,才轉身離開病房。

她送到門口,跟趙清岩說:“趙醫生,我一定再勸勸他。”

“盡量吧,但也要尊重他的意見,确實是這次手術風險比較大,而且他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他自己都覺得很難支撐,既怕手術失敗,又怕手術還是無法解決問題,他的壓力也很大,你們家人之間好好說。”

對方連聲應好,趙清岩讓她留步,自己帶上了房門。

病房門合攏的那一刻,他聽到同病室的病友出聲勸道:“我看趙醫生說得對,你們不能就這麽放棄了,你走了倒解脫了,留下孤兒寡母的多難。”

可是趙清岩最後說的也對,手術風險大,伴随的可能是解決問題的高收益,但也可能是人財兩失的雞飛蛋打。

一時間這個家庭陷入了取舍兩難的地步。

趙清岩回到辦公室,同事問他:“怎麽樣,勸動了麽?”

趙清岩搖搖頭,坐下之後仰起頭看着天花板的燈,長嘆一口氣:“這下我是真的使盡全力了,我在福利院的小弟弟小妹妹初中畢業就不想讀書想進廠擰螺絲的時候,我都沒這麽認真勸過,要是還不肯做手術,就真的沒辦法了。”

“不做手術的話,頂多住半個月了,半個月後不管他怎麽樣,都要出院,不然醫保頂不住。”

同事也嘆口氣,緊接着話音一轉,跟他吐槽起現在的醫保政策來。

這個話題從趙清岩上臨床第一天起,就聽大家抱怨,這都多少年了,政策也不是沒改過,但卻始終沒讓一線臨床滿意過,一直怨聲載道。

聊了幾句,同事見他還不走,就問:“你不回去啊?”

“懶得回去了,來都來了,我還是洗了澡才來的,今晚就睡這兒吧。”趙清岩應道,順手打開了電腦。

同事沖他豎起大拇指:“你是勇敢的。”

“又不是我值班,來病人還是你收,請會診還是你看。”趙清岩笑眯眯地回道。

同事被他噎了一下。

小李這時跑了回來,見到趙清岩就一愣:“老師你怎麽還沒下班?”

不對啊,他就是等趙清岩走了才走的啊,不會是他以為他走了,其實他沒走,一回來就發現他先跑了吧?

哇靠!犯了職場大忌啊,居然比老板(bushi)走得還早?!

趙清岩轉頭,也是微微一愣:“我回來看13床,你回來做什麽,大晚上的……來辦公室學習?”

小李一囧:“回來拿我的規培手冊,落在辦公室了。”

趙清岩恍然大悟,回過頭,盯着電腦屏幕打開了病歷系統。

小李拿到自己的東西,跟他說了生再見,趕緊拔腿麻溜撤退,辦公室這種地方,向來都是不宜久留的。

趙清岩寫完病歷,看了會兒書,打開手機看看朋友圈,見盛明月又發了一條朋友圈。

【盛明月:豬油拌飯真好吃,但不建議吃,因為要花兩個小時去消耗熱量[微笑]】

配圖一張是給他發過的豬油拌飯的照片,另一張是盛啾啾拿爪子在開起來的跑步機上認真劃水的背影照,趙清岩看了頓時忍俊不禁。

趙清岩這一晚睡得不太踏實,同事有點動靜他就驚醒,因為害怕聽到的是13床再出狀況的消息。

索性一夜平安到天明,他以為還會多一點時間來讓他們考慮要不要手術這件事,誰知道第二天上午,他還在門診的時候,就出事了。

注:

[1] 菊花延齡膏,出自《慈禧光緒醫方選議》。

小五:略略略,我有你沒有~

老趙:……你是有點子幼稚在身上的。

小五:我幼稚,我樂意~

老趙:?這又不太像幼稚了,像……

小五:?你有本事說,怎麽沒本事把話說完啊:)

老趙:我識時務,怕挨打[老實巴交.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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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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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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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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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