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合一)(捉蟲)

第二十二章(二合一)(捉蟲)

趙清岩被單位同事們稱為胸外第一把刀,半是認真半是調侃。

起初是因為他作為韓主任的學生,韓主任對他要求很嚴格,用他的話說,我的學生我都管不了的話,就沒辦法管其他人了。

因此科室裏有什麽新的規章制度出現,趙清岩都很有可能稱為第一個被開刀的人。

比如科室有遲到一次扣五十塊獎金的規定,別的同事偶爾為之,韓主任可能批評兩句就算了,不會真的扣錢,畢竟那可是五十塊啊,一個夜班的夜班費也就這麽點了,扣了就等于讓人一個夜班白幹。

但趙清岩要是哪天不小心遲到了,韓主任不僅要批評他,還要讓護長當場登記,并在可是群裏通報:“趙清岩遲到一次,獎金扣五十。”

又比如科室有學術考核指标,年終考核的時候,論文發了多少,有沒有申請到課題,科研進度怎麽樣,你什麽都沒有,就沒辦法評先進晉職稱。

別的同事差一點,主任最多說幾句,但要是你一直不求上進,只想把手頭的病人看好,他也不會多為難,但對趙清岩不是,他論文發少了主任都要批評,而且是第一個批。

真是一點情面都不講,總是拿他當靶子來立威,同事們都說,得虧趙清岩心髒強大,否則還真受不了。

當然,他們也知道韓主任背地裏會用各種理由給趙清岩發紅包,幫忙買東西啦,請他吃飯啦,反正就是扣了的他私人補給趙清岩,論文和課題呢,也私底下常常過問,有能幫的就幫了。

但那又怎麽樣,補回來就不是靶子了嗎,于是同事們都調侃趙清岩:“主任打一棍子給一顆甜棗,就讓咱們趙一刀心甘情願當這靶子啦。”

但同時,“趙一刀”這個稱呼,還因為趙清岩在工作上異于常人的拼搏。

他是胸外科同時期入科的醫生中手術量最多的人,曾經創下過早晨八點進手術室,第二天五點才出手術室的記錄。

從學生時代開始,他就熱衷于跟在前輩們身邊觀摩手術,見人就師兄師姐地套近乎,幫人家寫病歷和換藥,既勤學好問,又會做人,很難不讨人喜歡。

關鍵是他長得好,殷勤得恰到好處,因而并不顯得谄媚,只是讓人覺得這孩子不錯,眼裏有活,于是有意無意地都教了他不少東西。

幾年下來,他的外科技巧練得極好,腦子又好使,當時手術機器人剛引進,大家都有點發怵,不知道該怎麽用的時候,他卻已經迅速摸索出了使用規律,抓緊一切空餘時間和機會去練習,最後還成了同事們的培訓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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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也是因此,大家雖然知道韓主任和葉林曼如今是在有意扶持他帶組,但沒有一個人是不服氣的。

年紀大的同事都覺得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年輕人有能力,肯打拼,主任又願意幫扶,是這樣的啦。”

和他差不多的同事私底下則感慨:“人家腦子長得好,還肯為工作拼命,戀愛都不談,天天不是門診就是手術,做一天手術下來還能繼續看書學習,換了我我可受不了,活該人家升官發財。”

要說有沒有人嫉妒,肯定還是有,但都不成氣候。

13床這臺手術從下午三點,一直到傍晚六點才結束,患者被送回ICU,趙清岩從手術室出來,跟患者家屬說手術情況。

當聽到他說“祝賀你們,手術成功了”的時候,患者的妻子和女兒都愣了愣,随即抱頭痛哭。

比起患者本人,她們身上承受的壓力,擔的驚受的怕只多不少,如今手術成功,恐懼和擔憂都成了過去,很難情緒不激動。

趙清岩很理解她們的心情,在一旁靜靜等她們哭完,準備等她們情緒平複以後再談其他。

可是她們哭着哭着,就扭頭看向他了,一邊哭着說:“謝謝醫生,謝謝你們沒放棄他……”

一邊母女倆就要朝他跪下去。

趙清岩吓了一大跳,連忙伸手一邊攙一個,哭笑不得地道:“好好好,知道你們想謝我,可千萬別跪,我哪裏受得起,快起來,大姐你歲數都快夠當我媽了,這樣我非得折壽不可。”

好說歹說才把人勸住,趙清岩安慰道:“以後就都好了,等他養好病,你們的生活就算回歸正常了。”

患者的妻子拉住他的手,不停地說着這幾年有多害怕多絕望,此刻之前他們一家都沒敢抱任何希望,甚至私底下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早知道……早知道就早點來,還能少受點苦,這幾年我們這個家,沒過過一天舒坦日子……”

他的女兒也是,還沒出社會的孩子,突然要面臨可能失去父親這種重大的人生變故,直接就懵了,整天整夜睡不着,心情低落到無法正常上學。

趙清岩聽着她們傾吐的心聲,這是之前她們都沒說過的,大約是在心裏壓抑太久了,此刻越說越哭得厲害。

于是想跟她們溝通患者接下來治療方案的打算只好暫時放到一邊,等她們哭得差不多了,就囑咐他們可以先去補繳一點費用,晚一點看看ICU能不能讓人進去看一眼。

“今天你們也累了,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讨論接下來怎麽治療和康複,還有一段路要走,得養足精神才行。”

他溫和地勸完母女倆,又從員工通道回到手術中心內,換了衣服後,搭另一架職工電梯回到辦公室。

“老趙怎麽樣,13床手術順利吧?”何霁川見他回來就立刻湊過來打聽。

“還算順利。”趙清岩打開電腦寫手術記錄,反問道,“林主任還沒回來嗎,你怎麽不問她?”

“剛回來就被35床的家屬叫走了,沒來得及問。”

“其實還算順利,就是比較麻煩,要很小心,好像有手術錄像,到時候你看看。”

趙清岩邊寫病歷,邊跟何霁川聊了幾句。

一直忙到晚上七點,才終于忙完手頭的工作,他歇了會兒,發了條朋友圈。

寫道:【将一個病人從走向死亡大門的隊伍中成功拎出來,讓他往後排排,大概就是這份工作最大的意義。】

配圖是手術室護士拍的,鋪在地上的黃色醫療垃圾塑料袋上,一團又一團暗紅色的紗布排得整整齊齊,一共二十五塊。

同事們都點贊,說辛苦了,只有趙恒發:【勸删,因為吓到我了[大哭]】

盛明月下午跟神經外科曾廣清教授的門診,拉了把椅子坐在曾教授右後方,膝蓋上放着平板電腦,時不時就寫點筆記。

曾教授帶有研究生,倒用不着她幫忙開方子,于是她一邊聽他和病人的對話,一邊仔細觀察患者的舉止神态。

曾教授的主攻方向是腦血管疾病,來門診的病人多是顱內動脈瘤、動靜脈畸形和海綿狀血管瘤之類的患者,偶爾也有來看帕金森和三叉神經痛之類功能性疾病的患者。

盛明月跟診的目的,就是整理這些病歷,将對應疾病的症狀記錄下來,細分整理後,融合進教學當中,要讓學生在了解人的大腦結構的同時,知道大腦可能會發生什麽疾病,這些疾病有什麽症狀,為他們以後的進一步學習奠定基礎。

——這是學校進行“基礎—臨床融合課程改革”中的重要一環。

要通過真實的病例讓學生将課本的基礎知識和臨床疾病聯系起來,初步建立臨床思維。

真實的病例哪裏來呢?當然是各位老師親自去門診搜集來啦,別人說的哪有自己親眼見的真實呢,你要上臨床,你要去門診,你要自己弄懂了,才能給學生講呀!

盛老師:你們這群兔崽子都不知道老娘為了做好課件有多拼,敢上課打瞌睡講小話玩手機的,實驗報告敷衍了事的,期末考通通扣大分!

“小盛今天辛苦了。”下了門診,曾教授笑眯眯地對盛明月道,“帶病工作啊這是。”

下午來的時候他就發現盛明月今天很沉默,時不時還吸口氣,以為她不舒服,一問,原來是剛拔了牙。

多是哭笑不得:“你應該昨天來拔,這樣起碼能好好休息一天。”

“我這是圖省事嘛。”盛明月老老實實,“想着今天也是要來跟診,幹脆順便拔了得了,誰知道麻醉過了會這麽不舒服。”

說着她嘆口氣:“我到底是缺乏生活經驗了些。”

逗得曾教授帶的那個學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盛明月故意去看他:“封睿,你最好不是在笑話我。”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封睿忙擺擺手忍住笑。

盛明月跟他開了句玩笑,打開手機看時間,看到有未讀信息便點進去,回複完之後,人也到了停車場。

同曾教授他們道聲明天見,腰一彎就鑽進了自己車裏。

坐好後第一件事是打開空調,然後換鞋,找到保溫杯喝口水,然後一邊系安全帶,一邊順手點進朋友圈。

才往上劃了一頁,就看到趙清岩發的那條微博。

對于她來說,那張滿是染血紗布的配圖并不陌生,她甚至很認同趙清岩的“把病人從隊伍裏拎出來往後排排”的說法,于是點了個贊。

順便笑話一下趙恒:【恒哥膽小鬼略略略[狗頭]】

再看看趙清岩發這條朋友圈的時間,十分鐘前,說不定還沒下班?

于是她一個電話撥過去,直接問:“請你吃飯去不去?”

趙清岩看到光亮的電梯轎廂壁上倒映出來的自己的臉,充滿了驚訝和錯愕。

“你……你還在門診?”他目光微微一閃,仍舊難掩心裏的驚訝。

主要是實在沒想到,盛明月會主動邀請他吃飯。

“剛下。”盛明月指尖叩着方向盤,問道,“去不去?你痛快點。”

磨磨唧唧的,你肚子不餓嗎?

被她一催,趙清岩下意識地答應:“去。”

頓了頓,還是覺得奇怪:“可是為什麽……”

盛五小姐要找飯搭子是不可能沒有人的,為什麽會是他?

盛明月啧了聲,調侃道:“吃了你好幾次飯了,還不興我回請啊?人情世故我又不是不懂。”

原來是這樣。

趙清岩松了口氣,笑了一下,忽然又覺得心裏好似有些失落,像是有什麽落了空似的。

他來不及細想,問道:“要叫上恒哥或者溫見琛嗎?”

盛明月無所謂,“你叫,叫得出來哪個就叫哪個,我先把地址發你,待會兒飯店見。”

趙清岩只來得及應聲好,電話就挂斷了,他失笑地看一眼手機屏幕,走出了電梯。

急診又開始了一夜燈火通明,趙清岩越過兩個鼻青臉腫等待叫號的患者,走到急診辦公室門口。

往裏探頭一看,溫見琛正在洗手,就叫了聲:“老溫。”

溫見琛聞聲回頭,見到他就問:“幹嘛,找我吃飯啊?”

趙清岩點點頭,看一眼手機新收到的信息,“五小姐請吃飯,去不去?”

“盛明月請吃飯?”溫見琛驚訝,一邊擦手一邊走出來,“她怎麽突然請吃飯?”

別看溫家和盛家是親戚,可一年到頭,溫見琛也見不到盛明月幾次,說是同行,其實不同方向的話,簡直就是兩條完全不同的路。

趙清岩解釋道:“說是回請,上次她過來看牙,今天她過來拔牙,我都請她吃了午飯。”

這麽一說溫見琛就懂了,一臉高興:“那咱趕緊走吧,去吃大戶。”

趙清岩邊走邊打電話,可惜趙恒去丈母娘家看老婆和兒子了,趕不上這頓飯。

于是坐進火鍋店裏的,就只有他們仨。

盛明月訂的是一家吃海鮮火鍋的店,鍋是一人一個小鍋,“正好,你們可以随意,我吃粥底或者清湯就行。”

說完她忍不住吸了口氣。

趙清岩看着她這模樣,忍不住關切:“還很疼嗎?”

“……還行吧,就是感覺怪怪的。”盛明月忍住想舔牙龈的沖動,“有個洞在那裏,就很想去舔,你懂吧?而且感覺少了點什麽。”

溫見琛一邊看菜單,一邊道:“你這就是第一次拔牙,覺得新鮮,等你多拔幾次習慣習慣就好了。”

盛明月指指他,對趙清岩認真道:“把這貨叉出去。”

多拔幾次牙,你以為是腿毛,拔了還能再長回來?

盛明月最後也沒真的吃清湯涮菜,或者海鮮青菜粥,而是點了一個花膠雞湯底。

趙清岩建議她點的,“不是辛辣刺激會刺激傷口的就可以了,拔牙而已,沒什麽要忌口的。”

盛明月一聽也是,于是她挑了想吃的花膠雞,“等我好了我就去吃辣的。”

“吃完再去拔下一顆?”趙清岩接着她的話問。

盛明月臉抽了抽,“我在想下次要不把另一邊的兩顆都拔了算了。”

“沒痛過的不拔也沒關系吧?”趙清岩眉頭一皺,“這也太辛苦了,一周拔一顆,一個月都在養傷中度過?”

盛明月猶豫一瞬,搖搖頭:“遲早都要拔的,我大姐懷孕的時候智齒發炎,要生要死。”

趙清岩擡頭看她一眼,看到她臉上如常的平靜,仿佛這句話只有表面的意思。

她問溫見琛:“溫二你點好菜沒有?”

“點好了,我念你們聽聽,看還缺不缺別的。”溫見琛咳咳地清清嗓子,開始報菜名,“野生澳洲紅螯蝦,新西蘭黑金鮑,斯裏蘭卡大青蟹,加拿大象拔蚌,法國吉娜朵生蚝,海捕東星斑,大黃魚,括號,養殖的,大連海參,雲南菌菇拼盤,哦,還有一個M12和牛,夠吃了吧?”

趙清岩聽一個眼皮就跳一下,聞言無奈地看他一下:“這不是夠了,是夠夠的了,我們就三個人,吃十個菜,還能不夠?她有傷口,不是不能吃發物?”

“是耶,十全十美呢。”盛明月這才反應過來,笑得很開心,“那我不加菜了,多好意頭。”

又批評趙清岩:“謬論,什麽發物,沒有!再說,我可以用另一邊吃!”

趙清岩:“……”

他覺得自己因為胃口不大而跟不上他們的思路。

盛明月還在那樂:“好家夥,今天是各國食材大開會,溫二你是會點菜的。”

溫見琛略微有些得意:“那是,也不看看誰點的菜。”

趙清岩:“……”突然感覺有點無助.jpg

點完菜,服務生先送過來一壺冰鎮西瓜汁,和贈送的兩盤小菜,味付螺肉和味付海草,一看就是那種一大包的預制菜,從袋子倒進盤子就可以上菜了。

三人也不嫌棄,一邊慢吞吞地吃,一邊閑聊。

其實聊天的話題很有限,因為他們不在一起玩,趙清岩要是跟溫見琛聊同事和同學誰誰怎麽樣,盛明月插不上嘴,盛明月要是跟溫見琛聊他們圈子裏的人和事,趙清岩就插不上嘴。

于是話題兜轉一番,最後落在他們的工作領域。

溫見琛問盛明月:“你實驗做得怎麽樣了?”

盛明月頭也不擡:“就那個鳥樣,做出來的結果沒一個能看的,我都懶得生氣,氣了還得繼續頭疼,算了,慢慢磨吧。”

“起碼你還有課題做,我現在……”溫見琛啧了聲,“笑死,今年課題又沒申報上。”

他說完轉頭問趙清岩:“哎,你們科最近收入怎麽樣?我聽說脊柱的少了,你們胸外呢?”

趙清岩剛要張口,盛明月就問:“為什麽收入會變少,病人少了嗎?”

“是因為耗材集采和DRG付費。”趙清岩回答道,說完又苦笑,“我現在收一個病人,把并發症合并症有的都給他寫上去,指不定又能多報一個病種。”

溫見琛和盛明月聽了都不由得笑起來,說起藥品集采和醫保付費模式改革對工作的影響,更多的是擔心開不出藥和能用的藥藥效不夠。

“國産藥便宜,但就是有時候很奇怪,一樣的藥,進口的就是比國産的藥效好點。”溫見琛在內科,內科靠藥物控制和治療的慢性病患者多,他對這點感觸更深點。

趙清岩聽了忍不住笑:“有時候病人跟你說我要用進口的,你跟病人說對不住這個要我們醫院沒有,開不出來,病人立刻就問你們不是三甲醫院嗎怎麽還有藥沒有,都不知道怎麽解釋比較好。”

“不過對于普通人來講,吃藥的花費确實少了。”盛明月哈哈大笑,腦補一下溫二對病人點頭哈腰的場面,又說,“不過這個政策也是利大于弊,社會老齡化嚴重,還按以前那套,醫保負擔太重了。”

這時鍋底和菜送上來了,交談因為擺菜而短暫中斷,等服務員都離開後又繼續。

趙清岩舀了碗花膠雞湯,聽溫見琛對盛明月道:“還是你們好,在學校只要上課和做實驗就夠了,不像我們,錢少事多還受氣。”

“你這話虧不虧心,我們錢也不多啊。”盛明月立刻反駁,“我還五年非升即走呢,你們有編就捧一輩子飯碗了,你怎麽不說?”

知不知道在高校青椒們是弱勢群體?弱勢群體懂不懂!我三十幾歲還可能失業的!

趙清岩不理解:“你們兩個沒房貸沒車貸的有錢人,在我面前談錢少不少的,不合适吧?勸打住,對我不好。”

就這樣,聊天的話題從科研方向、課題申報,到醫改政策對臨床工作的影響,職業道路何去何從,直接聊成了工作研讨和科研情報分享交流大會。

聊着聊着壓力就上來了。

中途趙清岩試圖換個輕松點的話題,但盛明月勸他:“何必逃避呢,這是醫學狗永遠逃脫不了的宿命,除非你能轉行。”

可是現在哪一行不要考核各種業績指标?就算去做全職媽媽或者全職爸爸,也會有人拿孩子如何如何來評價你做得好不好。

剛吃完飯,溫見琛就接到家裏的電話,說他大伯把老爺子氣得心口疼,他趕緊別過趙清岩和盛明月,匆匆就走了。

盛明月和趙清岩在店裏多坐了一會兒,吃了個果盤才結賬離開。

去停車場的路上,盛明月問趙清岩:“你今晚發的朋友圈,那臺手術是做什麽的?”

趙清岩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關心這個,然後才回過神,應道:“就是你去看牙那天,跟你說過的,右側膿胸伴毀損肺合并反複咯血的病人,他今天第二次手術。”

“成功了?”盛明月扭頭看向他。

看見他的臉在夜色裏被籠罩上黑影,輪廓比白天時更加柔和。

他臉上挂起了笑,點點頭,應了聲是,想了想,轉頭對她說:“是我主刀的,老師和葉主任給我當助手。”

盛明月一愣:“怎麽不是你老師主刀?”

是不是有點反過來了,難道不該是下級給上級打下手才對麽?

趙清岩就把手術方案告訴她,“老師說是我先提出來的,就讓我當主刀好了,反正他就在一旁看着,真要有什麽也來得及補救。”

盛明月聽完恍然大悟,了然地說了句:“果然吶,自己老師是老大就是有好處。”

趙清岩失笑:“确實是很沾光。”

“那也是因為你以前努力了,才能成為他的學生,才有機會沾光。”盛明月笑道,問他,“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麽回容醫大工作的?”

趙清岩當然不知道,他以前也沒想過問,現在聽她主動提起,敏銳地覺得可能沒那麽簡單。

但他還是問:“不是看到招聘信息,然後考進去的嗎?”

“是考進去的沒錯,但不是看到招聘信息才報名的。”盛明月搖搖頭,解釋道,“我在川西醫大的老師,雖然也是研究腦神經功能疾病的,但是跟我在瑞典讀博時的方向略微有些不同,回來之後,他認為我留在他的團隊可能得不到太多資源,那樣我原來的研究就中斷了,怪可惜的,恰好他和章炳學院士認識,聽說章院士的團隊要人,又恰好章院士的主攻方向就是神經退行性疾病的發病機制和治療,和神經調控有關,于是向章院士推薦了我。”

再後來,她通過了章院士的考核,得以加入他的實驗室,同時章院士告訴她,容醫大正在招聘解剖學老師,問她有沒有興趣。

“于是我就報考了,筆試過關以後,因為章院士打了招呼,負責實驗室的大師兄歐正均教授又是教研室主任,所以我的面試很簡單,很容易就過了。”

盛明月說到這裏忍不住感慨:“要不是我好奇,跟同一批入職的其他學院的同事打聽過,筆試面試的試題大家都是一樣的,還以為這是給我設的蘿蔔坑呢。”

趙清岩再度失笑,“你要對你的履歷有信心。”

近來容城天氣很好,夜晚的天空也很高遠,路邊商鋪gg燈牌上的霓虹燈的彩色燈光将天色渲染得迷離夢幻,明知道是光污染,卻還是忍不住覺得好看。

倆人說着話,腳步也不由自主地放慢。

盛明月告訴趙清岩:“餃子……就是在你家小區抓的那窩白貓,春姐已經接回家了。”

“是麽,它們還好吧?”趙清岩忍不住關切,畢竟是他喂過幾天的,論感情也有點。

“看着還不錯。”盛明月邊說,邊打開手機,找出香姐給她發的照片和視頻給趙清岩看。

趙清岩先是看到一張房間的照片,照片裏布置的除了貓食盆貓砂盆這些常規必備用品,還有貓爬架和貓窩,角落裏有貓帳篷、跑輪和其他玩具,甚至還有一張上下鋪。

盛明月說是給貓準備的,讓它們跟雲吞先隔離幾天,要是合得來就在兩間房中間的那堵牆上開個門洞,讓它們既能有自己的獨立空間,又可以随時串門一起玩。

趙清岩:“……”

然後是香姐去接貓的視頻,她還應工作人員要求,抱着貓合影,也簽了領養協議。

照片和視頻裏的大白,哦不,是餃子,它和崽子們看起來都很活潑,在新家裏到處探索,并沒有什麽不适。

趙清岩開玩笑說:“它們也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起碼榮華富貴十五年。”

盛明月哈哈一笑:“但願它們能跟雲吞合得來。”

說完貓,從店門口到停車場這條短短的路也終于走完了,地上的影子原本在看貓片時挨到了一起,此刻又重新分開,距離越來越遠。

互相道別後,開着各自的車一前一後走了一段路,然後在紅綠燈路口分別走向兩個方向。

這個周末一過,七月份就結束了,八月份的第一天,趙清岩從徐薇那裏領到了三個學生,兩個規培的一男生一女生,還有一個實習的女學生。

趙清岩頓時有點麻爪,他帶了幾個月的學生出科以後,他連找個老手幫忙帶一下新來的小朋友都沒機會了。

只好跟他們說:“我平時比較忙,今天帶你們一天,你們先熟悉一下我們有哪幾個病人,一會兒我帶你們去換藥,明天開始就你們去換,有不懂的再問,可以麽?”

幾個學生點點頭,趙清岩繼續:“我的門診是周四和周五上午,你們兩個規培的同學商量一下,誰周四誰周五,實習的同學不做要求,但有時間的話,建議可以去門診看看,門診病例更多點。”

“病歷書寫……你們輪過外科沒有?”

只有實習的小姑娘說沒有,她六月份才上臨床的,在神內和內分泌待了兩個月,胸外是她輪轉的第一個外科系統科室。

“那就讓師兄師姐教你寫病歷,外科的病歷還是比較好寫的,篇幅沒內科那麽長……應該。”

他剛說完這句話,一旁韓敏就樂出聲來,連連點頭附和:“對對對,趙一刀說得對,外科病歷很簡單的,就是容易把病案室的氣死,哈哈哈。”

葉林曼站在她身後擺弄自己不知道怎麽壞了的工牌,聞言伸手戳了一下她的後腦勺,嗔罵道:“你還好意思說,我好心你啊,寫病歷的時候認真點啦,每次都是一堆小錯誤,你知不知道我每次控你的病歷都很緊張啊?我替你賺了多少錢,你知不知道?”

病案科會氣死嗎?根本不會好嗎,人家只會高興,只要抓住你一本乙等病歷,就可以扣你錢扣到你哭!

韓敏立刻嘿嘿一笑:“辛苦主任了嘛,中午請你吃飯,別生氣,消消氣咯。”

趙清岩忍不住也笑起來,給幾個學生介紹治療組裏的各位同事,交代他們:“如果我不在,我們的病人有什麽問題,比如要不要開什麽藥之類,拿不準主意,又聯系不到我的,就讓他們幫忙。”

等學生們記下他管的病人的床號,趙清岩領他們去給病人換藥,韓敏和何霁川見狀立刻對自己的學生道:“趕緊跟着去,讓趙一刀教你們換藥,好好學啊,明天你們就上崗了。”

他們開了個好頭,其他同事馬上跟進,最後趙清岩帶着一串新學生去病房換藥,把病人和家屬吓了一跳,以為自己病情加重了,才來這麽多醫生的呢。

趙清岩和新來的幾個學生磨合了幾天,發現規培那兩個,幹活是可以的,就是好說八卦,湊一起能嘚吧嘚一整天,辦公室因為他倆,竟然熱鬧不少。

這天他們正在聊論文的事,趙清岩就接到盛明月的信息:【趙醫生,集體備課了,我來提前預約一下你的時間[狗頭]】

趙清岩一陣恍惚,教研室集體備課都開始了,離開學還遠嗎?

老趙:如果有下輩子,我願成為一只貓。

小五:……為什麽?當人當夠本了嗎?

老趙:因為貓可以榮華富貴十幾年,可以不用上班。

小五:嗯,但是要嘎蛋。

老趙:……對不起,忘了這個,算了,還是繼續當人吧。

小五:啧啧啧,這就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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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