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三合一)
第四十六章(三合一)
在中秋節前,趙清岩一直住在盛明月這邊,很快就和香姐熟悉起來。
兩個會做飯愛做飯的人,每天都要交流一下烹饪心得。
中秋前一天,香姐決定做冰皮月餅,要等趙清岩和盛明月晚上回來一起做。
盛明月很沒信心:“我可以嗎?我只會吃,會不會搞砸?”
“這個很簡單的,皮是用預拌粉做的,我把餡料準備好,你到時候一張皮包一團餡料,搓圓了用模子一摁,就好了。”
“……這麽簡單嗎?”
難得見她這麽不自信,趙清岩失笑不已,出門上班的時候還跟她說:“放心,實在不行你就當玩橡皮泥,還有我和香姐呢。”
盛明月哦哦兩聲,從包裏掏出一張購物卡塞給他:“這個忘記給你了。”
趙清岩接過來一看,一樂,“學校工會發的,你們的中秋福利?”
盛明月點點頭,手一揮,大方道:“我用不着,給你用吧,看我對你多好,一分都舍不得花,全給你了,我同事想收購我都沒給呢!”
看着手裏面額兩百的購物卡,趙清岩眉頭一挑:“不是你用不着才給我的嗎?”
盛明月一噎,啧了聲:“你別不識好歹!”
“好好好,謝謝老板。”趙清岩頓時就笑開,推着她肩膀有出電梯,還給她捏了兩下肩膀。
在電梯外頭見到一個穿着湖水綠連衣裙的年輕女郎,很漂亮,神色柔和又清冷。
盛明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有點好奇地跟趙清岩咬耳朵:“沒見過,好像是新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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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岩可不關心什麽鄰居不鄰居的,他只關心今晚的晚餐。
哦了聲,問道:“晚上吃焖飯怎麽樣,我來做?”
盛明月的注意力被引開,應了聲好,倆人的車出了停車場就各奔東西。
傍晚倒是一起回來的,正好今天盛明月要去一附院跟診。
進門的時候倆人還在聊盛明月在門診見到的病人,“六十幾歲的阿姨,兩個月前突然就出現記憶力變差,當地醫院查了說是腔梗,住院住了十幾天,一點用都沒有,記性越來越差,一周前開始出現走不穩路、視物模糊、反應遲鈍和言語減少,晚上睡覺的時候會突然覺得緊張、害怕,跟家裏人講有人要害她。”
“出現幻覺了?”趙清岩驚訝,“而且起病這麽迅速,進展這麽快,不是普通腔梗吧?”
“她家裏人覺得她得精神病了。”盛明月說,“可是我和曾教授都覺得應該不是精神障礙,像是克雅病。”
趙清岩不是神經專科的,聽到這個名字還反應了一會兒:“……朊病毒?瘋牛病?”
克雅病(CJD)是一種由朊蛋白感染的中樞神經系統慢性進展性疾病,主要表現就是快速進展的進行性癡呆、精神障礙和共濟失調等[1],跟盛明月說的病人幾乎一樣。
這個病分為好幾種類型,有一類就是跟吃了感染瘋牛病的牛肉有關。
不過她也說:“應該不是vCJD,患者和家屬都說家裏平時不怎麽吃牛肉的,一年到頭吃不到五次,出去吃火鍋都不愛吃牛肉火鍋,兩個月前更沒接觸過牛肉。”
“iCJD是跟顱腦眼手術有關,但是患者和家屬都否認手術史,gCJD跟遺傳有關,可沒家族史啊,家屬說祖上數五代都沒這個樣的,所以我們都初步判斷是散發性的,就是sCJD,這也是這個病在臨床出現最多的類型。”
趙清岩聽完眉頭一皺,“這個病……現在是不是還沒辦法治愈?”
“一百萬人中才有一個患者的罕見病,你覺得呢?”盛明月嘆氣,聳聳肩,“致死率很高的,現在臨床基本都是按照抗癫痫去治療,然後給予腦保護,盡量延長患者的生存期。”
什麽叫絕症,相比之下還能吃上靶向藥、還能做化療的癌症,都不能算作是絕症了。
趙清岩嘆口氣,看見奔過來迎接他們的盛啾啾又眉開眼笑,彎腰撓撓它的下巴,盛啾啾親昵地蹭蹭他的手心。
香姐系着圍裙從廚房出來,跟趙清岩說:“回來了正好,就等你煮飯呢,你要的蝦已經幫你解凍好了。”
“這就來。”趙清岩笑着應道。
盛明月很好奇,跟着過去看熱鬧,她的身後又跟着同樣目的的盛啾啾,組成了看熱鬧二人組。
“得虧廚房大,不然還裝不下你們倆。”趙清岩開她玩笑。
盛明月眼睛一瞪:“趙清岩你今天膽很肥啊,都敢當着我的面說我胖了?”
盛啾啾:“喵——”
“我可沒這麽說。”趙清岩洗了手,一面跟她開玩笑,一面利索地處理着蝦。
蝦頭要掰下來留用,蝦殼剝掉,蝦線剔淨,再把蝦頭和蝦殼放進油鍋裏,小火煸炒出紅油。
盛明月捧場地深吸一口氣:“哇!好香,我覺得這個蝦油拌飯就超級好吃了!”
這人的演技是有點浮誇的,趙清岩哭笑不得,勸她:“要不你帶盛啾啾出去玩吧?在廚房弄一身油煙,你的裙子我記得是真絲的?還是新的,你也不想只穿一次吧?”
幾句話就把盛明月說得趕緊逃離廚房,順便把玻璃推拉門幫他們拉上,不讓油煙傳到屋子裏,并且覺得自己格外貼心,可以點一個贊。
紅色的蝦油被過濾出來,再用醬油、料酒和普寧豆醬加水調出一碗焖飯的醬汁,和準備好的蝦、扇貝、小銀魚、頭水紫菜、淘好的米一起下鍋,沿着鍋壁淋入蝦油,然後按下煮飯鍵,就可以靜等焖飯出鍋了。
香姐還在準備其他菜,要做尖椒釀肉,趙清岩洗了手去和她一起忙,一邊做事還能一邊講講話。
主要是聊過節的事,香姐問他是自己過,還是怎麽樣。
“回福利院吧,也有些天沒去看過院長和英媽了。”
“也好,那邊人多,熱鬧,過節就是要熱鬧才好。”
又問國慶節去不去玩,趙清岩說暫時沒安排,“要值班,中秋後得連上兩天,二號才下夜班,可能……去看看老師和師母?還沒定。”
忙碌了将近四十分鐘,飯好了,趙清岩打開鍋蓋,将米飯都拌勻,廚房的門一打開,鮮味就絲絲縷縷地飄了出去。
吃的時候會覺得香味更加濃郁纏綿,飯裏的每一樣食材都來自湖海,蝦油和醬汁給它們增添了醇厚的口感,讓鮮甜的滋味不至于單薄寡淡。
盛明月當場表示:“我可以吃兩碗!”
她能多吃飯,最開心的人是香姐,她天天嚷嚷要減肥,趙清岩沒覺得哪裏不好,只要體重在正常範圍內,愛減肥就減,開心就好,減不減得下來另說。
但香姐不一樣,她堅決認為年輕人不需要減肥,因為新陳代謝很快的,運動量一上來,吃多少都消耗了。
盛明月評價她這種想法是:“枉顧我馬上就三十歲,馬上就要邁入中年人範疇的事實。”
但是今晚的焖飯确實很香,盛明月也就不再糾結熱不熱量,一邊快樂地吃飯,一邊跟趙清岩和香姐說話。
仿佛前一天晚上哭得眼睛發紅只是趙清岩的夢一場。
趙清岩也沒有問她想通了沒有,好像也并不需要問。
吃完飯,收拾好桌子,香姐把準備好的餡料和月餅皮都拿出來,在桌上鋪開一張大大的墊子,然後撒一層防粘的熟糯米粉。
接下來要做的步驟非常簡單,把餡料分成小球,包進餅皮裏,滾一層熟糯米粉,然後用模具一壓,壓出“花好月圓”的花紋來,就做好一個了。
盛明月帶着手套,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們的動作做,取一團餅皮的面團,搓圓,在手心裏壓薄,放上奶黃餡,包起來……
嗯?怎麽我的包不起來?
“趙清岩趙清岩,我的好像不行,怎麽收口啊?”她連忙求救。
趙清岩教她:“用食指和拇指的側邊去收口,不要用指尖去捏。”
示範了兩次,盛明月還是學不太會,平時伶俐非常,做實驗一點都不手抖的人,這會兒忽然變得笨手笨腳起來。
她的耐心很快告罄,一把将手裏的餅餡和冰皮揉巴揉巴就一口咬下去,這就直接吃了起來。
“幸虧這是熟的,不然你就要還生月餅了。”趙清岩一臉無語,沒見過這樣的,惱羞成怒起來,直接就吃了。
“你當我傻,我又不是不知道它是熟的。”盛明月哼了聲,咂咂嘴,“還挺好吃,就是……怎麽感覺有點栗子味?”
香姐說:“當然有了,加了板栗蓉的,可不是簡單的奶黃餡。”
“好吃。”盛明月點點頭,“不是很甜。”
趙清岩頓時失笑:“看來你果然是個光吃不用做的命,行了,你快去玩吧。”
“這多不好,我還打算明天拎一盒回去給爸爸,跟他說這是我親手做的。”
“那你幫忙按花紋吧,按下去就松手,不要壓太久,這個會吧?”
“好好好,這個簡單,我會。”
忙活一晚上,做好了三十個冰皮奶黃月餅,最後一個做完,并且包裝好之後,最開始做的幾個已經在冰箱冷藏了一個小時,香姐拿了兩個出來,切開分給大家一起嘗嘗。
盛明月咬了一口,啊一聲:“勞動的果實就是這麽甜美!”
逗得家裏另外兩個人不停地笑。
要睡覺的時候,她又去找趙清岩:“我今晚還想聽故事。”
趙清岩想說你今晚又沒哭,聽什麽聽,可是話到嘴邊,見她和盛啾啾抱在一起,都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自己,又忍不住心軟。
糊裏糊塗地就答應了她。
等他洗完澡,過去隔壁找盛明月,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式睡裙,看見趙清岩穿着一身深藍色條紋的睡衣,她就說:“我要穿和你一樣的。”
說完就跑去換衣服,趙清岩攔都攔不住。
盛啾啾躺在床上,露出肚皮朝他喵嗚喵嗚地叫喚,趙清岩嘆口氣,走過去揉揉它肚子。
床的對面就是電視牆,牆後邊是小起居室,沙發什麽都有,再過去才是盛明月的衣帽間。
趙清岩看了一會兒電視,她才從那邊回來,他一看她新換的睡衣就忍不住笑。
同樣深藍色的睡衣睡褲上印滿了可可愛愛的白色的貓貓頭,盛啾啾一看,格外激動地跑過去要抓它。
盛明月趕緊躲,往床上跳上去,拉過被子遮住自己,氣得大喊:“你走開!這件衣服是我的!”
趙清岩樂不可支,問了才知道盛啾啾也很喜歡這件衣服,只要她一穿,它就想把它扒下來,要不是更衣室它不能進去,說不定早就被它扒拉去墊窩了。
“為什麽?是上面的貓貓特別可愛,我們啾啾很喜歡嗎?”趙清岩笑着問被他抓住的大貓。
大貓回頭朝他喵了一聲,還是想往盛明月那邊撲。
趙清岩問盛明月:“這怎麽辦,要不……讓它出去?”
“嗯……”盛明月目光微閃,“沒事吧,燈關了可能它就看不見了?”
趙清岩一愣,看着她:“……你說什麽?”
先不讨論燈關了貓看不看得見這個問題,咱就說……你關燈做什麽,為什麽要關燈?
盛明月不吱聲,眨巴兩下眼睛望着他,模樣十分乖巧,“不關燈怎麽睡覺啊,太亮了我睡不着的,你講一百個故事也沒用。”
但趙清岩已經不太敢對她掉以輕心,想了下道:“給我留個小夜燈?摸黑看手機對眼睛不好,我走的時候幫你關了。”
邊說話邊注意盛明月的臉色。
她笑眯眯地爽快應好:“那就麻煩你啦,男朋友同學。”
趙清岩嘴角一抽,不禁有點懷疑,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盛明月蓋好被子,把一個枕頭抱在懷裏,然後閉上眼對他說:“我做好睡覺的姿勢了,你開始說吧。”
故事是個哄小朋友的睡前故事,叫《愛吃糖的小海怪》,說小海怪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裏,爸爸媽媽特別疼愛他,所以他養成了吃糖的習慣,有一天媽媽下班回來沒給他帶糖,哄他說可以用漂亮的東西和大胡子叔叔換糖,小海怪決定去找漂亮的東西……[2]
盛明月才聽了個開頭就忍不住出聲:“這爸媽怎麽這樣,小孩吃多了糖牙會壞的,不能這樣放縱他。”
趙清岩一愣,有點無語:“……這是故事。”
“哦哦,好吧,你繼續。”她嘿嘿一笑。
趙清岩又繼續說:“第一天,小海怪撿到一枚紅寶石戒指……”
盛明月又出聲了:“趙清岩,我也有紅寶石戒指,不止一枚,你想不想看一下?”
趙清岩:“……”
他停下來,靜靜地看着她,盛明月一臉無辜地和他對視。
半晌她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提議:“要不然……換一個?我可能不太合适童話故事了,對吧?”
趙清岩默默嘆氣:“……換什麽?”
“海龜湯嘛。”盛明月興致勃勃,“我說一個故事的開頭,你問我問題,我回答你是或者不是,你最後告訴我整個故事的真相,怎麽樣?”
“玩完就睡覺?”趙清岩問道。
見盛明月點頭,他就說:“那你開始吧。”
湯面是“我和朋友一起去飯店吃飯,然後都死了”,因為是都死了嘛,所以趙清岩設想了好多種可能,什麽謀殺啊意外啊還有死亡方式啊,都猜了一遍,還越猜越吓人。
盛明月躲在被窩裏:“……你好離譜,越來越歪了!”
趙清岩也沒辦法,受限于游戲規則,盛明月沒給他提示,他就一直亂猜,直到答案揭曉……
“我們倆是蚊子,沒藏好,被人一巴掌拍死了。”
趙清岩:“……”
你踏馬這是正經故事嗎?怎麽會有這麽一個沙雕的答案!
他氣得直瞪盛明月,然後起身要走,被盛明月啊啊啊的叫聲喊了回來。
只聽她理直氣壯地要求:“你剛才說的那些吓到我了!我命令你今晚不準走!”
趙清岩:“……”好家夥,在這兒等着我是吧:)
小夜燈昏黃的光線裏,趙清岩站在大床邊,哭笑不得地看着窩在床上的女朋友大人。
黑色的影子拖在地上,長長的一條。
垂落到地面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煙灰色的布料在晦暗不明的光線裏顯得尤為發暗。
盛啾啾躺在床尾,已經眯起眼睛打瞌睡,聽見動靜掀開眼皮看了眼,又繼續睡了過去。
“明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他忍不住問道。
盛明月把被子拉上來,蓋住自己鼻子以下,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他。
“我當然知道啊,今晚又沒喝酒。”她甕聲甕氣地應道,聲音可憐兮兮,“趙清岩,我是真的害怕。”
說着又抱怨他:“都怪你亂猜,什麽撞到殺人現場所以被滅口都說出來了,好吓人的。”
趙清岩無語:“……這也怪我?光知道人死了,什麽信息都沒有,不這麽猜怎麽猜,治病都要知道病因才能對症下藥,你光告訴我它死了,我不得問問它怎麽死的?”
誰知道這個故事的真相這麽……傻逼。
他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句。
“我懷疑你是故意的。”他對盛明月道。
盛明月立刻搖頭,不肯承認:“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我覺得你根本不害怕。”趙清岩沒信她,直接轉身就要走,“我回去睡覺了,你也早點睡。”
又說:“半夜別把啾啾踢下床了。”
盛明月見他要走,立刻把被子拉過頭頂,嗚嗚的聲音從被子底下傳出來。
“趙清岩你好狠的心,怎麽會有你這種不負責任的人吶,我都吓得要做噩夢了,你居然扔下我不管——”
“嗚嗚嗚——媽媽——”
嚎得似真似假,反正趙清岩信了,他趕緊轉身回來,看見她整個人都躲進了被子裏蜷成一團,一時又好氣又好笑。
還有點擔心,于是立刻過去拉她被子:“你出來,明月,你先出來。”
盛明月把頭探出來,頭發已經亂了,眼睛似乎比平時更加亮晶晶,像是含着一包眼淚,她扁着嘴,吸吸鼻子:“你幹嘛,你不是不管我了的嗎?”
聲音悶悶的,聽起來像是真的要哭了,趙清岩心裏頓時打鼓:“……真吓着了?”
盛明月不吭聲,他連忙道歉:“對不住,剛才我都是瞎猜的,吓到你是我不好,別害怕了好不好?那都是假的。”
盛明月哼唧兩下,嘟囔道:“你還說以後都聽我話呢,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爸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們都騙我。”
說到最後不知道是不是演得太過投入,她一下就當真委屈起來,覺得眼睛一酸,連忙擡手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拉過被子就躺回了床上。
然後背對着趙清岩道:“你要走就快走吧,已經很晚了。”
她不糾纏了,趙清岩反而不敢真的離開了,連忙繞過去床的另一邊,在床邊彎下腰來,伸手拉了一下被子。
“明月,你先出來。”他溫聲哄道,“你聽話,這樣會憋壞的,你先出來,有什麽話我們先說清楚,好不好?”
仔細聽的話,不難聽出他聲音裏潛藏着一抹急切。
盛明月藏在被子裏一動不動,直到他因為擔心而強行拉開被子,才悶聲悶氣地嘟囔:“你不是走了嗎,管我做什麽。”
“擔心你。”趙清岩在她床邊坐下,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
溫聲問道:“還是過不去心裏那個坎嗎?”
盛明月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她爸和莓姨的事。
想說自己已經想通了,可這片刻的沉默已然讓趙清岩誤會她還在為盛先生要再婚的事偷偷難過。
他伸手将她臉上的頭發都撥開,放回她腦後,順手理了理,嘆氣道:“那要怎麽辦呢?要不然我們回去發瘋吧,告訴他不準結婚,讓別人為難好過讓自己為難,你覺得呢?”
盛明月嘴角一抽:“……我不是瘋子。”
“那你就讓自己憋着?”趙清岩拍拍她的背,笑了起來,“你應該知道氣一直憋在心裏有多不好,乳腺增生發作起來很疼的。”
盛明月噘了噘嘴,朝他那邊移過去,頭掉轉方向枕在他的大腿上。
趙清岩渾身一僵,心裏不禁有些緊張。
主要是她這樣,離他離得太近了。
可是他沒有推開她,沉默了幾秒,又拍拍她肩膀,問道:“要不……我這樣看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盛明月已經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裝傻和推脫搞得意興闌珊,聞言怏怏的道:“随你吧,反正我困了。”
趙清岩松了口氣,拍着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勻速的,有節奏的,仿佛像哄孩子一樣有着沒有盡頭的耐心。
盛明月慢慢迷糊起來,忍不住嘀咕,難怪小孩子都要打人拍睡,原來真的很容易迷糊。
但就在她馬上要徹底睡着前,她想起來一件事。
聽到她的呼吸聲漸漸均勻,趙清岩松了口氣,總算是能睡了,熊孩子不好帶咱就是說……
突然他聽到盛明月的呼吸一變,眼皮頓時一跳,連忙低頭。
果然看見枕在腿上的人睜開了眼,剛想問她怎麽了,就聽她率先開口:“趙清岩,你知道王爵俱樂部嗎?”
趙清岩一愣,有點茫然:“……這是哪兒?”
嗯?不知道?那太好了,她可以胡編……啊不是,是藝術加工一下了!
“它就是……一個俱樂部,大家可以在裏面喝酒,還有看表演,蠻多人去的……”盛明月一臉老實巴交,“我國慶節想和沈嫒她們一塊兒去玩,先跟你說好了啊?”
趙清岩哦了聲,應完了卻又覺得不對勁,立刻定睛看向她:“真的是普通俱樂部?”
盛明月目光一閃,“……是啊,當然是了。”
不知道為什麽,趙清岩突然更不敢信了,他想了想,問道:“網上應該能搜到的吧?名字是哪兩個字,公侯王爵的王爵嗎?”
邊說邊把手機拿過來。
盛明月一看趕緊按住他的手,幹笑兩下:“不用這麽麻煩的,我犯不着騙你……這家店比較高檔,都是有錢……人去的,點評網站上應該沒有。”
好家夥,點評網站上都沒有的?這是正經俱樂部嗎?
趙清岩腦海裏頓時閃過很多社會新聞,全都是掃黃打非的,頓時很擔心,不會他到時候要去派出所領人吧?!
他深吸口氣:“好,我問問溫見琛。”
盛明月:“!!!”
她怎麽就把溫二給忘了!別人不知道這家俱樂部是幹嘛的,溫二還能不知道嗎?淦!
“……不不不、不用了吧?”她的瞌睡瞬間煙消雲散,試圖阻攔,“都這麽晚了,打擾人家睡覺天打雷劈啊……”
“他今天值班,這個點沒得睡的。”趙清岩淡定地解釋道。
盛明月:“……”
她越是阻攔,趙清岩越覺得裏頭有鬼,不對勁,很不對勁。
于是他側身避開盛明月阻攔自己的動作,直接給溫見琛發了條語音,問他知不知道王爵俱樂部是幹嘛的。
盛明月見事成定局,只好幽幽地說了句:“趙清岩,你會後悔的。”
“我會不會後悔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來你現在後悔了。”趙清岩淡淡地回答道。
她一聽這話就有點自閉,頭從他大腿上滑下去,抱着被子蜷在床上,用頭頂頂住他的腿,哼哼兩聲。
趙清岩見她這樣,忍不住好笑,低頭親了她一下,問道:“真的後悔啦?”
“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盛明月哼哼,“老實人吃大虧。”
趙清岩一聽這話就忍不住眼皮直跳,好家夥,這俱樂部到底是什麽場所!
“叮咚——”
手機響了一下,是溫見琛發過來的信息。
只有一句話:【王爵?男模會所,富婆快樂屋,咋,你要去那裏兼職賺外快啊?聽兄弟句勸,使不得啊[狗頭]】
趙清岩:“???”
果然這不是什麽正經場所,看來他覺得不對勁是有道理的。
“明月,溫見琛回信息了。”他低頭,淡淡地說了句。
盛明月眼皮一跳,臉埋在被子裏,立刻裝睡。
趙清岩被她這種鴕鳥樣氣笑了,彎腰低頭,靠近她耳邊,咬着牙低聲問道:“五小姐,你能不能給我解答一下,什麽叫男模會所,什麽叫富婆快樂屋,那裏都是做什麽的?”
盛明月不敢回答,但是他噴出來的溫熱呼吸吹拂在她的耳廓上,她覺得渾身一麻,耳朵禁不住動了動。
就這還裝睡吶?趙清岩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索性伸手揪住了她的耳朵:“哎,別裝睡了,我又不會拿你怎麽樣,至于麽?”
盛明月動了一下,露出半張臉,聲音悶悶的:“……我怕你罵我?”
趙清岩冷笑:“我哪敢啊,你可是五小姐,我怎麽敢罵你。”
“我怕你陰陽怪氣我。”盛明月立刻改口。
好家夥,還能這樣耍賴,趙清岩頓時哭笑不得,松開她耳朵,一巴掌拍在被子上。
盛明月嗷一聲:“不準打我屁股!”
盛啾啾被她的慘叫吓醒了,立刻爬起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兩個大人忙着算賬,根本沒人理它,它看了會兒發現沒什麽事,這才趴下繼續睡。
趙清岩用手掌按住盛明月的腰,不讓她繼續躲,催促道:“所以,那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有什麽項目?快說說,讓我也長長見識。”
盛明月沒辦法,只好回答道:“真的只是喝酒和看表演!”
趙清岩腦海裏立刻又閃過一個個掃/黃打/非的社會新聞。
問道:“喝酒怎麽喝,表演是什麽性質的?”
盛明月張了張嘴,有點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他看她一眼,作恍然大悟狀:“哦,你說的喝酒,是像KTV裏面那樣的吧?只不過人家是公主,你們是少爺,至于表演,是不是也很刺激很香豔?”
盛明月嘴角一抽,好家夥,說的全中。
她讪讪的扯扯嘴角,“別人怎麽樣我不知道,我就是去湊熱鬧而已,而且……”
“你怎麽知道KTV有公主的,不會是你叫過吧?”她立刻倒打一耙,試圖模糊重點,轉移趙清岩的注意力。
可惜趙清岩不吃她這套,冷笑:“還用叫過才知道?我勸你以後多看點新聞,特別是那些掃/黃/打/非的,我有點怕以後哪天要去派出所領你。”
盛明月:“……”
她噘噘嘴,辯解道:“就算那裏确實有點……可是我最多是看他們長得帥,就多開兩瓶酒,別的什麽都沒做過!為什麽不能去?”
趙清岩輕啧一聲:“我可沒說不讓你去,只是建議你最好不要去,萬一在那裏出事了怎麽辦?”
盛明月不覺得能出什麽事,她從不讓自己落單,而且也沒去幾次,但是……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了跟趙清岩談條件的籌碼。
于是她一個猛撲,抱住了趙清岩,跟他說:“這樣吧,你今天不走,我就答應你再也不去,行不行?”
趙清岩一愣,旋即氣笑,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臉,笑罵道:“你拿這個跟我談條件,真的合适嗎?我是為了我自己嗎,還不是怕你在那裏吃虧,你是女孩子,在外頭就要更小心……”
“我知道我知道。”盛明月連連點頭,有點耍賴地道,“可是我不管,你就說答不答應我吧,答應我我就不去。”
“我要是不答應呢?”趙清岩反問。
“你要是不答應,國慶節我就去!”盛明月從鼻子裏哼出一聲。
趙清岩看着她耍賴的樣子,有些嬌縱,也有些霸道,忍不住苦笑着嘆口氣。
他就知道她會這樣,她是那種只要想要的東西,想盡辦法都要得到的。
“我可以答應你。”他沉默片刻後開口,“可是我們什麽都不做,可以嗎?”
他說得這麽直白,盛明月倒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哎呀,說這些……我是那樣的人嗎?”
趙清岩看着她,目光一言難盡。
你是不是那樣的人,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盛明月被他看得有點惱羞成怒,眉頭一皺:“好啦好啦,我不會強迫你的,你放心好了!”
趙清岩其實不太信她這保證,或者說,也不太信任自己的自制力。
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因為這種事跟盛明月發生争吵,那樣顯得他很矯情,很不識好歹。
于是只好答應她留下來。
“你睡過去,我睡這邊。”他示意一下。
盛明月立刻笑嘻嘻地滾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拍了拍:“快來!”
滿臉興高采烈,眉眼間竟然出現了一點天真,像是邀請小姐妹一起進行睡前夜話活動。
趙清岩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是什麽意思,明不明白從今天開始,他們之間的關系就不清白了。
哪有清白的男女從一個房間出去的!
不對,從他在這裏留宿的第一天開始,他們就已經不清白了啊!
趙清岩不由得無語,他們這也……太亂了,算了算了,就這樣吧。
他嘆口氣,上了床,剛躺下,盛明月就翻身過來,一把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胸口上。
“嘿嘿,軟軟的。”
趙清岩太陽穴那裏一跳:“……你說你自己?”
盛明月震驚地擡起頭:“好家夥,你個濃眉大眼、三貞九烈的,居然還會開這種玩笑?”
趙清岩:“……”你說誰三貞九烈?
見他被自己噎住,盛明月不禁哈哈笑起來。笑聲在半夜裏顯得有點擾民,趙清岩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然後用被子把人裹起來,“快點睡覺,已經十二點多了。”
“……明天又不用上班。”盛明月嘟囔,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開始醞釀睡意。
卧室裏的光線徹底暗下去。
趙清岩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緊張得睡不着,可事實卻是,他今晚和盛明月這波拉扯,稱得上讓他心力交瘁,太累了,以至于他根本生不起緊張的情緒,很快就昏昏欲睡。
就在他剛剛睡着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叫他:“趙清岩,趙清岩?你睡着了嗎,睡着了答應我一聲啊?”
他一激靈就醒了:“……”你是不是有病?!
盛明月是被鬧鐘的鬧鈴吵醒的,時間是早上八點。
她一睜眼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室內太安靜了,只聽得見她一個人的呼吸聲,而且她昨晚明明是跟趙清岩睡的,怎麽現在懷裏抱着個枕頭?連盛啾啾都不在房間裏。
難道昨晚真的是黃粱夢一場?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于是她起身下地,先去把窗簾拉開,讓光線照亮室內,然後一邊抓着頭發,一邊走出卧室。
開門就和盛啾啾來了個大眼對小眼。
小家夥愣了一下,然後喵了聲,過來蹭蹭她。
接着是香姐的聲音傳過來:“啾啾,你媽媽醒了沒有?快喊她起來吃完飯。”
盛明月扯着嗓子應道:“我——起——來——啦——”
應完嗓子一癢,咳了兩下,盛啾啾看了她一眼,掉頭就跑。
盛明月罵它沒良心:“我又不是真的感冒,傻貓!就算是,也不會傳染給你,你怎麽一點母子情都沒有!”
她追着貓去了客廳,見到香姐就問:“趙清岩呢?”
“他去健身房了。”香姐擡頭看一眼落地座鐘的時間,“估計應該快回來了。”
盛明月納悶:“他幾點去的?我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香姐聞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六點多出的門,你……可能睡太熟了吧。”
頓了頓,她又問:“你累不累啊?”
盛明月一愣:“不累啊,這個枕頭可好睡了,肩膀和脖子一點都不累。”
香姐神色一頓,不死心,再次問道:“真的嗎,不累嗎?”
盛明月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仔細想了想她的話,半晌嘿嘿一笑:“你知道他昨晚睡我房間啦?”
能不知道麽,我看着他從你房間出來的!
“那場面老尴尬了。”香姐嗔怪地白她一眼,“臉紅得跟什麽似的……要不是我起來得早,還不一定能發現。”
盛明月一頓哈哈大笑,樂得前仰後合,都不用香姐描述得多詳細,她就能腦補出趙清岩窘迫尴尬又無可奈何的神情。
笑完了她說:“你放心,我真不累,因為我還沒得手呢。”
香姐一愣:“……啊?”
“是吧,你也不信吧,但這就是事實。”盛明月聳聳肩,探頭過去跟她嘀嘀咕咕。
趙清岩那個人哦,是有點三貞九烈在身上的,這擱以前古時候,他不是柳下惠轉生,就是牌坊成精。
香姐聽了這話,拍了她一下,嗔怪道:“你不要這樣說人家,人家也是為你好,女孩子沒有回頭路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盛明月連忙答應道。
話剛說到這裏,就見盛啾啾往門口跑去,趙清岩回來了。
晨練回來的男人一身運動裝,露出胳膊上結實的肌肉,線條流暢均勻,淡淡的小麥色裏蘊藏着力量,盛明月看過去,看見他笑眯眯地抱住撲過去的盛啾啾,親昵地把它頭上的毛揉亂。
不理解,為什麽一只貓能這麽粘人這麽嗲,它是公(公)貓啊!
趙清岩抱了一下盛啾啾,擡頭就和盛明月四目相對,瞬間想起早上從她房間裏出來時恰好碰到香姐那一幕,對方震驚的眼神讓他到現在都忍不住不自在。
但他還是努力做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同她打招呼:“起來了?”
盛明月朝他跑過去,一屁股就把盛啾啾撞開,一把抱住他,埋胸大聲說:“早上好呀趙清岩!”
趙清岩一激靈,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你能不能正常點別一起來就捉弄我?”他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這人的後腰,“很好玩?”
盛明月推開他的手,啧了聲:“你怎麽能拍我的腰,這裏可是腎,腎有多重要你知道嗎?!”
趙清岩:“……”我覺得你想耍流氓,但沒有證據:)
盛明月見他噎住,自覺大獲全勝,擡頭要親他,可還沒湊過去,就被他伸手推開:“你沒刷牙。”
盛明月:“……”算你狠!
她嗤了聲,推開這人,轉身又回卧室去了。
等她洗漱完出來,趙清岩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正在餐桌前擺桌子,香姐在廚房和飯廳之間來來回回,幫他們準備帶回去的節禮。
盛明月一邊紮頭發,一邊問趙清岩:“我給你的購物卡花了沒有?”
“沒來得及,怎麽?”趙清岩應道,将一杯咖啡放到她面前。
“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超市啊?”她笑着問。
趙清岩就想起那天和她逛完商場,她說下次要陪他逛超市的事,心裏一動,笑着應好。
盛明月又問:“你國慶假期有什麽安排啊?”
“有一場同學聚會,還不确定去不去參加。”趙清岩聳了一下肩,“溫見琛不去,我自己去好像沒什麽意思,但人家來叫了,我不去好像也不太好。”
頓了頓,他看她一眼,道:“你有什麽事?如果你……我就不去了。”
明擺着是想找借口不去同學聚會,盛明月怎麽可能讓他得逞,一本正經地道:“我是想約你出去玩,可凡事都有先來後到,沒有談戀愛以後就只能圍着對方轉的道理,人都是要有自己的隐私空間和交際來往的,我懂。”
“你放心去玩,你現在過得這麽好,不去同學聚會多可惜,老話都說,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趙清岩:“……”
好好好,你道理多,你大方,你開明。
吃過早飯,大家就一起出門,盛明月和香姐領着盛啾啾回盛宅,趙清岩獨自一人往福利院方向去。
因為過節,福利院裏挂了不少紅燈籠,門口還擺着幾個花籃,這邊寫着“歡度中秋”,那邊就是“喜迎國慶”,主打一個“佳節同賀”。
龔叔給他開門,笑道:“今天是個好日子,你們都回來了。”
“趙安平他們也回來了?”趙清岩笑着問道,把香姐準備給他的香煙拿了兩包遞過去。
龔叔接過,眉頭一挑:“嘿,軟中華,你小子不是不抽煙嗎,怎麽有這麽好的東西?”
“呃……不是我準備的。”趙清岩含糊應道。
龔叔啧了聲,調侃他:“不老實,女朋友準備的就說女朋友準備的呗,看在煙的份上我偷偷跟你透個風聲,你小子小心點,院長要找你麻煩呢,嘿嘿。”
你把人家外甥女勾搭走了,不找你麻煩找誰麻煩?
趙清岩臉上神情一僵,覺得頭皮都開始發麻,連忙同龔叔說一會兒吃飯再見,就把車開了進去。
其實趙院長也沒打算對趙清岩怎麽樣,畢竟過節麽,人多,總要給孩子留點面子。
但就是……目光确實不怎麽和善,就連趙清岩跟他說過節好,他都只是一臉冷淡地嗯了聲,多一個字都沒有,搞得趙清岩怪尴尬的。
趙恒和其他兄弟姐妹就在一旁嘿嘿笑的看好戲,沒有一個肯出來幫他說話的。
最後還是田英姿看不過眼,招手叫他過去:“清岩來,給我幫幫忙。”
趙清岩趕緊逃離現場。
身後随之傳來一陣幸災樂禍的笑聲。
一直到吃團圓飯,好友趙安平才得空跟他聊起來,搡了他一把說:“你這段時間發生這麽多大事,一件都不跟我說,你是王八啊這麽能憋?”
趙清岩晃了一下,赧然苦笑道:“我不是能憋,是不知道怎麽跟你說。”
人家沒爹媽,他特地跑去跟人家說,诶,我爹媽來找我了,對我還不錯,這不是紮人心麽。
還有和盛明月的事,在同事同學那裏都好說,可是在趙安平這些同出福利院的朋友這裏就不太一樣了,跟他們說,他們會不會覺得自己攀了高枝後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了?會不會擔心他看不起他們?
諸如此類,顧慮其實頗多,人有時候就是活在這樣左右為難的處境裏。
趙安平也知道他為難,笑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我不會,你放心。”
他們都大了,不管以前小的時候走得有多近,終究是各有各的際遇,漸行漸遠,也各有心思了。
趙清岩沉默幾秒,笑着點點頭:“那就好,回頭給你們送榆城特産?”
“堅果還是什麽?”趙安平吃了顆花生米,笑道,“今年集團的中秋節禮裏有一箱山野岚的堅果,就是榆城的,這還是頭一次發,聽說是臨時加的,你知道怎麽回事麽?”
趙清岩看一眼他揶揄的眼神,頓時扶額哭笑不得:“是明月做的,當時宋家給了我一筆錢,她怕那邊是不得不給錢,心裏不痛快,想要給我撐腰。”
趙安平聽了忍不住一陣好笑:“我就知道是這樣,五小姐真是跟董事長一模一樣,一擲千金為紅顏哈。”
瞧瞧這霸道總裁的做派。
趙清岩想想也覺得好笑,搖搖頭笑着嘆了口氣。
吃完飯大家坐一起說話,福利院的小孩們都在,還有些趙清岩的同齡人也帶了孩子回來,到處吵吵嚷嚷的,感覺比大街上還熱鬧。
趙安平的兒子才兩歲,說話走路都還不十分利索,也跟着往大孩子們那裏湊,他妻子趙真在和熟悉的姐妹聊天,也沒管他。
不一會兒小孩兒就摔了一跤,嗷嗷哭起來,趙恒家的小寶過去把他扯起來,學大人那樣拍拍他:“你不要哭了,再哭大灰狼會來叼走你的。”
小孩兒被吓得一噎,腮邊挂着眼淚,看着他打了個嗝。
趙清岩看着他們,忍不住笑了起來,問趙安平:“像不像我們小時候。”
趙安平也看向兩個孩子:“像,又不大像,我們那個時候做什麽都小心翼翼的,看周圍的世界都是戰戰兢兢,哪有他們這麽膽大。”
看眼神就能看得出來。
趙清岩笑笑:“要是我們的孩子也像我們以前那樣,就說明我們是失職的。”
趙恒在散煙,趙清岩帶回來的煙被他散了出去,然後叼着一支走過來,問他:“我們去打麻将,你來不來?”
“不來。”趙清岩幹脆地拒絕道,“不會。”
趙恒啧了聲,拍拍他肩膀:“不會你得學啊,不然以後在盛家,人家交際打麻将你都不會,怎麽融入?”
趙清岩疑心他是故意來看自己笑話的,索性成全他到底:“那也不用你教,我等明月來教我,她肯定樂意。”
也一定會趁機跟他講條件就是了。
趙恒被他這秀恩愛惡心到了,罵罵咧咧的走開,沒到一分鐘,提溜着嗷嗷哭的倆小孩回來,正是他家小寶和趙安平家的小毛頭。
“搶不過就哭,真有出息。”他把倆小孩往趙清岩跟前一放,“跟你姑爹一起玩吧。”
趙安平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趙清岩有點不好意思地紅起耳朵,伸手拉過孩子幫他們擦眼淚。
問了才知道是跟人家搶花燈沒搶贏,他就哄說:“我給你們做一個新的吧,別哭了好不好?”
小孩挂着眼淚點點頭,然後跟在他屁股後面去廚房,問田英姿要了顆生雞蛋,又借來美工刀和彩筆。
用美工刀在雞蛋的側面割開一個小小的圓形洞口,把蛋清和蛋黃倒出來,灌點水稍微清洗一下,然後在一頭畫上眼睛和兔子嘴巴,用彩筆再在兩側畫兩朵小紅花裝飾一下,接着用紙做出兔子耳朵粘上去。
“小兔子。”趙安平家的小毛頭奶聲奶氣地指着他手裏的雞蛋殼說。
“小兔子還會發光。”趙清岩笑道。
他将手機拿出來,打開手電筒後翻過來,将雞蛋殼兔子那個小洞對準燈光放上去,光線瞬間充滿了雞蛋殼內部,透過薄薄的蛋殼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倆小孩哇了聲,嗷嗷的吵着要他再做一個,于是趙清岩又給做了一個。
過了會兒又覺得這個太容易壞了,趙清岩就用柚子皮給他們做了一個能亮的,轉頭就提着去炫耀了。
趙安平幫他們拍了照,發給他看,調侃說:“多練習練習,以後好帶孩子。”
趙清岩失笑不已,但又覺得挺有意思,于是拿這幾張照片發了條朋友圈。
盛明月看到這幾張照片時,正折騰着要吃醉蟹,說要加點飛天茅臺去醉,看看和只用花雕酒做的有什麽區別。
等她從廚房回來,原本也在客廳的鐘莓不見了——他們今天一起過的節。
“莓姨呢?”盛明月問道。
盛邺道:“她去客房歇午覺了。”
盛明月哦了聲,坐在沙發上默不吭聲地刷朋友圈,點開趙清岩發的幾張圖片仔細的看。
盛邺見她不說話,原本就心虛的情緒更加明顯,一時又覺得忐忑,不知道她今天見到鐘莓過來過中秋有沒有不高興。
“那個、寶珠啊。”他清了清嗓子,“爸爸有事跟你說。”
盛明月從手機裏擡起頭,望向他的目光格外平靜:“什麽事?是要說你和莓姨要結婚的事嗎?”
注:
[1] 《默克家庭診療手冊》。
[2] 來源網絡。
小五:就是……只能徐徐圖之。
老趙:?你還需要我嗎?你不是要去找小帥哥了嗎?
小五:……嗯……不是答應你不去了嗎。
老趙:你看我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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