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二合一)
第五十一章(二合一)
盛明月沒有和趙清岩一起去吃飯,實在是因為下午門診時間馬上就到了,她要去曾教授的門診。
趙清岩有心陪她多說會兒話,卻被她一個勁兒的趕走。
“趕緊走吧大哥,你的午飯都快成下午茶了,我們又不是晚上見不着面了,有什麽話晚上回被窩說行不行?!”
這人講話一點音量都不往下壓的,把被窩挂嘴邊挂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不僅驚到了聽見的路人和學生,還把趙清岩弄了個滿臉通紅。
這可真是……
“……你小聲點,這是公衆場合。”他無力地反抗。
“你看看周圍除了你我還有誰。”盛明月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他趕緊走,“知道啦知道啦,你快走吧,我也要去門診了。”
趙清岩伸手揪了一下她的耳朵,“對了,我今天值班,晚上不回去的。”
所以被窩什麽的,你別想了!
他說完可不敢再磨叽逗留,很怕再多留一會兒,盛明月又要口出驚人之語。
看着趙清岩進電梯以後,盛明月這才努努嘴,從樓梯那邊走着過去神經外科門診部。
路上接到沈嫒的電話,問她什麽時候有空:“晚上行不行?我們得商量一下雙十一的活動和新品。”
盛明月這時才恍然發覺,原來一年又快過去了。
“……這日子怎麽過得這麽快啊?”她有點無奈地問沈嫒。
沈嫒笑道:“是啊,感覺也沒做什麽事,一年就過去了,馬上又要老一歲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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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月聽了不禁沉默,沈嫒以為她是突然多愁善感,正準備安慰,就聽她說:“那也不是,我今年發了兩篇一區一篇兩區,還有了男朋友,收獲還是很多的诶。”
沈嫒:“……So?”
“所以我現在在老歐面前腰杆子可硬了,我是發了paper的人!我有成果的,再也不為自己在實驗室混日子心虛了!”
隔着電話都能聽得出她有多中氣十足,确實一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說話都大聲了的樣子。
沈嫒很無語:“……好好好,你牛逼,你厲害,就我啥也沒幹,我不管,今天晚上我們開會,你開視頻加入。”
盛明月哦了聲,提醒她:“早點哈,別太晚。”
沈嫒一愣,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她道:“畢竟我是有夜生活的人。”
雖然趙清岩值班不回家,但他們可以視頻啊!
沈嫒嘎了聲:“……誰問你這個了?!”
說完把電話一撂,盛明月憋笑不已,笑完又拉起張臉,在心裏罵趙清岩。
這個不争氣的趙柳下惠!
“小盛來了?”盛明月到門診時,曾教授已經來了,正在倒水泡茶,“碧螺春,來不來一點?”
“來來來,正好我也有杯子。”盛明月立刻從她的包裏掏出個白色的保溫杯來。
曾教授今天帶來門診幹活的還是封睿,見狀就笑道:“誰也不知道一個香奈兒包裏面會裝着什麽,有可能是保溫杯。”
曾教授覺得他促狹,忍不住笑出聲來。
盛明月洗幹淨杯子來拿茶葉,聞言啧了聲:“你懂什麽,我的保溫杯好幾百塊呢,它住一下香奈兒包怎麽啦?”
封睿一臉老實:“不怎麽,挺好的,羨慕。”
“羨慕?”盛明月乜他一眼,“羨慕你給你師妹買一個去啊,然後把你的水杯放她那裏,你的杯子就也能住豪宅了。”
封睿想想他師妹,忍不住笑起來,“所以明月姐給我介紹個銷售?”
盛明月驚訝:“……你真要買啊?”
“這不快雙十一了麽,應該有優惠的吧?”封睿算盤打得很響。
盛明月忍不住誇他會過日子,“說不定我們可以拼單,來來來,我們合計合計。”
聊到後面,曾教授都很好奇,要不,他也給領導買一個?
下午的病人不算多,六點半剛過就看完了,盛明月上樓去住院部找趙清岩。
“诶?盛老師來找趙一刀啊?”護士站的護士見到盛明月,立刻就跟她打了聲招呼。
盛明月點點頭,笑眯眯的彎起眼睛:“是啊,他在辦公室嗎?”
護士點頭說在,她就直接往辦公室走去。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更衣室的門開開關關,盛明月路過更衣室,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到趙清岩的說話聲:“好了,不要再議論病人了,沒事做就去吃飯。”
然後是幾個學生讪讪吐舌頭的尴尬樣兒。
她好奇地出聲問道:“這是在說什麽吶?”
趙清岩聽到她的聲音,回頭看向門口,神情立即緩和下來,下意識地朝她伸手。
問道:“今天門診人多不多?”
“一般般。”盛明月一邊應,一邊在他旁邊坐下來,“剛才你們在說什麽?”
“今天門診收了個病人,三十多歲人了,還是媽媽陪着來看病的。”趙清岩解釋道,一臉好笑,“人好像有點過于心大了,去問診,問什麽時候開始不舒服的,除了胸悶還有沒有不舒服,都不知道,全是她六十多歲的媽媽代為回答的。”
趙清岩說雖然病人全程懵逼,但她媽媽思維卻十分清晰冷靜,回答問題非常有調理,将女兒的作息和飲食習慣都講得一清二楚。
盛明月聽着腦海裏忽然閃過中午在他診室門口等他時見到的那對母女,忙問是不是她們。
趙清岩點點頭,一愣:“你見過她們?”
“在你診室門口見到的,她們母女很親密,媽媽一直安慰女兒說不用怕,會一起陪她住院,女兒就說睡覺不用她陪,白天來就行,我覺得挺羨慕的,就多看了兩眼。”盛明月說完忍不住笑起來。
“這不巧了麽,有人和你觀點恰好相反。”趙清岩也笑起來,擡擡下巴示意那幾個學生。
盛明月驚訝,轉頭去看他們:“是麽?你們的看法是什麽樣的,覺得她這麽大了,還讓媽媽陪着來看病,很不應該?”
其中一位學生點點頭,說:“老師你不覺得這樣很不獨立嗎?”
另一個也說:“我很難想象,如果我三十多歲了,來醫院看個病還要老媽陪着來,讓她跟着擔心,我會覺得我很不孝。”
語氣不滿中甚至還有一絲隐藏的輕蔑。
盛明月聽了不由得失笑,忽然問道:“你們的媽媽……身體都還好吧?應該也還很年輕?比我大不了幾歲。”
幾個學生一愣,都點點頭,說媽媽也就五十歲左右,身體是沒什麽問題的。
“真好啊。”盛明月靠着椅背,笑眯眯地道,“我十五歲的時候,我媽媽就因為腦瘤去世了。”
趙清岩聞言,擡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安慰的意思很明顯。
“所以我才說我羨慕她,三十多歲了,看病還有母親陪着,母親跑上跑下,說明母親身體還算硬朗,她能尋求母親的幫助,說明她依賴母親,說明母親很愛她,多少人人到中年求都求不來這種福氣了。”
她笑着,聲音很輕緩,有種娓娓道來的意味:“你們覺得不好的東西,可能正是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你們是醫生,雖然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但也要換位思考。”
“為什麽她媽媽會陪她來呢?有可能是媽媽很擔心,一定要陪着來,可能是媽媽知道她很害怕,所以陪着她給她鼓勁打氣,而不一定是你們認為的她不獨立,她不孝順,她讓老母親擔憂。很多傳統父母,他們判斷自己還有沒有用,就是孩子需不需要他們。”
她話音剛落,趙清岩就接着道:“還有,其實我們都要謝謝這位母親,安撫病人的事原本是我們醫生該做的,現在已經由她母親代勞,換言之,這位母親是幫我們幹了活。”
他又說:“我還得提醒你們另一件事,你們可以覺得病人不獨立不孝順,沒問題的,這是對人的看法,各有不同。但你們不能因為對人家印象不好,就怠慢了工作,對她有區別對待。她配合治療,沒有為難你們的情況下,我不希望她或者她的母親跟我或者韓醫生投訴說你們對她不上心,謹記。”
韓敏去拿外賣,回來聽到最後這一段,嘆了口氣,對幾個學生道:“年輕人還是想當然,不是我說,醫患溝通這門課,你們需要再好好學學了。”
再說,哪有人能四角周全人見人愛的?薛寶釵那樣周到的姑娘,都還挨不知多少讀者罵呢。
幾個學生被說得面紅耳赤,都低着頭,但一看就知道他們不服氣。
盛明月笑着轉移話題:“你們晚上點了什麽外賣啊?”
“套餐啊,我點了排骨飯,趙一刀點了白切雞飯。”韓敏應道。
趙清岩則讓幾個學生趕緊去吃飯,“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韓敏嘿嘿一笑:“懂懂懂,給你和嫂子留點私人空間嘛。”
趙清岩有點不好意思,盛明月倒很大方,拉着韓敏的手拍拍,一臉做作的慈祥樣。
“哎呀,小韓這孩子真是打小就體貼,你家能有你真是他們的福氣。好好好,這份情我記下了,回頭我給你送份小禮物。”
韓敏本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聽後面那句話,立馬就眼睛一亮:“是嗎?什麽時候?”
“再過幾周?課堂改革要聯動臨床,要請臨床的同事給學生們講一節課,給你一個去感受一下青春氣息的機會……”
話沒說完,韓敏就趕緊跑了:“這種好事嫂子你還是留給趙一刀吧!”
盛明月沒說完的話卡在嘴巴裏有點難受,立刻轉頭去看趙清岩,“趙清岩你去吧?求求你了。”
這是學校課堂改革的要求,要請臨床的同事過去給學生講課,“互動教學就這麽回事,我還得去找其他科室的同事呢,神經系統那塊我打算請曾教授去,要是曾教授沒空我就去腦科醫院找人。”
趙清岩好奇:“你們教研室不管這個,得你們老師自己找人?”
“可不,我真的服了老歐,說什麽如果教研室安排,那一個臨床醫生就要去學校給學生講好幾次課,因為很多個班級嘛。”
今天去一班,明天去二班,容醫大好幾個臨床學院,每個學院兩個班,如果只有一個人去講,那這個老師就得去至少好幾次。
趙清岩點點頭:“歐主任考慮的也有道理。”
“還說任課老師自己找人,可以找關系好的,配合起來比較默契。”盛明月眼巴巴地望着他。
趙清岩嘴角一抽:“……所以我得去幾次?”
“兩次,兩個班嘛!”盛明月舉起兩根指頭,在臉頰邊比了個耶。
趙清岩眼睛眨了眨,問了時間,然後沉默下去。
盛明月以為他不同意,一着急,就伸手去拉他的手,晃了晃:“趙清岩,行行好,答應我吧?”
左右看看沒人,她幹脆微微起身,往前一傾,吧唧一下親在他臉上。
然後在他震驚到有點回不過神的目光裏,笑眯眯地問他:“可不可以呀,趙清岩?”
趙清岩這個人是有點潔癖在身上的,溫見琛沒洗手碰他一下他都要躲,就是因為覺得醫院裏到處都是病菌。
可是現在盛明月都不是輕輕碰他一下這麽簡單了,他卻完全沒有抗拒和不适,只有……
“你去找別的朋友幫忙,也親他們麽?”他先是高興,随後是震驚,心思根本不在正事上。
盛明月:“???”
“我可去你的!”她用力推了他一把,沒好氣地罵,“你當我這麽不值錢啊?也就是對你才這樣,別給臉……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說完抓着包起身就要走,“我先回去了,反正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趙清岩回過神來,憋着笑很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他把盛明月送到電梯口,看她進去了,這才轉身去休息室吃飯。
韓敏問道:“嫂子呢?嫂子不和你一起吃飯啊?”
“她回去吃,外賣哪裏比得上住家飯。”趙清岩搖頭失笑。
韓敏哈哈一笑:“這是真的,我實習那一年,比在學校胖了十斤不止,明明上班比上學累多了,過勞肥有外賣一份功勞。”
說笑了幾句,護士過來說急診有會診,讓她去看看,大家也就散了。
趙清岩獨自吃着外賣,忽然有點想盛明月。
講真,吃飯這件事,他以前都是自己吃的,可是現在卻覺得,還是有人一起吃,能說說話,才更好。
吃完飯回辦公室繼續處理工作,再晚一點的時候,他接到了宋致打過來的電話。
這通電話的大意是:“我過來容城參加展會,爸媽跟我一起來了,想和你見見面,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趙清岩一愣:“……老太太不是身體不好麽,怎麽還出遠門。”
“最近好多了,她覺得還是來和你見一面更好,就算是……為過去這麽多年找你這件事,畫個句號。”宋致如是道。
其實更現實的原因,是他們都能感覺到趙清岩和宋家的生疏,覺得也許在老人去世前,他都不太可能會去榆城,所以他們就想主動來見見他。
但是這個理由就不必講了,“同時也是出來旅旅游,榆城開始冷了嘛,讓他們到暖和的南方走走,接下來我們還要去瓊島,看看情況,可能就讓他們在那邊過冬了。”
“天冷了,老人家确實會更難過。”趙清岩應了句,又說,“那就明天晚上吧,我招待你們吃飯。”
語氣溫和平靜,甚至還有一絲關切,就像是對待遠道而來的親戚。
在和宋家人見面之前,趙清岩還回了趟容江新晖。
香姐在包雲吞,見他回來就說:“你不是下夜班嗎,怎麽下夜班也現在才回來,都下午四點了。”
趙清岩诶了聲,揉着撲過來的盛啾啾回答道:“下午有一臺手術。”
應完又說:“我和明月晚上不回來吃飯,香姐你別煮我們的飯。”
香姐以為他們是要去約會,笑眯眯地應好,開玩笑道:“你們這戀愛談起來,輕松的倒成了我。”
趙清岩失笑,解釋道:“是宋家的人過來了,我和明月請他們吃飯,今天還真不是去談戀愛。”
宋家?香姐一愣,有點緊張:“他們怎麽又來了?”
不會是反悔,來跟我們家搶人的吧?
也對,那麽大那麽出息一個兒子,誰不想白得啊。
趙清岩見她緊張,明白她的意思,就安慰道:“別擔心,就是宋致過來參加商業展會,兩位老人要去瓊島過冬,順道來看看我。”
頓了頓,又說:“昨天明月跟我講,可以讓您以後每天都給我帶一杯咖啡,明天開始方便嗎?”
香姐一聽就松口氣,點點頭笑道:“好好好,你是喜歡美式還是拿鐵?卡布和澳白也可以,明月就很喜歡澳白。”
“美式吧,攝入點咖啡因提神就夠了。”趙清岩笑道。
又去洗了手,來和她一起包雲吞。
快到盛明月下門診的時候,他去洗了個澡,換衣服的時候看到上次盛明月給他買的那套西服,想了想,還是拿了下來。
到底是第一次見面,正式些也應該,他想。
香姐送他出門,囑咐他路上開車小心,盛啾啾懵懵的也跟着要進電梯,被她一把扯了回去。
趙清岩失笑着看電梯門合攏,吐出一口氣。
緊張嗎?當然緊張,就像是第一次去實驗室正式見老師時那樣緊張。
明确知道自己和對方的關系已經定調,是師徒,是親生父子母子,可是卻還那麽陌生,不知道能和對方相處成什麽樣。
可能是為了趙清岩和盛明月考慮,宋致将吃飯的地點選在了容醫大後門不遠的一家貴和茶樓的老字號茶樓。
趙清岩先回單位放車,同盛明月彙合後,坐她的車一塊兒過去。
盛明月打了一下方向盤,轉頭打量他一眼,笑道:“回去換衣服了?挺隆重啊。”
“……一般吧?”趙清岩有點不自在,動了一下,脖子撞到椅背上的靠枕。
盛明月嗤了聲:“你跟我約會的時候怎麽沒這麽講究?”
“那不一樣……”趙清岩蹭蹭鼻子,“跟你在一起沒這麽緊張,就……”
他有點說不下去,因為覺得詞不達意到有些語無倫次。
但盛明月能領會到他的意思,哼哼兩下:“那不行,談戀愛是需要儀式感的,難道你希望每天都看到我臉不洗頭不梳的邋遢樣嗎?”
趙清岩眨眨眼,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有話就說:“……恕我直言,現在已經……可以每天都看到了,不是嗎?”
盛明月一愣,開始還有點茫然,可以每天看到個啥?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好家夥,這人是在明涵她每天早上都臉不洗頭不梳呢!
盛明月頓時就氣笑了:“你還想我每天起得比你早,先去化個素顏妝然後躺回床上裝睡,等你醒了再醒過來給你一個香香的早安吻嗎?”
“真是想屁吃,都什麽年代了,你還想當老爺?”她冷笑着回怼,“為什麽不是你每天早上早早起來,健完身,回來讓我摸摸肌肉?”
趙清岩一邊聽着她機關槍似的怼自己,一邊憋着笑點頭,笑意全都堆積到了眼角。
等她說完才問:“你喜歡這樣的?休息日的時候我可以試試。”
盛明月一聽這個可就不氣了,立刻笑起來,聲音要多甜有多甜:“好的呀,我就說趙清岩你最好了,你獨得恩寵是有理由噠!”
啧啧啧,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速度喲,六月天說來就來的大雨都自愧弗如。
趙清岩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低下頭肩膀一聳一聳的。
盛明月把車子在停車場停好,然後轉頭看向他,笑着問:“現在好點了吧,還緊張麽?”
剛上車時他那肉眼可見的緊繃感,都透過質地上好的西服布料撲出來,差點把她淹沒。
趙清岩眉眼松展着,露出笑臉來,伸手摸摸她的臉:“謝謝明月。”
“不用謝。”盛明月傾身過來擁抱他,輕聲在他耳邊說,“我會一直是你的後盾,趙清岩,你不再是以前那個沒有退路的人了。”
她和盛家,甚至可以拉上和他關系稍遠些的溫家,都會是他背後最強而有力的支撐。
趙清岩只覺得眼眶一熱,喉結迅速滑動了幾下,最後低低的嗯了聲。
貴和茶樓在一幢牆體上只剩“財務”兩個褪色紅字的大廈裏,盛明月一看就感慨:“好家夥,這樓說不定比你我的年齡都大。”
他們坐電梯上到二樓,剛出電梯就看到門的頂頭兩個紅色的楷體“貴和”,很明顯能看出老板取這個名字,就是想取以和為貴的寓意。
正是晚市,店裏人頭攢動,裏面座無虛席,外面排號的客人也都坐滿,擁擠又熱鬧,一派生意興隆熱火朝天的樣子。
趙清岩說裏面已經有位子了,被門口的服務生放行,倆人和送菜機器人擦肩而過,往裏一直走到大桌區,然後看見宋致和兩位老人朝他們這邊站了起來。
這是親生的一家三口在三十年後的第一次正式會面。
盛明月原本以為這種認親的場面一定會像電視劇和新聞裏看到的那樣,彼此抱頭痛哭,互相訴說思念和愧疚,所以她今天陪趙清岩來,其實是在心裏做了很久心理建設的。
她甚至都不太明白,為什麽會把吃飯的地點放在這兒,還是在大堂,找個人少點安靜點的地方要個包廂不好嗎?
總不能是樂意給其他人當場表演認親吧?
但現實跟她想的很有出入,首先,并沒有抱頭痛哭這個環節。
兩位老人只是很激動,激動到眼圈都紅了,卻還是緊緊抿住嘴唇沒有哭出來。
他們拉住趙清岩的手,見他有些不知所措,又連忙放開他,老先生拍拍他肩膀。
大家都表現得很內斂,很克制,盛明月能從夫妻倆的臉上找到些許趙清岩的影子。
嗯嗯,趙清岩老了也是帥老頭,這個還真不錯,她想。
宋致扶着老太太坐下來,笑道:“爸媽,讓大哥和盛小姐先坐下再說話吧?”
“對對對,先坐,先坐。”老先生點點頭,哽咽着道。
盛明月跟着在趙清岩旁邊坐下,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宋家老兩口,很清瘦,看得出身體都不怎麽好,頭發基本全都白了,看着文質彬彬,一副老派知識分子的模樣。
聯想到他們的職業,盛明月又了然。
第一次真的見到兒子出現在面前,老太太激動得呼吸都有點不穩,坐下後還是緊緊抓住趙清岩的手,說:“一下你就這麽大了……真好,你還活着……”
心酸的感覺霎時間撲面而來。
時間已經過得太久太久,他們心中的希望日複一日地被打破,漸漸變成絕望,到最後,已經成了只要這個孩子還能活着,就已經很好了。
趙清岩有點不習慣,但又覺得不忍心,于是只好讓她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宋致忙找話題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給兩位老人介紹盛明月,“這是盛小姐,是大哥的女朋友,當初還是多虧了盛小姐家裏,我們才這麽順利找到大哥。”
明明他比趙清岩還大些,卻跟着宋雲今的輩分叫趙清岩大哥。
老兩口跟盛明月道謝,盛明月笑笑:“巧合罷了,趙清岩經常跟我說,他一直都很幸運,所以這也正常。”
“還是要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家好心,他還要吃很多苦頭。”老先生笑着應道,聲音又忍不住帶上了哽咽,“比我們想的要好很多……謝謝你們,幫我們這對沒用的父母教養了這個孩子。”
可以說,趙清岩有如今的成績,和宋家一點關系都沒有,所以面對盛明月以及盛家,他們是理虧更多,于是也就不可能提什麽要趙清岩改名換姓的要求。
盛明月不想說太多這些事,畢竟事成定局,反複的說,除了讓彼此傷心難過,沒有任何益處。
于是用一句都是命運捉弄人就一帶而過了,反而問起:“宋太太呢,她沒有來?”
“要上班,她倒是想來,可是學生怎麽辦?”宋致笑笑,“只好委屈一下了,等寒暑假再過來玩吧。”
盛明月失笑:“我把這個給忘了,她一個人在家,沒事吧?”
宋致搖搖頭,滿臉無奈的笑:“能有什麽事,我們都不在,阿姨也不敢太管她,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怎麽玩就怎麽玩,不知有多開心。”
盛明月聽了就跟趙清岩嘀咕:“怎麽別人家的阿姨都不管,我家的阿姨這也管那也管。”
“……香姐不一樣。”趙清岩哭笑不得,你拿奶媽和普通管事媽媽比,這能比嗎?
盛明月撇了一下嘴,問宋家兩老:“您二位打算在容城待多久?來得可不算太巧,這會兒我們都要上七天班呢,怕招待不周,我叫個人陪您二位逛逛容城吧?”
她笑着介紹容城的景點:“電視塔雖然本地人都說沒什麽可看的,可是上去以後登高望遠,整個容城的景色都在腳下,還是很棒的。”
“也可以去筆架山,坐纜車上去,還有南山也好,不知道山頂的銀杏葉黃了沒有,您二位要去寺院看看麽?南山寺還不錯,是容城有名的古剎,常年香火鼎盛的,去許個願也不錯。”
“來都來了,也嘗嘗容城的早茶吧,這會兒都夜茶了,有的點心沒有的,要是早上來得夠早,就會看到很多阿叔阿伯大姨大媽來喝茶,一壺茶兩樣點心,拼桌坐也可以,熟不熟都沒關系,聊得來最要緊,要是到九點以後,就很多年輕人和游客了。”
說了一大通,她頓了頓,看了眼趙清岩,才繼續道:“這茶樓離趙清岩的母校很近,出了這裏,往前走一點,過了天橋就是容醫大後門,趙清岩在容醫大待了十幾年,二老有時間也可以去逛逛,沒趕上他畢業典禮沒關系的,去看看他讀書的地方也好。”
話音剛落,就見兩位老人眼睛一亮。
于是她問趙清岩:“你以前在這邊最喜歡待在哪兒?”
“圖書館和實驗中心,還有操場和羽毛球館。”趙清岩很配合地應道,“以前聽說操場那邊那個游泳池還能用,剛搬過來的時候還想去辦卡,結果發現早就關閉了,這邊是老校區,很多設施都已經陳舊,不如大學城校區齊全舒适。”
“這邊就不是讓你們享受的。”盛明月啧了聲,“在這邊就是讓你們潛心苦學的,沒見綜合樓還那麽新麽。”
“教學設施也齊全,醫技培訓中心就在這邊。”趙清岩笑道,有意無意地和她說起念書時的事,“那時候要快要考試了,好幾層樓都通宵亮燈的,大家都在自習室背書,或者是實驗室練習,心肺複蘇要練,四大穿刺和穿脫手術衣也要練,要按照考試大綱來練,一邊做動作一邊口述。”
“那時候有同學說,我天生就不會講話,面對老師就緊張結巴,怎麽辦?帶教的老師就講,那你打自己一個嘴巴子,繼續說,張開嘴發出聲,說得多了就好了。”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來,桌上的氣氛開啓逐漸好轉。
因為怕老人家這麽晚了吃太多容易積食,都點的是清淡好消化的點心,還有一份粥。
盛明月後來說,難得團聚,要不喝點吧,老先生和兄弟倆喝點也好,于是叫了瓶五糧液,一人就喝了一小杯,喝完老先生的眼淚就下來了。
“我也這把年紀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能一塊兒喝杯酒就很滿足了,往後……你好好的,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他說他的心願也了了,從前覺得,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不是什麽科研什麽學生,而是在外頭下落不明的孩子。
現在呢,知道趙清岩過得很好,他就沒什麽遺憾了。
趙清岩也是個普通人,還是個心腸不怎麽能硬的普通人,聽到這裏就安慰他說:“不會的,以後有時間,我就去榆城看你們。”
盛明月聞言笑笑,心想這應該是他們今晚最想聽到的話了吧。
趙清岩才喝了一杯酒就有點暈了,回去的時候是盛明月開車,他默不吭聲的靠着車窗,看上去呆呆的。
盛明月就逗他:“趙清岩,你在想什麽?”
趙清岩扭頭,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她,不能說跟盛啾啾別無二致吧,只能說一模一樣。
“想你。”
盛明月一愣,覺得自己一顆石頭似的心突然被擊中,往前骨碌碌滾了幾圈,滾進滾燙的溫泉水裏,一點點被泡得融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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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