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二合一)
第五十七章(二合一)
等趙清岩和盛明月從卧室出來,已經過了上午的十點半。
香姐在給盛啾啾騙水,哄着它多喝點水,主要是怕他會尿閉什麽的。
見他們出來了,就問:“你們還吃不吃早飯啊?”
說早飯都已經熱過兩回了,頓時把倆人鬧了個大紅臉,連忙說不吃了,馬上就要回學校去。
“晚上也不回來吃,爸爸約了我們一起吃飯。”盛明月說道。
香姐聽了就笑:“那敢情好,我自己吃飯,省事了,要不我今天也點個外賣嘗嘗?”
“可以呀,我跟你說,附近有家牛雜煲不錯的,香姐你要不要試試?”盛明月立馬掏出手機要給她介紹。
趙清岩去衣帽間幫她拿了包和外套,提上電腦包,“可以走了麽?”
盛明月給香姐安利完覺得好吃的餐廳,收起手機跟她和盛啾啾揮揮手:“我們走啦,晚上再回來。”
“開車小心點啊。”香姐一面交代,一面送他們到電梯口。
盛啾啾仰着臉,沖他們喵嗚叫了兩聲,好像有點委屈,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出去不帶自己。
“要不……帶上它一起?”趙清岩立刻就說。
盛明月無語,趕緊伸手按下關門鍵,“……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原則,孩子一撒嬌一裝可憐,你就什麽都答應嗎?慈母……啊不,慈父多敗兒,知不知道!”
趙清岩蹭蹭鼻子,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去到學校已經中午,盛明月掏出飯卡:“今天我請你吃大餐,随便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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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岩忍俊不禁:“一飯還是二飯?”
“一飯吧,離教學區近點。”盛明月挽着他的胳膊,經過天橋走去生活區。
趙清岩一級一級上着臺階,有點感慨:“好多年沒走過這段路了。”
“你是大幾搬去老校區的?”盛明月問道。
“大三。”趙清岩回答道,“頭兩年都在這邊,上些基礎課程和公共課程。”
“這邊的生活環境好。”盛明月道,“但是市區的學術環境要好點,這邊……”
她頓了頓,用了一個詞來形容:“比較浮躁。”
“活動很多,不僅有學校社團的活動,還有外面企業進來舉辦的活動,什麽演唱會之類,都有,很熱鬧,學生們的心都被勾走了。”她這麽解釋道。
趙清岩想想還真是,“回了老校區以後,到處都很安靜,很适合學習,也沒什麽娛樂類的活動,都是講座比較多,大家都說是養老院。”
盛明月忍不住樂起來,又說:“我第一次去還覺得好驚訝,明明就在市區,校門口車水馬龍,吵吵鬧鬧,怎麽學校裏面這麽安靜,特別如果是很早就出門,那個環境真的是……特別清淨,感覺很适合靜養。”
“可能跟學校綠化做得好有關?”趙清岩也不知道原因,瞎猜了一句,然後看一眼腳下,提醒她,“注意樓梯。”
因為要錄制公開課,她今天穿得比較正式,白色的燈籠長袖襯衫,領子上兩條飄帶打個蝴蝶結,黑色的及膝半裙,配着黑色的尖頭細跟涼鞋,好看是很好看,但走路似乎不那麽安全。
盛明月下到最後一級階梯,還忍不住蹦了一下,指着旁邊的足球場問他:“你在這裏上過體育課麽?”
“我在這裏體測過。”趙清岩都來不及吐槽她剛才蹦的那一下,回答道,“我體育課選修了羽毛球,在排球場那裏上的。”
“哦,是在教學區那一頭。”盛明月點點頭。
趙清岩嗯了聲,繼續道:“還有勵志班,也在這裏集合。”
“勵志班都幹什麽啊?”盛明月覺得這個詞有點陌生,雖然她都來學校三年了,但有的事她還是不熟悉,“跟勵志獎學金有關?”
“勵志獎學金是國家的。”趙清岩解釋道,“勵志班是學院的。”
趙清岩說就是學院組織的一個社團,每天早起,夏天六點半,冬天七點,在操場集中,大家一起練兩遍太極拳或者八段錦,然後就自由活動,可以跑步,可以早讀,半個小時後解散。
“然後就去吃早餐,吃完還能再去圖書館坐一會兒,或者直接去教室。”
盛明月聽完,問道:“你……參加了幾年?”
“四年,大五因為實習了,自動解散。”趙清岩應道。
盛明月表示非常震驚:“每天都那麽早起床?不是,你這個年紀,是怎麽起得來的啊?!”
她想想自己的學生時代,最痛恨就是早起,發誓以後畢業了絕不早起——當然,現在比那會兒更慘:)
但趙清岩說:“我平時都起很早的,五點多可能就起了,去跑跑步,順便吃早飯。”
盛明月一下就想起,他剛在容江新晖住的那兩天,都會早起去健身房的。
可是,“你現在都不早起了,變懶惰了,都是跟我一起起的!”
趙清岩頓時讪讪,臉孔飛上一層薄紅,有點支吾的應道:“……這不是、改夜跑了麽?”
又說:“平時香姐都準備早飯了,我也不用買。”
還有:“家裏離單位遠了,每天都要早出門。”
他找完理由,扭頭一看,盛明月正笑眯眯的看着他,目光揶揄。
聲音也揶揄:“你不老實哦,趙清岩,我聽出來了。”
啊這……
眼看着食堂門口就要到了,人越來越多,趙清岩愈發覺得不好意思。
但又覺得還是該正面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組織了一下措辭,語氣委婉地道:“更重要的是……以前都是一個人睡。”
他其實說得很小聲,但盛明月還是很清楚的聽到了,不由得耳朵一動,也覺得耳根有點發熱起來。
卻又止不住的想笑,于是往他的胳膊那邊別了一下頭,把臉捂在他胳膊上,悶悶的笑了聲。
趙清岩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辦,于是只好一言不發。
幸好盛明月笑完後什麽也沒說,他忍不住松了口氣。
他們從第一食堂的側門進去,食堂這幾年裏裝修貨兩次,早就和趙清岩剛上大學時吃過的第一食堂判若兩處了,不僅多了卡座和綠植,還多了一個咖啡吧。
而且還是某知名品牌的咖啡,盛明月說:“學校裏有兩個咖啡店店,一個在食堂,一個在圖書館,是另一個牌子的。”
而且一樓的窗口多了很多趙清岩以前沒見過的菜系,選擇面更大了,而且分區也更有條理,很容易找到自己想吃什麽。
盛明月問他:“一樓二樓還是去三樓?大體上還是跟以前一樣的。”
一樓二樓是各大菜系,三樓是為了少數民族同學特地開設的清真食堂,也有單點的小碗菜,價格會貴一點,而且有包廂,有時候社團或者辦公室要請人吃飯,都會在這一層。
“就在一樓吧,大三以後我就沒吃過幾次這裏了。”趙清岩笑道。
盛明月和他一塊兒過去,先刷卡拿了兩份飯,然後去點菜,跟他商量:“可不可以點不一樣的?”
趙清岩側頭,眼角堆出笑意來:“那你來點,看看想吃哪個?”
“我點就我點,一人三四個菜哈。”盛明月立刻跟他不客氣,推着他往窗口走。
最後一共打了六個菜,還要了一份小份的啫啫雞煲,帶着滾燙的砂鍋一起端走的,然後還去拿了兩份石斛瘦肉湯。
趙清岩看着桌上的飯菜,忽然說了句:“怎麽看着比在家吃菜還多?”
“我今晚就告訴香姐,你嫌棄她做菜少!”盛明月壞笑,“哪裏少了,每天都五菜一湯,不一直都這樣麽?”
“以訛傳訛就是你這樣帶節奏帶起來的。”趙清岩吐槽道,“我們今天中午七菜一湯,确實比家裏多兩個菜。”
盛明月哈哈笑了兩聲,伸手去揭砂鍋的鍋蓋,鍋蓋一打開,一股強烈的醬香味就噴薄而出。
趙清岩看了,就說:“我記得以前也有這道菜,不知道還是不是這個味道。”
對于趙清岩來講,回一趟大學城,簡直就像是尋找已經逝去的青春回憶。
盛明月說:“試試不就知道了?”
“應該吃不出來。”趙清岩一邊笑,一邊給她扒油焖大蝦的蝦殼,“那會兒統共也沒吃過幾回,一個巴掌就能數過來。”
那個時候的趙清岩經濟拮據嘛,盛明月懂的,于是就說:“那也沒關系,現在吃着好吃就行,啫啫雞煲這種本地菜,市裏大把飯店有得做,下回咱們去吃一家最好吃的。”
趙清岩失笑:“能讓你都說最好吃的,肯定不一般。”
“老字號,那家飯店比你歲數都大。”
盛明月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一聲驚訝的:“盛老師?”
盛明月和趙清岩一起擡頭去看,見到一個穿着白色小香風裙子套裝的女生,和一個穿着黑色運動褲和白色大衣外套的女生,喊盛明月的是穿套裝的那個。
她看起來很高興,有一點蹦跳似的走到盛明月跟前,問她:“盛老師,今天周末你也上班嗎?”
“是你啊。”盛明月記起對方來,有一次課間這學生好奇的打聽她紮頭發的發帶是哪兒買的,想要鏈接,等知道是愛馬仕的圍巾之後,就立刻告辭了,特別可愛。
于是她笑眯眯的點頭,“是啊,教研室要上架網絡公開課,我回來補錄一節《系統解剖學》的緒論部分。”
對方有些驚訝:“那有同學去上課麽?不是我們班嗎?”
“不用學生啊,直接錄。”盛明月道。
學生一聽就很好奇:“我們可以去觀摩嗎?就悄悄坐在座位上不吭聲的那種。”
盛明月想了想:“也行吧,你可以跟同學們講,想來再聽一遍的同學可以過來,就在你們平時上課的基礎樓103教室,兩點開始,在這之前可以來,過後就不要來了,不太方便進進出出。”
“好,我喊同學們來一起給老師加人氣!”她笑嘻嘻地點頭應道,年輕小姑娘的臉孔看上去格外朝氣開朗,還很單純。
那是一種還沒有經過社會毒打的精氣神。
連趙清岩都忍不住微笑起來。
她接着又問:“老師,我聽合唱團的老師說,校園十大歌手決賽的時候,你要和我們合唱團一起表演節目,是真的嗎?”
盛明月點點頭,她就興致勃勃地問:“那你什麽時候和我們一起合練啊?”
“應該是下周吧。”盛明月笑道,又問她們,“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飯?”
女生看一眼趙清岩,眨眨眼,“不了不了,不打擾老師和師丈二人世界。”
說完拉着同伴嘻嘻哈哈的一溜煙跑了。
這下趙清岩是真的忍不住,噗嗤一下悶笑出聲:“我現在能理解為什麽你喜歡當老師,而不是在臨床了,學生們确實……很有趣,年輕人很有朝氣。”
盛明月歪着頭看他,揶揄道:“笑得跟朵花一樣,真的不是因為人家叫你師丈?”
趙清岩臉上的笑一頓,清了兩下嗓子:“我認為這個……只是占比不大的原因之一。”
這下換盛明月忍不住笑出聲了。
吃完午飯,倆人晃悠着去她教研室拿相機,趙清岩要幫她拍攝,所以提前擺弄了一下相機,檢查電量夠不夠。
盛明月在一旁補妝,一邊塗口紅,一邊跟趙清岩道:“明天我們回雲宮去吧?好久沒見春姐和雲吞餃子了。”
趙清岩擺弄相機的手頓了頓,應了聲好。
他應該盡快習慣起來,他想。
盛明月又說:“天冷了,是時候該買新衣服了。”
“要去逛商場嗎?”趙清岩體貼的問道,準備再去給她當拎包小弟。
結果盛五小姐看了他一眼,一臉無語:“你對vvvip有什麽誤解?當然是讓人送過來讓我挑啊!”
趙清岩:“……”對不起,我沒見識,你知道的。
也不知道那個學生是怎麽跟她的同學們講的,等盛明月和趙清岩一走進教室,就見到裏面已經坐了四五十個學生。
盛明月震驚得很,忍不住嘀咕:“啊這……現在的學生補課都這麽積極了嗎?”
趙清岩聽見,有些忍俊不禁:“盛老師要不要記一下出席的同學的名字,在期末考的時候高擡貴手?畢竟同學們好學的精神很值得鼓勵,期末考如果沒考好,可能只是失手。”
盛明月:“……”要不這個老師讓你來當吧:)
因為有了這些學生的到來,這次錄制更像是在上課了。
盛明月讓他們把前面的位置填滿,趙清岩把相機架在他們後面,自己則坐在相機後面。
老師講課這種工作,當然是聽的學生越積極越集中注意力,老師的積極性和談性也越濃。
《緒論》幾乎是每一門課的第一節,第一節課講得精彩,才有可能吸引大家點進下一集。
在這節課上,盛明月用無名指的秘密這個有意思的小實驗引進主題,在後來的內容中,提到了她在臺灣慈濟大學參觀時的見聞。
趙清岩見她講得流暢,以為這就是她開學第一節課的內容,只是重新講了一遍而已。
可是上過她課的學生卻發現,不太一樣,有些有意思的見聞,比如去慈濟大學參觀,盛老師在第一節課時并沒有講過。
沒想到來湊熱鬧,給老師當個觀衆,還有這樣的意外收獲,學生們立刻就精神起來。
趙清岩在後面看着這些小朋友們聚精會神聽講的樣子,不禁十分欣慰。
一節公開課錄制結束,關掉相機,趙清岩起身,招呼大家來拿飲料,“占用了大家的休息時間來捧場,不表示一下感謝好像确實說不過去,所以大家都來拿飲料,人人有份。”
一群半大的孩子嘻嘻哈哈的圍過來拿奶茶,有人說盛老師你下節課能不能給我們多講點你在國外留學的事,也有人嘴甜的說謝謝師丈。
等他們都陸續走掉了,盛明月才撐着桌面,笑嘻嘻地跟他開玩笑:“師丈,我有沒有份喝奶茶啊?”
趙清岩把相機收進相機包裏,嘴角一翹,轉臉來看她,“盛老師這是自願比我矮一輩的意思?這多不好意思,不過要是你堅持……”
“你想得美,我是你姑奶奶!”盛明月立刻就翻臉不幹了。
笑話,她怎麽可能比他矮一輩,這輩子都得是他比她矮一個頭!
趙清岩頓時忍俊不禁:“是你先叫我師丈的。”
盛明月震驚:“我叫你就答應?你哪裏來的水缸那——麽大的膽?”
趙清岩一面把給她留出來的奶茶插上吸管遞過去,一面反問:“不是你讓我什麽都聽你的麽?我做得怎麽樣?說好的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你讓我打狗我絕不攆雞。”
盛明月:“……”我現在就想打你!
見她有點被自己噎住了,趙清岩趕緊見好就收,把相機包挎到肩膀上,伸手牽住她的手腕,溫聲笑道:“回去吧?”
盛明月乜他一眼,哼了聲,有一點不高興的樣子。
趙清岩就跟她道歉:“我錯了,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盛明月睜着眼說了句瞎話,然後努努嘴,“你說的都聽我的,記得哦,以後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趙清岩頓時覺得不太好。
很奇怪,他為什麽回想起在海上的那一晚?
他有點不自在的清清嗓子,立刻轉移話題:“剛才學生們聽講都很認真,看着他們我就覺得,我們這一行還是很有希望的,有那麽多好苗子,等未來他們真正踏上臨床救人之路,就會有更多病人因此受益。”
“明月。”他說,“你也在做一件功德無量的事。”
盛明月一聽他最後這句,就知道他是在說她開學典禮上的發言,她當時對臺下的新生說,不管以後怎麽樣,只要他們在臨床,每天都是在做把鬼門關前排隊的人往後排,是在攢功德。
不禁有點感動,“你把我說過的話記得那麽清楚呀?”
這不僅僅是記性好,還是他确實把她放在了心裏,很在意她,才會記住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盛明月當即就決定:“今天再多喜歡你一點!”
趙清岩聞言立刻就眉開眼笑起來:“是麽,那能加多少分?”
“一分吧。”盛明月應道。
趙清岩一愣:“……就一分?”
盛明月歪頭,一臉疑惑:“是啊,怎麽啦?你昨天加的0.5分,今天加1分,已經翻倍了哇!”
趙清岩:“……”
她頓了頓,終于有點忍不住,還是告訴了他真相:“學生們聽得認真,不是多麽好學,是喜歡聽八卦,講課本以外的東西他們就最精神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現在就覺得這些是好苗子,醫學的未來後繼有人,未免有點為時過早。
趙清岩:“……”
她說完又咬着吸管問:“你上學的時候不是這樣嗎?考試重點不一定記得,但老師講過的八卦,或者故事,過了好多年都還記得。”
“……我可沒有這樣。”趙清岩嘴角一抽,立刻自辯,然後有點委屈的低頭碰了一下她的頭,“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盛明月見狀立刻抱住他胳膊,哄道:“怎麽會,這裏面好幾個學生我都認得,都是上課特別認真的孩子,到時候他們實習,說不定你也要帶他們呢,好好教,肯定可以的。”
又說:“說不準還有人成為你的開山大弟子!”
想得可真美好,趙清岩哭笑不得,問道:“他們這是哪個學院的?”
“二院的。”
“那沒什麽機會了,我們定點對接的是一院的學生,二院的學生實習得去二附院,也就是省醫院,和另外幾家非直屬附屬醫院,一附院是直屬的,沒有接收他們的任務,除非有個別學生自聯。”
啊這……
盛明月噎了一下,道:“到時候我給他們安利你們單位,讓他們自聯去你們那兒?”
“……有必要嗎?”趙清岩嘴角一抽,“省醫院和我們有什麽區別?”
盛明月眨眨眼:“我這不是為了哄你麽?”
趙清岩聽了這話頓時失笑,伸手捏捏她臉:“好好好,被哄到了,謝謝五小姐費心。”
盛明月驕傲的點點頭,大方道:“應該的,誰叫你是我的人呢。”
可以說是很執着的在強調家庭地位了,趙清岩對此表示,這很好,很盛明月。
回到辦公室,趙清岩幫她将錄好的視頻素材導出來,再傳給她負責這件事的同事。
盛明月在旁邊另一張辦公桌邊坐着,托着下巴看他忙碌,忽然問了句:“趙清岩,你想不想聽我講那些故事?”
趙清岩一愣:“……什麽?”
“我也給你講一個吧,講一個很久以前的事,那是我決定學神經外科的原因之一。”她自顧自的道。
趙清岩頓時覺得奇怪:“不是說……我聽恒哥講過,是因為你爸爸?”
“爸爸是最大最重要的原因,我怕他得帕金森和老年癡呆,而自己無能為力去幫他。”盛明月解釋,“但在那之前就有另一件事,我記得特別清楚。”
“是什麽?”趙清岩适時的問道。
“我媽媽病重住院最後那段日子,我每天放學都會去醫院陪她。”盛明月慢悠悠的說起往事,一下就将時間線拉回到十幾年前。
趙清岩有些奇怪,那時候的她,也不過是初中,還遠沒到後來面臨報志願選專業的時候。
“有時候我會去食堂吃飯。”她說,“有一天我自己去食堂,飯點的時候人特別多,我要了一份牛肉滑蛋飯,一邊吃一邊看手機。”
“對面坐的是一個拼桌的阿姨,手上戴着手環,就是住院病人會戴的那種,她跟我說話,叫我不要邊吃飯邊玩手機,我說好,我也看不出她有什麽病。”
盛明月回憶着記憶裏那張面孔:“感覺比媽媽年紀大蠻多,六十多歲的樣子,頭發都白了,人有點瘦,但看着還挺精神。”
“然後繼續吃飯嘛,吃了一會兒,她又跟我說話,問我,你什麽時候結婚呀,上次帶回家來的那個小夥子我覺得蠻好的,你們定了哪天拿證啊?”
“我就覺得好奇怪,我看起來像要結婚的人啦?我感覺我離能結婚那天還有好遠呀,就覺得她很奇怪。”
她說到這裏扁扁嘴,趙清岩扭頭看向她,忍不住笑:“她是不是認錯人了?你那個時候,應該還有嬰兒肥,沒完全想開吧?”
他回憶起她十二三歲時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像能嫁人的樣子。
忽然就說了句:“幸好你現在沒有嬰兒肥了,不然我很有罪惡感。”
盛明月:“???”
你到底腦補了些什麽可怕的東西!!!
她白了這人一眼:“還聽不聽?再打岔我不說了。”
“聽聽聽,你繼續。”趙清岩忙道。
“真是的。”盛明月嘟囔了一聲,語速加快起來,“我就跟她說阿姨你認錯人了,我才十五歲,不能結婚,結婚犯法!”
“她好像聽不懂似的,還在說什麽要跟他家長見一面之類的,我就想,不會是精神病患者吧,那不該去安寧醫院看看麽,怎麽是來綜合醫院?”
“這個時候就來了個老先生。”盛明月道,“老先生拿着碗湯回來,跟我比劃說她腦子有點不好,然後哄她喝湯。”
“老年癡呆了?”趙清岩聽到這裏就問。
盛明月點點頭,“老先生說,她忘記了很多事,就只記得女兒要結婚了,其實他們女兒已經結婚好多年,外孫女都上小學了,但她不認得外孫女了。”
但是媽媽卻還記得自己的孩子,記得她已經長大,快要嫁人。
“他還問我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吃飯,我說我媽媽在這裏住院,我媽媽得了腦癌,快要死了,我馬上就要沒有媽媽了,以後也沒有媽媽像阿姨記得女兒這樣記得我了。”
她的聲音放得很輕,說好奇怪,這幾天總是想起這些事來。
趙清岩懷疑她還是被盛先生再婚的事刺激到了,只是沒表現出來,但是又不敢問,于是只好說:“可能是媽媽想你了,提醒你去看她?”
他提議道:“我們明天去看她怎麽樣?順便再去吃豆花?”
盛明月覺得他這個提議真不錯,高興的點頭應好:“帶上盛啾啾,也叫上香姐,吃完豆花我們再回雲宮,從那邊回雲宮有近路的。”
見她瞬間就精神起來,趙清岩笑了笑,關了電腦,轉個身,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溫聲道:“你放心,我會一直記得你的,就算老了,癡呆了,也會記得你。”
因為在過去很多年,沒有再見你第二面的時候,我也沒有忘記過你啊。
那樣燦爛明亮的、像彩虹一般的小姑娘,只見過一次,就足以讓人印象深刻了。
盛明月微微愣了一下,覺得有點感動,眼睛都忍不住有點發脹,但是又不願意在這裏哭鼻子,于是她眨眨眼,跟他開玩笑:“真的嗎?”
“我還是怕你老了癡呆了要我伺候,要不我還是趁年輕努努力,争取推動帕金森和阿爾茲海默症的治療前進一小步?”
趙清岩捏捏她臉,笑着道:“那也不錯,說不定等你老了,還奮鬥在實驗室,我還能進你的項目組做志願者。”
“一輩子獻身給我嗎?好感人。”她哈哈笑起來。
趙清岩又伸手要捏她的臉,被她躲開了,有點不滿:“再捏就要兩邊不一樣大小了,我發現你真的手欠,怎麽老喜歡捏人家臉,跟你很熟嗎?”
“早上剛起床的時候你不是這麽說的。”趙清岩揶揄的應了句,起身把她拉起來,“走了,再不走天要黑了。”
趕在太陽收起最後一點餘晖之前,他們到了盛邺定好的餐廳。
“盛董還沒到,五小姐先自便?”迎接他們的大堂經理将他們帶到了包廂。
等服務生上了茶水,盛明月就讓他們出去了,拿過菜牌和趙清岩研究起來。
“他們家吃福建菜,還挺不錯的,以前就跟爸爸來過好幾次。”
“醋肉和荔枝肉有什麽區別?”趙清岩看着菜單,好奇的問道。
“醋肉是泉州的,荔枝肉是福州和莆田的,這家的荔枝肉是福州做法,糖醋的,荔枝肉比較甜,醋肉是鹹口還有點酸的,要不都點一份,你試試就知道了。”
“吃不完的,算了,下次吧。”
他們聊着要點什麽菜,過了兩斤半個小時,盛邺和鐘莓才到,說是開會耽擱了時間。
來了以後就點菜吃飯,整個過程裏也沒誰客氣寒暄,就像真的是一家人到了周末就聚個餐。
盛明月啃着姜母鴨的鴨翅膀,跟盛邺說:“明天我跟趙清岩回雲宮,你們回去吃飯嗎?”
“你回我就回嘛。”盛邺笑着應道,又問她是中午還是下午。
“不知道,看看下山是什麽時候吧,我們明天去看我媽。”
盛邺聞言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麽突然想到去看你媽媽?”
趙清岩低着頭,夾了塊醬油水黃魚的魚肉放盛明月碗裏,沒去看盛邺和鐘莓的表情。
“在學校的時候聊到點事,說以前我媽住院最後那段時間,有一回我在醫院食堂吃飯,遇到個阿爾茲海默的阿姨,認錯我以為我是她女兒,問我什麽時候結婚,突然想起來我跟趙清岩談了一兩個月,都沒跟我媽說,就去看看呗。”
又說:“立冬都過了,是該去拜拜。”
盛邺哦了聲,盛明月就對鐘莓說:“莓姨,這家飯店好像出了新的甜品,是個蘑菇,蘑菇頭是巧克力慕斯,蘑菇柄是布丁,下面的泥土是餅幹碎,還怪可愛的,我們點一個吃吃吧?”
鐘莓笑眯眯地應好,“聽你說着就很好吃的樣子。”
盛明月嘿嘿一笑,轉頭對趙清岩說:“我們一人一半吧?只吃一半的話熱量應該不高。”
趙清岩當然點頭:“好好好,你先吃,吃剩的交給我。”
然後……他最後一口也沒吃上這個叫“好菇獨”的新款甜品。
趙清岩:“……”剩飯都不給我留一口了,心拔涼拔涼的:)
老趙:我要盡快習慣這種紙醉金迷的生活。
小五:?這就紙醉金迷啦?
老趙:還不夠嗎?衣服都不用自己去買了:)
小五:你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
老趙:會不會有一天吃飯都不用自己吃了?
小五:……你昏迷以後下胃管那天,我拿針筒給你打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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