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回溯夢（8）

回溯夢（8）

夢境裏的一切開始抽離，窦榆知道，是他的靈魂正在離開這個書中的世界。

他先是感到一陣輕飄飄的懸空感，那種極度輕盈虛無的感覺，就像是深吸了一大口氣，身體、皮膚、甚至大腦都要從沉重的骨架空隙中升到半空之中。

當他像個孔明燈，渾身裝滿了氣體，就要奔騰上天時，腳下空間的“地面”遽然消失，變成了萬丈深淵。

那感覺就像是消失了的重力突然出現，轟的一下，将他極速往下拽去，渾身的血液都在慣性的作用下，沖刷着體內大大小小盤踞的各種血管，滌蕩着神經末梢，眩暈而癢。

就在窦榆感覺自己将要摔到深淵谷底，砸成一個渣都不剩的“悲慘結局”時，突然，他猛地一蹬腿，冷汗津津而下，他發現，自己已經竟然還好好地躺在一處，方才只是打了一個夢噤。

“呼呼——呼————”

窦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撫着胸腔裏劇烈跳動的心髒。

這“開機儀式”多少有點折壽啊。

汗水濡濕了窦榆的額發，有幾縷嚴絲合縫地粘在他的腦門，彎成幾個正常情況下完全沒可能的弧度。

一陣清悠悠的吹來，皮膚上殘留的汗水一揮發，熱氣被帶走，身體逐漸感覺清涼了不少，窦榆緊緊蹙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見窦榆對這“關照”十分的受用，這還在扇風的“始作俑者”更加的賣力起來，它調動起更多的綠葉，沖着窦榆的前後左右一通扇，活生生地将自己打造成了一個“綠蘿牌”的生物能風扇。

窦榆大概是還沒從夢魇中回過神來，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寒噤。

“綠蘿牌”風扇忙把幾個扇翅合在一起，像集體沖窦榆做了幾個“大慈大悲”的手勢。

書房裏沒了主要風源，光憑自然風吹拂，瞬間又變得熱了起來。

窦榆從綠葉折疊床上坐起身來，道:“怎麽不接着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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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蘿不好意思地用葉尖兒撓撓葉柄，做了一個植物界的撓頭動作，伸出一根柔軟的藤繞上了窦榆的手。

綠蘿:“爺爺，你剛睡醒，還是不要吹風的好，別給吹凍着了…………我可擔當不起呀…………”

“怕什麽？我又不是老的不能動了，在人類的眼中，我還是個大學畢業沒幾年的‘初級社會人’呢，電信詐騙都覺得我涉世未深，然後搶着勒索那種呢…………吹個涼風怎麽了，還能的‘關節炎’不成？”

“接着扇。”

窦榆不容置喙地道。

主要是，他真的很熱很熱，一來，因為他剛被夢魇驚醒，二來，他竟然在“禁書”邊上，夢到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本狗血網絡小說。

這其中難道是有什麽聯系麽？

他不是那種人老珠黃，嚴重嗜睡，要靠保健品和藥物維持生命的人類意義上的老年人，怎麽會在外出不在家的情況下，在別人工作地點的書房裏打了個盹呢？還睡了這麽長時間，感覺過了好多年。

綠蘿不敢怠慢，悠悠地舒展開寬大的葉片，繼續圍着窦榆扇風，但是從最開始的四檔，貼心地調成了一檔，風力勉強能帶動窦榆的幾根淺色的頭發絲兒。

窦榆:“這些‘禁書’都是你說的那個什麽《陰陽福禍書》麽？”

這個書房裏，每一棟書架的中間都放着一盆巨大的綠蘿，且每一個綠蘿旁邊都飄着一本上滿巨鎖和封印的“禁書”。

綠蘿:“是的爺爺，但是這些書僅僅只是《陰陽福禍書》的殘卷，全書在中天塌陷之後，就已經遺失了…………”

窦榆:“哦……對了，綠蘿，你光和我說了《福禍書》是由黑龍脊骨編纂的，你還沒告訴我，這本書到底是如何記錄了什麽內容呢？你說的那個‘靈魂做成書頁’……是我想的那個‘靈魂’麽？”

綠蘿:“是的爺爺，在神明發現神域的‘惡’無處不在，且力量強大、很難與之對抗時，他們就打算用封印靈魂的方式，将它們一個一個釘在由遠古黑龍骨打造的器皿裏了。”

“只要把那些象征‘無惡不赦’的靈魂釘死書中，它們就再也沒有翻身之力………《福禍書》裏便封印自盤古開天到女娲補天以來所有作過惡的惡族靈魂…………然而，中天塌陷後，本應該被鎖進天界的《福禍書》不知被何許人也私自帶下了凡間，歷經了數重時空折損，變成了現在這個殘缺不全的樣子…………”

窦榆看着飄在綠蘿一旁的《陰陽福禍書》殘卷，這麽長個時間跨度裏封印的惡族，如今只剩下了這麽薄的一小本，可見遺失的數量之多。

他道:“嗯………也不知道妖獸調查屬裏的那些小娃娃，知不知道這些‘禁書’是封印着遠古惡族的……竟然這麽心大的擺在書房裏……”

“他們怎麽可能知道……”

綠蘿發出窸窸窣窣的呼聲，一片葉片發出，其他葉片也接二連三的呼氣，像是千萬個來自曾經的曾經，在未來的一個相同的時間節點，發出了歷史興亡的惋惜。

“都說人類是最接近‘神’的物種，看他們歷史的發展确實是這樣，但卻不知怎麽了，這一個世紀的人類，出奇的……嗯……懶惰……可能是網絡世界給他們帶來的優越感吧……自以為知天知地無所不知，其實都是作繭自縛，自大高傲…………”

窦榆:“…………”

綠蘿:“爺爺，現在真的很少有人會研究這種古書了………一來它真的對日常的社會生活沒用，二來枯燥乏味、語言晦澀…………有時候，保護封印的最好方式，不是把它藏進無所不破的保險箱裏，而是讓大家對它根本不感興趣…………”

窦榆輕輕一笑，心想這個小綠蘿到底是對人類有多大的成見啊，滔滔不絕說了這麽一大堆，他輕輕拍了拍仰在自己面前的一片綠葉，道:“好啦，再怎麽說，現在非人類的好生活不都是人類創造的麽？承認他們有偉大之處，沒有那麽難吧？”

綠蘿不說話了。

窦榆:“話說，封印裏，是不是有那個‘四大惡’？青藤惡，紅雪惡，白蛾惡，皂龍惡？”

“四大惡？”綠蘿意外地道:“爺爺您竟然還記得這個？？”

窦榆:“哎呀，我是沒什麽印象了，之前聽一個小花妖提了一嘴。”

綠蘿:“沒錯，封印開始占篇幅最多的就是這四個，它們是在天界為非作歹最為嚴重的惡煞，但是現在，前三個已經下落不明了，因為非人類在人間作惡很難查覺，加上現在的非人類普遍歸屬感不強，就沒非人關注這件事了，現在看來，已經被大家漸漸淡忘了…………”

是啊。

他們是本應該被大衆遺忘，被時間濤盡的四大惡煞們，怎麽現在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呢？

窦榆:“所以，這本殘卷裏，還封印着另一個四大惡之一？？”

綠蘿:“是的爺爺，就是那四大惡之首，皂龍惡。”

皂龍？皂？

窦榆:“‘皂’不就是黑麽？為什麽惡族裏還有黑龍？你之前不還說，黑龍是創世生物，可以鎮壓邪氣，怎麽到這裏，黑龍又成了‘邪惡’本源了？”

綠蘿:“爺爺，這個皂龍是妖龍，和黑龍不一樣的，黑龍是盤古開天之前，就生活在混沌裏的創世生物，濁水江通水之後就沒有黑龍了，皂龍則是引濁水存在的惡族，極陰極煞。”

“哦。”

窦榆答應到，從一堆綠葉中站起身來，往“禁書”走去，道:“再怎麽說，這個禁書的封印總該是那些小娃娃設計的吧，你在這兒守了這麽久，沒瞄到密碼是什麽？”

綠蘿:“爺爺，實話實說，我是真的有在走心的瞄，期間也見過那個姓薛的白澤小輩，打開封印在做研究，但就是沒看見他輸入密碼…………只看見，一陣紅橙黃綠的光掃在那小子的臉上，然後封印就開了…………”

窦榆:“………………”

不會吧。

這本破書，竟然還是……

窦榆走上前去，仔細觀察着封印的四周，果然，在書的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像鏡頭一樣的黑色裝置，他摁下去，只見，一個藍色的虛拟屏投射在他的眼前，上面顯示着一串簡潔易懂的白色漢字:

【是否通過面部識別解開封印】

【1-是】【2-否】

窦榆:“…………”

嚯！　整的挺先進啊。

窦榆二話沒說摁了【1-是】。

屏幕切換字幕。

【請您站立，封印将通過掃描您的面部，來判斷是否打開權限。】

窦榆挺直背部，綠蘿看他有模有樣的，問道:“爺爺，你竟然會這個？”

那是，窦榆心道，你爺爺我十幾年的網齡可不是估算的。

一陣紅塵黃綠在窦榆臉上掃過，他本來就沒抱着能一下子就打開這本“禁書”的想法，只想着先試試這個先進的小玩意兒，再下論斷。

但是，誰知道，這幾道彩光掃了幾次就沒了。

虛拟屏幕恢複空白，接着又彈出來一行字。

【歡迎“創始人”啓動封印，正在您打開，請稍候，檢測到您的登錄ip有變動，請重點關注，上次登錄ip為null-null】

“嗯？什麽玩意兒？”

窦榆看着那一行字，有一瞬間的大腦空白。

怎麽回事？誤打誤撞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