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無盡夢（5）

無盡夢（5）

“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快讓我瞧瞧！”還沒等江白渚多說話，會議室的門哄地一聲打開，會議結束了。

“呦呵，還當是誰，原來是藺總啊！”小兔子率先一個跳出會議室，趴在樓梯第一階的扶手上。

“你好啊，小兔子，給你們帶了伴手禮。”金麒麟谄媚地笑笑，指了指靠近門口的那節沙發，一只包裝精美的黃白色禮盒擺在其上，目測是一些糕點：“我愛人準備的，你們應該都愛吃。”

“好耶！愛人萬歲！”芽米月歡快地道，身姿輕巧地坐着樓梯扶手就滑下去了，羅紅素挨在她身邊，八只手都撈不住她。

“哎呦我去，你就不能悠着點，真的是，我有你這個下屬，一天天的什麽病都被你熬出來了！”薛谔老媽子一樣數落道。

“略！就你事多！”芽米月三下五除以二地拆開了包裝，是一盒用特意挑選的模具壓制而成的廣式月餅。

“紅素姐姐！我把裏面的小蜘蛛都吃了哦！玫瑰味的！嘿嘿！”芽米月巡視着一盒月餅，把蜘蛛形狀地都挑了去。

“發生什麽事了？”窦榆看江白渚面色不太對勁，走到他面前，輕輕捏了捏他的手。

江白渚不吭一聲，反握住他的手，退到窦榆身後和他貼在一起，這樣，窦榆的大視野裏只剩下了一個藺蚩。

“藺總好啊！”窦榆立刻喜上眉梢，揚聲道，另一只空閑的手一把握住金麒麟想要握手禮的手，主動上下搖了兩搖：“聽薛組長講過你的事跡，自愧不如，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哈哈哈哈。”藺蚩笑起來，看向薛谔：“這位一看就是個人物，薛組長，不介紹介紹嗎？”

薛谔：“這位是最近和調查屬簽約做指導工作的窦顧問，窦榆，那位是窦顧問的朋友，江白渚，江先生。窦顧問，這位就是我同你說的京城的商賈，藺老板了。”

“嗯嗯嗯。”窦榆掙開江白渚勾着他的爪子，笑着拍了拍藺蚩的手背，這才兩人松下了手。

放下來的手還沒清閑幾秒，又被江白渚勾了上去，江白渚捧着窦榆的手，也故作鎮靜地拍了拍，像是這雙搓個響指就能點起一簇白火的手遭了惡心的蟲豸一樣。

藺蚩在一旁玩味地打量着他兩，問道：“窦顧問，恕我冒昧，二位的關系是……”

窦榆還沒回過味來，江白渚飛快地接上了話：“恕你冒昧了就別問，沒人把你當啞巴。”

“哈哈哈。”金麒麟無奈地攤攤手，沒有看江白渚，而是目光鎖在窦榆身上，道：“既然如此，那讓我猜猜，窦顧問，這位江先生……他成年了嗎？這是你遠房親戚家的幼弟？”

“噗！！”挨着羅紅素啃月餅的芽米月率先破了防，又自知惹不過江白渚這個陰險批，十分及時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裝作無事發生。

她把最後一塊蜘蛛月餅遞到羅紅素的臉前，月餅上還被咬了一個豁：“紅素姐姐，你嘗嘗，玫瑰味的真的很好吃。”

羅紅素笑笑直接把嘴遞了過去，叼過來，邊吃邊看戲。

“你！”江白渚平生最讨厭除了窦榆之外的東西，所以他現在只想撕爛這頭麒麟的嘴。

窦榆扣着他的手，把他攔在身後：“藺總，您見笑了，自家孩子不懂事，就是愛冒進，哈哈哈。”

“誰是你家孩子！”江白渚還是不服氣，嚷着就要沖上來，全然沒有了那股初來乍到時生人勿近的矜持。

“你先閉嘴，一會專門和你談，要不然別想讓我再理你。”窦榆轉過頭嚴肅地掃了他一眼，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道，又看回藺蚩，面色迅速地切換成商務會談的模式：“藺總，還是要感謝你資助本屬啊，雖然不知道你這麽做的目的，但對于調查屬來說，真的是雪中送炭，我們無以為報，只能更加努力的工作。”

“唉，說實在的。”藺蚩的語氣柔和下來：“全國大大小小的城鎮這麽多，我之前是真的沒有聽說過這麽一個叫孤鹜城的地方……”

窦榆：“哦？那藺總你是……”

藺蚩笑起來：“哈哈哈，還是我愛人有一天突然和我提到這裏，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來這裏一趟，做點什麽再回去，說我一定不會白來，我便來了。”

“這樣啊。”窦榆觀察着他的神色，他說這着話時的神色是真誠的、不像作假，接着，窦榆被他面前的那枚印制的羽毛胸針吸引住了。

羽毛，一抹輕盈的羽毛，卻凝重成金屬，散發着冷冽的光。

“好了好了，既然資金到位了，大家就不用再愁眉苦臉了！”薛谔站在樓梯上道，他和身旁站着的肖天天都捧着一堆文件，李秋心負責中途遞筆，嘩啦嘩啦地翻着：“藺老板，既然由你來資助我屬，我們也就有權向你公開一部分信息，跟我來吧。”

藺蚩點點頭，和窦榆打了個暫別的眼色，踩着樓梯去了會議室。

“芮仁！別忘了給窦顧問和江先生沏茶！”薛谔不忘囑咐道。

“好的。”芮仁頂着一張标準的一本正經臉，噔噔噔擦着金麒麟的身側下了樓梯，金麒麟中途瞥了他一眼，有點疑惑地緊了緊眉，但也沒疑惑出頭緒來，便也作罷。

怎麽滿是高貴的天界血統後代的調查屬裏，塞進來這麽一朵小野花？什麽花都野的猜不出來了。金麒麟心道。

芮仁之前一直跟着跑外勤，金麒麟是第一次在調查屬裏見他。

“喝綠茶嗎？”芮仁現在窦榆的面前問道，這小子瘦瘦小小的，眼稍微挑，瞳仁烏黑，雖然是單眼皮，但眼睛大大的格外好看，再加上皮膚雪白，漂亮得像個女娃娃，他站得筆直地說話，像是個準備文藝彙演的小孩子。

“喝啊，你給我沏嗎？”窦榆溫柔地道，就差沒上手摸摸他柔軟的發毛了。

芮仁肯定地點點頭。

江白渚在身後扯了扯窦榆的手。

“嗯？”窦榆一轉頭，就看見一臉幽怨的江白渚。

“咦？茶水已經沏好了？”芮仁有點吃驚地小聲道。

“我沏的。”江白渚冷冰冰地道。

“啊，你怎麽會沏的？還沏的這麽好，孤鹜城的綠茶和平常的茶沏法不一樣的……”芮仁道，打開茶壺蓋聞了聞。

不就是幾片炒幹的樹葉子嗎，還要怎麽沏？江白渚并不想多解釋：“我就是會沏。”

江白渚一這麽說，窦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捧起一杯茶抿了抿，贊嘆道：“謝謝你哦，沏的真好喝。”

“不許說好喝！”江白渚有點不高興了：“我真應該給你嘗嘗真正好喝的茶，這個茶泡起來澀死了，就和加了麻油一樣，難喝。”

“是嗎。”窦榆又抿了一口，還想把最後一口喝點，被江白渚攔住。

江白渚奪過茶杯放到茶幾上：“別喝了，茶水都涼了。”

一聽到“茶涼了”，芮仁來了精神，把茶湯和茶葉倒掉，開始重新沏茶。

“還說不是小孩子呢。”窦榆坐在沙發上，笑眯眯地撐着腦袋看着江白渚。

江白渚有點置氣地道：“我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窦榆玩笑地疑惑道：“嗯？”

江白渚意識到自己用的詞不太對，解釋道：“你不是最了解我的嗎，我是什麽樣你又不是不明白。”

窦榆盯着他：“我确實是不明白啊江先生，我們才認識多少天啊，我連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情況都不清不楚，又怎麽可能對一個我認識沒多久的家夥，知根知底呢？你說是不是？”

“我……”江白渚有點被噎住了。

——“你意識到一切都在脫離你的掌控了嗎？意識到了嗎？根本就不存在什麽唯一的“造物主”，這世界的任何一切都不是你能夠決定的，你太過恃才放曠了，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為什麽不能？！我就是想給你一個獨一無二的世界！這世界上的髒東西太多，都在分走你的注意力，人啊，親愛的你啊，我就是想給你一個獨一無二的世界，這個世界裏有我陪着你就夠了，并且我一定能夠做到！”

——“獨一無二的世界，還是獨一無二的囚籠？”

——“什麽？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你是想給我獨一無二的世界，還是獨一無二的囚籠。”

——“世界。”

——“但你給我的卻是『囚籠』，我不要這囚籠。”

——“你在恨我。”

——“我沒有在恨你。”

——“那你為什麽誣陷我。”

——“我也沒有誣陷你，只是這囚籠不該存在……”

——“你要做什麽？！天會塌的！！我為你編織的一切都會混在一起的！全部都會被打亂！世界會更加的混沌不清！”

——“那便塌，那便亂，更何況這只是個假天，你編織的一切都是幻夢。”

——“你！”

——“再見了，我沒恨你，我當初能被女娲帶到天界，大概也是一場瑰麗的幻夢，幻夢到我自己都迷失了自己。”

——“你要去哪？！”

——“我要去直面我的未來，那個真實的一團亂麻的未來。”

——“那你還愛我嗎？”

——“哈哈哈，親愛的，那得看你值不值得我去愛……再見了，江白渚。”

江白渚：“……”

江白渚緊緊地閉上了眼，再次睜開時，他堅定地看着眼前的窦榆：“阿魚，我們回家吧。”

窦榆眨眨眼睛：“怎麽了？怎麽突然想家了？”

江白渚拉起他的手，捧在嘴邊吻了吻，道：“我好像想起了什麽，想說給你聽，只想說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