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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星城13區城門前，朋克們聚集一處，神色疲憊麻木。

等到響徹星城每個區域的報時鐘聲響起，緋月的紅光透出雲層，他們就要出城了。

“這幾日城區間的守備好像突然增加了。”一個皮膚呈銀色的朋克有些疑惑地掃了眼城門處的仿真士兵，說話間還調整了一下背上的制氧機。

“日城的叛軍到處流竄，應該是為了防止他們混進來。”有人回答了他的疑問，“其實根本沒必要，那些人就算逃，也不會想着往13區來吧。”

“原來日城的朋克軍已經敗了？那他們發行的新幣豈不是沒用了。”又有幾個人湊上來。

衆人湊成一圈，各自摸出幾枚新幣，圓溜溜一個，在緋光之下锃亮。

“你們怎麽都有新幣？”背着制氧機的朋克不解，他之前的工作一直是在礦山采石，消息頗為滞後。最近要不是城外探索死的人太多，他也不會被抽調出來。

衆人對着新幣嘆了幾口氣，又收了回去，語氣有些蕭索：“當時那些叛軍勢頭盛，說實在的，明面上不敢說，私底下有幾個朋克不想着他們成功啊。所以，叛軍暗地來籌錢的時候，差不多知道消息的，都拿月幣換了他們的新幣。”

這是資敵行為，要是被抖出來，一個也別想活。

背着制氧機的朋克嘆了口氣：“你們小心點吧，礦山那邊已經在對每個人審查了。”

“怕什麽，今晚出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死了一了百了。要是活着回來了……”一個突然插進來的朋克開口，語氣滿不在乎，“我給你們指條路，黑市裏有人收新幣，十個新幣換一個月幣，虧是虧了點，但可是甩開了個大麻煩。”

衆人都愣了片刻，齊刷刷看向說話的朋克，一見到他的樣貌，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器械化程度非常之高，連腦袋都被改裝成金屬制的，只剩下那雙眼睛似乎還是原原本本的樣子。實際上，大部分朋克改造都不會改造腦袋，風險太高，十個改造腦袋的九個死在手術中，剩下的一個大約也是個報廢的家夥了。

但有新幣的朋克很快就将那點驚訝抛開，對他們來說，知道換新幣的渠道更為重要。

機械腦朋克笑了笑，臉部的表情很僵硬，語氣卻透着狡黠：“我的編號是XC7790，想知道的話，每個人給我轉一個月幣，我就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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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趁火打劫！”有人不滿地揮了揮拳頭。

“自願交易啊，我不強求。” XC7790扭了扭脖子，發出咔咔的聲響，“再說了，你們也不見得能活着回來嘛，正好省下一個月幣。”

說完這滿含挑釁的一句話，XC7790就轉身離去，要往另一處人堆裏紮。

見他要走，衆人急起來，正要開口叫住他。恰在這時，城牆之上已經卻開始随機分配隊伍和任務了。

“AC613，YC4788，AG6800……以上名單，為第一隊，探索區域編號東19！”

“XC7844，XC7790……”

城牆下等待的朋克們聽到這聲音，一個個嚴陣以待，都止了聲，場面安靜下來，除了那擴音廣播，沒有一點別的雜音。

名單念完，城門便緩緩被打開，黑黝黝沒有一點光線的城外展露在所有人眼前。

“各隊注意——檢查裝備，十晝秒後，出—發—”

XC7790收起自己僵硬的笑臉，仔細檢查起自己的裝備，其他的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照明系統。

在城外，絕不能讓自己離開光源，光在人在，光滅了人也就沒了。

“聽起來很有意思。”艾俐偲在城頭望着下方即将出城的朋克們，可妮在一側為她解說朋克們的行為，“可是城邦早就發明出了持久性探索燈，照理他們的光是不會熄滅的，為什麽探索人員的死亡率還是不見下降？”

艾什笑出了聲：“艾俐偲，你想的太天真了。城外有異獸，更有鬼物，有光的時候也只不過是驅散了厭光的異獸，那些他們看不見的鬼物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你不會知道什麽時候從何處，會突然間出現一些破快性極大的東西，将光源擊碎。一旦陷入黑暗，潛藏在一側的異獸便會蜂擁而至。”

“你看上去好像很了解城外，真是讓人驚訝，是在為什麽做準備嗎？”艾俐偲的目光依舊盯着那些朋克，沒有看身旁的艾什。

艾什臉上的笑淡下去，他聽出了艾俐偲的意有所指。

十晝秒很快過去，朋克們浩浩蕩蕩出城，可妮指揮着攝影人員從各個方位拍攝這場面。

“那好像是AG6800，他不是在環境監測部門工作嗎，怎麽會在出城探索人員之中？彌雅，你去問問怎麽回事。”

彌雅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應下。

在緋月出現後，靈感所能感知的異常越來越濃郁，彌雅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地控制着心神，不多說一句話，不亂看一個人，免得在沒有使用精神道具防衛的情況下突然見到不該見到的東西。若不是因為這樣的緣故，彌雅絕不會有如此遲鈍的表現。

“緋月對平民出身的人影響也太大了。”艾什看着彌雅離開的背影，感嘆道，“她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你是為了将她支開。”

艾什說着看了眼可妮，卻發現對方垂着腦袋看不清表情。

“艾俐偲，你是有什麽不能讓艾維克知道的話告訴我嗎？”果然，艾什對于彌雅是艾維克的人這件事，也是心知肚明的。

艾俐偲揚起笑容，眨着眼睛看向他，笑容中帶着絲絲惡意：“艾維克想讓你死在城外。”

“……為什麽要告訴我？如果你不說的話，我根本不會知道查爾斯王子派我尋找多羅西市的任務已經洩漏到艾維克手中。我不知道，就不會防備，沒有防備，對你來說不是更好嗎？”艾什沉默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緊緊盯住艾俐偲的雙眸。

清涼陰冷的風從城外吹進，把艾俐偲額前的碎發吹揚起來，她的聲音似乎也在風中變得飄虛：“我覺得……你活着和艾維克争搶，對我來說是個更好的局面。”

艾俐偲雙手撐住欄杆，探出半個身子，視線更為開闊。她看向城外綿延無盡的黑暗，清楚地感知到了無數鬼怪的能量在翻湧升騰。

“你無論是死是活，我都能想辦法謀取到利益，只是有大小之分而已，但是我選擇幫你活下來，艾什，你應該感激我。我會擋住艾維克暗地裏對你做的手腳，不過，這是有條件的。”

艾什沒有反對，他對于出城這件事情非常謹慎，一點意外都不想有：“我很清楚這一點，你說吧。”

艾俐偲湊到艾什耳邊，壓低聲音道：“我會給你一張地圖，找到多羅西市之後，你就……”

可妮正站在城梯的拐角處，為兩人的談話防備着旁人。

這時，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現在她身前，擋住了迎面的光，她不得不後退幾步鞠躬道：“西斯副官，您怎麽來了？”

離得不遠，可妮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傳到了艾俐偲和艾什耳中，兩人不約而同停止了未盡的對話，艾俐偲快步後退，拉開和艾什的距離。

“向您問好，艾什伯爵，艾俐偲小姐。”

西斯向兩人行完眷屬禮後，站起來看向艾什，眸子裏透出冷漠：“艾什伯爵，艾爾瑪小姐被溫妮小姐打傷了，奧麗薇亞夫人請您即刻動身回去。”

溫妮-克拉克，是艾什母親家族裏的小姐，真要細細論起親緣，算得上是艾什的遠親表妹。去年，溫妮和艾什訂了婚，就住進了薔薇莊園，從住進來的第一天，溫妮就和艾爾瑪相互不對付。

因此，西斯說誰把誰打傷，這絲毫不會引起艾俐偲和艾什的驚訝。真正讓兩個人皺眉的是，奧麗薇亞夫人怎麽會派西斯來請艾什回去，西斯可是艾維克的副官，什麽時候奧麗薇亞夫人和艾維克走得如此近了？

“艾爾瑪的傷勢如何？”艾俐偲趕在艾什之間開口，她總覺得西斯現在這個時候出現很不對勁。

“額頭被砸破了，一直昏迷不醒。”西斯恭恭敬敬地回答了艾俐偲的問話，甚至還補充說明了後續的情勢，“奧麗薇亞夫人很生氣，将溫妮小姐囚禁到閣樓，不許侍女送食物上去。艾什伯爵，夫人發了命令，一定要您回去吧和溫妮小姐之間的婚約取消掉。”

艾什緩緩眯起眼睛，目光落到西斯胸前的金色勳章，那就像是艾維克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西斯副官，我會回去的，但不是現在。請你轉告奧麗薇亞夫人，等風力系統前期的勘測數據出來後，我會給艾爾瑪一個交代的，但絕不是會讓溫妮離開。”

艾什并不是多麽喜歡溫妮，而是他必須和克拉克家族有一個不可分割的穩固聯系，至少現在，放棄溫妮的代價他還承受不起。

“好的，艾什伯爵，我會如實轉達。”西斯點點頭，态度并沒有逼迫之意，好像只是來這兒也只是為了敷衍奧麗薇亞夫人憤怒時下達的命令，“……對了，差點忘了，艾維克伯爵也有話轉達給您——這次去留的選擇，是他給您的最後兄弟之間的提醒。”

下通牒？還是別的什麽意思？

艾俐偲在一旁暗自思索，艾維克和艾什之間的争奪究竟到了什麽樣的地步，而自己又能從中攫取到多大的利益。

“艾俐偲小姐，這是您的文書。”西斯轉向艾俐偲，緊貼身側的右手終于擡起，顯出隐藏在暗處的東西，遞給艾俐偲，“艾維克伯爵說，收到後再高興也不要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艾俐偲接過，繼承權文書紙邊是精致的月亮紋路，國王潦草的簽名那麽随意，拿在手上輕飄飄，沒有半點重量，但她的心頭卻驀地有了重物壓下。

她知道艾維克的意思，他給了她想要的，而她也應當對此給予回報。

可是，艾俐偲想，她慣會耍手段，而這不也是艾維克教給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