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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王宮之中，柏妮絲公主慵懶地靠在軟椅上，懷裏抱着只雪白的波斯貓。

柏妮絲公主漫不經心地順着貓毛，眼型狹長的綠色雙眸看向坐在一側的「克莉絲提」：“奧斯蘭的死，我需要一個解釋。”

艾俐偲并不意外，她喝了口翡翠茶，才緩緩回答道：“奧斯蘭是被艾俐偲殺死的。公主殿下，您知道，我們無法控制意外。”

柏妮絲公主停下了撫摸貓的動作，她有些不耐地将懷中的貓丢下去，那貓便來到艾俐偲腳邊轉來轉去，“意外？克莉絲提，你以前從來不和我說意外。你只會說，‘我一定為您做到的，您放心’。怎麽，現在艾俐偲死了，命運更改了，就敢在敷衍我了嗎？”

那貓勾住了艾俐偲的裙擺，抽出絲線，艾俐偲皺了皺眉，卻沒去管。

“我知道你一直以來，對于其他安娜絲塔繼承人都有意見，但是我不能允許你讓這些意見破壞了我的籌謀。”柏妮絲公主繼續說，語速不快不慢，卻能讓人感到背後的危險，“奧斯蘭就算了，你知道我為你摘掉謀害霍奇森的嫌疑，費了多大的力氣嗎？”

艾俐偲笑着點頭，那只貓已經一鼓作氣跳上了她的雙腿，像在公主懷中一樣發出撒嬌的咪咪聲。

“公主殿下，您在生我的氣嗎？”艾俐偲學着克莉絲提的口吻，側頭看向公主，金色的眼眸一片幽靜，“可是，您交代我去星城13區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13區的暴動，艾俐偲的死，這些不是讓查爾斯王子在您面前節節敗退了嗎？如果您是因為奧斯蘭沒有将多羅西市的太陽遺物帶回來而生氣，那大可不必……”

艾俐偲笑意愈發深：“因為太陽遺物在我手裏。”

“克莉絲提，你什麽意思？你想威脅我？”柏妮絲公主看着它的寵物在艾俐偲懷中毫不抗拒享受的樣子，心裏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

艾俐偲搖頭：“公主殿下，您誤會了。我只是這麽說，只是因為額外完成了您交給我的任務，想向您讨些獎勵罷了。”

柏妮絲公主坐直了身子，忍着不快，矜持地道：“你想要什麽？”

“斯塔家族，我要毀掉斯塔家族的每一個人。公主，我希望您幫我。”艾俐偲很清楚，以克莉絲提的地位，毀滅斯塔并非難事，但後續卻很麻煩，她并不想因此同歸于盡。

宮室內柔和的燈光照在艾俐偲身上，一團影子在她的腳邊，卻顯得極其飄虛。

柏妮絲公主難以理解她的要求：“這算什麽獎勵？斯塔是安娜斯塔的下宗，我沒記錯的話，艾維克的伯爵還是你幫他拿到的，怎麽轉眼又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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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艾俐偲的遺願，我答應她了。公主，命運的更改沒有那麽簡單的。”

“好吧。斯塔和太陽遺物，我當然會選擇太陽遺物。不過，你打算怎麽做呢？”柏妮絲公主手招了招，那貓便要從艾俐偲懷中跳出去，但卻被一雙手抓住。

艾俐偲抓着貓，像是故意要将柏妮絲公主惹怒一般，道：“只要公主對我更加寬容些。我想，我之後大概會做出很多讓公主殿下生氣的小事。”

“不過，為了讓公主稍稍息怒，我會在将太陽遺物交給您之前，為您送上一份大禮。”

“朋克叛軍AG6700，将會在星城13區重新出現，而在背後支持他的人究竟是誰呢？公主殿下。”

柏妮絲公主臉上的不快消散，她想，克莉絲提還是一如既往地貼心。

“支持查爾斯的新黨，向來很同情朋克，呼籲改革。”柏妮絲公主笑起來，她将奧斯蘭、霍奇森的死帶來的麻煩抛開，“我想，或許他也會忍不住同情AG6700。”

緋紅月亮低垂在高聳的大廈之間，将暴.亂過後的星城13區照亮。

暗黑色的城區列車從日城駛入站點，停穩後，低等仿真人将編號XC7790的男性朋克押送下車，一行人在紅月光中穿梭，來到軍方臨時駐點進行最後的審查。

因為将貴族小姐艾俐偲的屍體從城外帶回，XC7790至今已被管控了近一周，不間斷地接受質詢。XC7790很清楚他們在懷疑自己，但好在，随着艾俐偲小姐的下葬，自己也快得到解放了。

審查點臨時搭建，露天無棚，非常簡陋，令人厭惡的紅月光半點兒也沒遮擋住。長桌橫在中央，長官穿着遮擋月光的黑膠衣，已經在對面就位坐下，一把空蕩蕩的鐵鏽椅子正等待着XC7790。

XC7790拘謹地坐下，椅子交接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這就是審查的開場音。長官冷着張臉翻開手邊的文檔，但并沒有看，沉聲道：“XC7790，經過測驗，你确實沒有殺害艾俐偲小姐的嫌疑。只要你通過這次審查，我們會放你回去，你甚至還能得到斯塔家族的感謝賞金。但是……”

“長官大人，您放心，我一定配合！”沒等長官說完，XC7790忙不疊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臺XC7790從未見過的精密機器被搬上長桌，長官站起來，輕輕地點了點機器的邊緣，清脆的金屬聲在一片幽寂的夜裏傳開，讓人心裏發毛。

長官表情比一開始的冰冷要緩和不少，他甚至對XC7790解釋了一句：“這是新的改造機器，我們會給你做一個簡單的手術。”

XC7790看着眼前這臺陌生的機器，他想起了自己因為意外殘疾而做的第一次人類改造手術，但顯然，它比任何一臺XC7790經歷過的改造儀器都要讓人膽寒。

“這個手術……是改造哪裏的呢？” XC7790的兩條機械腿不規律地抖動起來，他很害怕，但他也明白自己根本沒有拒接的資格，只有做了這個手術，他才算是審核通過，才能重新回歸星城社會。

長官已經開始調試機器，冰冷的數字在屏幕上跳動，最後停在一個固定的數值上。

長線被抽出，長官繞過桌子，來到XC7790 身後，正常人類柔軟溫熱的右手摸上朋克人後頸處的接入口，動作利落地将長線插進去。

電流聲覆蓋了雜音，XC7790昏迷前聽到了答案：“大腦。”

他随即不受控制地陷入昏迷，而這時他也終于看清那位長官胸前的銘牌，那上面寫着：副官西斯。

很奇怪的狀态……

像是腦海中多了些無法理解、難以碰觸的東西，他感受了很久，才模模糊糊地猜測多出來的東西是一個芯片。

XC7790睜開眼後，第一反應就是反手去摸後頸接口，但長線已經不在。

他莫名松了口氣，這才想到審查自己的長官居然是艾維克伯爵的副官西斯，他想不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怎麽會是西斯副官那樣地位的軍官來進行審查，這不是小題大做嗎？

XC7790疑惑地向着，緩緩擡頭看向正面。但讓人意外的是，西斯副官并不在他對面，那臺機器也不見了，甚至他此時所處的位置也不是審查點。

這裏是，非法買酒的地下場所。

劣質酒精的味道充斥，暗沉沉的電子光将所有人的臉都照得發黑，人聲嘈雜，各種胡言亂語的咒罵從喝醉的嘴巴裏鑽出，這裏只有不得志的可憐朋克們。

XC7790有些無措地動了動身軀，他剛剛摸到不知什麽時候系在自己腰間的袋子，那裏面裝滿了朋克叛軍曾經發行的新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心裏惶恐起來，開始摸索身上其他地方，果然發現了更多不屬于他的東西：十管高級藍血，兩塊克維斯內驅芯片，幾根金銅絲……

這不算隐蔽的動作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一杯混着藍血機油的松子酒突然地出現在他手邊，握着酒杯的纖細手指塗着紫色的指甲油：“你真的是AG6700嗎？你是怎麽從艾維克那個可怕的家夥手中逃出來的？”

AG6700？那可是叛軍首領！她是在對我說話嗎！

XC7790心裏一跳，差點尖叫出聲，但腦中那仿佛多出來的那個東西控制住了他。

“你說呢，這位美麗的小姐。” 他舉起那杯松子酒，一口喝完，喉嚨處安裝的液體分濾器，将酒精和藍血、機油分開，分別送去不同的部件運作。

“哎呀，居然叫我美麗的小姐。呵呵，也只有AG6700您這樣偉大的人，才會尊重我這種改造失敗的朋克了。”女人又點了杯純松子酒，不貴，她摸出一枚月幣，酒保丢還給她十枚印着朋克标識的新幣。

其他朋克也湊上來，為首的一個向着XC7790行了個禮，道：“AG6700，你沒有死，還從日城逃出來了，我們很為你高興。雖然你的革命失敗了，但我們都尊重你，你招呼也不打就來我們的地盤，我們也不和你計較，新幣我們也仍舊遵守曾經的約定繼續在使用。可如果你還想再要求更多，恕我們抱歉，無法答應。”

我不是AG6700！

XC7790心中吶喊，但他卻無法說出，他感到一些不屬于他的記憶從讀取出來，以及一道無形的藍色精神波紋從中釋放。

“我的朋友，我很明白你的難處。但我并不認為我的革命失敗了，你沒有看日報嗎？艾俐偲、奧斯蘭、霍奇森，這些貴族接連死去，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我的成功嗎？”他的精神受到操縱，将腰間的錢袋子重重地放到酒臺上，新幣咣啷相撞。

女性朋克在其他朋克眼神暗示下，大着膽子打開了鼓鼓囊囊的袋子，閃着光澤的新幣從袋口滑出。

“這些資金，是我的誠意。” XC7790很想停下逃出這個地下場所，但他的嘴巴仍舊一張一合，“如今13區，除了礦山那邊政府和貴族還會派人來管理以外，其他地方和廢區沒有什麽差別了，這裏是被抛棄的土地，我們是被抛棄的人。我想，也是時候站出來重新組織朋克們，為了新生活戰鬥了。”

為首的朋克目光從一大堆新幣上移開，冷笑一聲：“AG6700，你別把我當傻子，新幣在朋克之間小範圍流通，購買力低下，你就算給我十大堆，我也沒辦法當合法貨幣使用。”

“你忘了我是從日城逃回來的嗎？有些消息，你不知道，但我很清楚，貨幣法很快就會将新幣入體系的。這可是查爾斯王子極力推行的，大概明天你就能在日報上見到了。”

他抓了一把新幣，丢給酒保：“給我再來一杯藍血松子酒。”

嘈雜的地下場所安靜下來，一時間只能聽到調酒時液體傾倒的聲音。

“……好吧。”為首朋克抓住錢袋一角，将它向自己這邊拖了拖，“AG6700，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新幣将列入三城貨幣體系，那我可以和你合作。”

藍血松子酒調好，酒精和機油相混，奇怪的味道從杯口溢出，似乎只要聞一聞，就會讓朋克的意識進入迷醉的狀态。

XC7790舉杯和對方輕輕碰杯：“合作愉快，為朋克的新生活幹杯。”

又喝了幾杯酒後，氣氛變得更加融洽，XC7790在一片笑鬧聲中悄然離去。

剛剛走進十字街頭的一家廢棄的商店，脫離了紅月光照耀的區域，腦海中的精神操縱就消散，西斯出現在他面前，拍拍他的肩：“做得不錯。”

“長官，我……我能問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嗎？” XC7790盯着他的銘牌，精神操縱消散後，湧上大腦神經的醉意讓他有些迷糊，“不是說，只要我審查通過，就能自由了嗎？”

“當然，你自由了。”西斯将他的檔案袋給他，同時還有一筆豐厚的斯塔家族對于他将艾俐偲的屍體帶回來的賞金，“不過此外，艾維克伯爵希望你能繼續配合他的實驗。對于朋克群體，伯爵總是很有研究興趣的。”

XC7790迷迷瞪瞪地接過檔案袋和賞金，躊躇半天問道：“需要我做什麽呢？”

西斯笑了笑，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但XC7790醉眼朦胧沒有發覺。

“會有專門負責的人來告訴你的。XC7790，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妄想反抗艾維克伯爵，從今天起，忘記你朋克人的身份，不要去同情他們。”

艾維克究竟要做什麽？

XC7790醉倒之前含糊應下了西斯的話，他不太清醒的大腦已經只剩下這個困惑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