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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不止是斯塔、安娜絲塔,我要整個城邦都給艾俐偲陪葬。”
自艾俐偲死後,艾什的夢一直萦繞着這樣的念頭,他知道那是父親的錨點帶來的影響,他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有個時候,艾什照鏡子,他會恍然,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艾什-馬爾茲-斯塔,還是父親伊齊基爾?
随着時間的推移,錨點的影響越來越深,父親好像在自己身上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因此,艾什半點也不意外自己會找到占蔔家塞西利亞為死去的艾俐偲占蔔,更加不意外在卦象隐晦的指向克莉絲提-A-安娜絲塔後,自己冒險暗中潛入安娜絲塔莊園妄圖行刺。
艾什無法控制自己,父親對艾俐偲的疼愛超過了一切。
潛入安娜絲塔莊園對艾什而言輕而易舉,但如何找準機會刺殺A小姐,卻是一個棘手的難題。
但終于還是被艾什找到了機會。
他蟄伏在克莉絲提的起居室,看着她屏退內侍長珍妮特,親手點燃聖黛拉爾,使精神寧靜的幽然香味盈滿室內,也不知覺撫平了艾什過度緊張的情緒。
克莉絲提似乎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房間內多了一個心懷不軌的刺客,她照常地看了會兒柏妮絲公主交給她的文件,然後服下助眠劑躺上床。
“五……四……三……”艾什在心裏倒數,額鬓間冷汗連連,他的精神力已經全然集中,只待最後的出擊。
在無聲的讀秒倒數中,克莉絲提平靜地攏了攏枕邊淩亂的頭發,右手抓住面具底端,很快,那象征着安娜絲塔神秘而尊貴地位的面具就離開了她的臉龐,露出她隐藏于衆人眼下的美麗面容。
倒數已經結束,但艾什的精神攻擊卻并未如期而至。
聖黛拉爾鎮靜精神的效用在艾什身上忽然失效,他看着克莉絲提的臉,心中萬分驚疑,所有的思緒都凝滞于一個念頭——床上躺着的究竟是艾俐偲,還是A小姐?
心緒劇烈的起伏,讓艾什一時忘卻了自己的潛伏,幾乎是瞬間便暴露在還未進入夢境的克莉絲提感知中。
克莉絲提猛然睜開雙眼,坐直身子,金色的眸子如刀鋒一般銳利,看向室內某處陰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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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她的精神力頃刻間席卷而至。
艾什不得已側身翻出,堪堪躲過她的精神攻擊,同時問出了自己內心的疑問:“艾俐偲?!你是艾俐偲?!”
克莉絲提的攻擊停了下來,起居室內暗下來的燈光倏忽亮起,她眯起雙眼看向艾什,像是在辨認他的身份。
“原來是艾什伯爵。”克莉絲提的語氣平靜,讓人聽不出她心中所想,“怎麽,查爾斯王子派你來的嗎?即便是政見不合,也不至于刺殺我吧?”
艾什的心跳得飛快,原本還算理性的精神一漲一漲地發疼,像是在面對鬼怪的精神污染那樣急速崩塌。無論是艾什本人,還是父親錨點殘存的龐大意識,對于眼前這個與艾俐偲長相一模一樣的克莉絲提,都處于命運感的眩暈中,并且随時都會迷失。
艾什走近幾步,低聲道:“安娜絲塔家的A小姐……你能告訴我,為什麽你的長相與我的妹妹艾俐偲,一模一樣。”
“你究竟是A小姐,還是艾俐偲!”艾什沒有回答克莉絲提對于查爾斯王子人品的質疑,此刻他只想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聽到艾什提及艾俐偲,克莉絲提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她冷笑一聲,嘲諷道:“你的妹妹?艾什伯爵,如果艾俐偲還活着,聽到你這麽稱呼她,大概只會覺得惡心吧。”
聖黛拉爾的香味越來越濃烈,但對克莉絲提和艾什來說,已經完全沒有用了。刺激的現狀使得兩個人的精神力都在急速向着深淵跌落,那來自鬼怪的力量反饋到他們的軀體,失去理智的瘋狂随時都會降落。
“你不是A小姐,如果是A小姐,應該早就叫人來殺掉我了。”艾什卻突然下了結論,他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死掉的人不是艾俐偲,在我面前的,才是真正的艾俐偲。”
艾什等了片刻,果然沒有等到反駁,他丢開藏在袖中的武器,以表示自己對[艾俐偲]并無惡意。
“艾俐偲,你雖然恨我,但是因為父親的錨點在我身上,所以并沒有要我性命的打算,是嗎?”對方依舊沒有反駁,艾什越走越近,他甚至能夠聞到艾俐偲身上未曾洗淨的血腥味和陰冷的鬼怪氣息,“你很聰明,應該猜得到我來刺殺克莉絲提是因為什麽。如果不是父親的錨點影響我,我想這會兒我應該在某個情人的床上快活,而不是因為一個毫無根據的占蔔結果冒死潛入安娜絲塔莊園。”
“只要父親的錨點還在我身上一天,艾俐偲,我們兩個就不得不繼續糾纏下去,即便相互恨得要死,也只能讓對方繼續活在世上。”艾什低低地笑起來,笑聲中滿含癫狂的情緒。
艾俐偲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真惡心!”
但轉眼,艾什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看向艾俐偲的眼神轉而變得溫和、慈愛:“噢,我親愛的艾俐偲,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感謝母神!”
艾俐偲清楚,這是父親錨點的影響,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她才願意容忍艾什在自己未來的複仇計劃中活下來。
對于自己的父親,毫無溫情可言的艾俐偲卻總是柔和的,即便這只是錨點殘缺的意識,甚至這意識是由自己厭惡的人展現出來。
她向着艾什笑了笑,溫聲道:“是的,命運的鬥争中,活下來的人我,希望我能使您感到驕傲。”
“當然!”艾什揉了揉她的腦袋,就像父親還在世時一樣的親昵,“但是,成為安娜絲塔的繼承人,也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啊,如果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要告訴我。”
艾俐偲的鼻尖忽然一酸,眼眶忍不住泛紅,如果安慰自己的就是父親該有多好,她很想撲進父親寬厚的懷抱中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但艾俐偲很清楚,眼前這個如父親般疼愛她的,是艾什的身體,她絕不會撲進艾什的懷中,也絕不會在艾什眼前留下任何一滴軟弱的眼淚。
“這個忙,非你不可。”艾俐偲将酸澀感咽下,走到書桌前拿起一份文件,遞給艾什。
艾什接過來,文件封面上的名稱他很熟悉,《新黨平等法案草案》。
艾什的臉色變換幾番,似乎是本人的理性在于錨點意識争奪,但最終,看向艾俐偲的目光,依舊是那溫和的、包容的目光。
“王子公主争儲,克莉絲提選擇的是柏妮絲公主,為了僞裝我只能繼續聽命公主行事。但面具之下的我,艾俐偲,卻更認同王子新黨的政見,所以,我想在必要的時候,我應該與你裏應外合,幫助新黨的平等法案施行……”
艾俐偲說到一半,艾什卻突然出聲打斷了她:“親愛的艾俐偲,我對這些一竅不通,讓艾什和你說吧,他也很樂意幫助你的,他答應我了。”
還沒等艾俐偲反應過來,艾什的神色一變,那令她厭惡的譏诮表情就出現在艾什臉上。
“艾俐偲,你忘了?父親在世時,除了毫無底線地疼愛你,只曉得畫畫、音樂,風雅韻事精通,對俗事倒是一概不懂,所以我們斯塔家才會漸漸淪落成二流世家。”艾什丢開手中的文件,拉開椅子毫不客氣地坐下,“伊齊基爾只是你的好父親,對我而言,他就是個爛人。”
“不過也多虧了他不懂這些東西,又偏愛你到了不知道什麽程度,所以才會願意在你的事情完成前,讓我徹底地掌控這具身體。你應該知道,留有意識的遺物錨點,占據本體精神是本能,即使那本體是他的兒子,也不會有絲毫心軟,但為了你,他卻能控制自己不去搶占。”
艾俐偲理所當然地挑了挑眉,面對艾什她壓根懶得給好臉色:“夠了,我不想和你讨論這些。”
“為什麽不說?難道你覺得父親的偏愛,對其他孩子而言公平嗎?因為你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你理所當然地享受,而無視我們的痛苦。一個連精神力都沒有的廢物,在家裏因為父親撐腰,爬到我頭上,如果我們處境對調,我艾什能像你一樣活到今天嗎?艾俐偲,我這一生中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那一次到了最後我居然心軟,沒有殺了你。”艾什盯着艾俐偲,惋惜道,“錯過了機會,到現在已經殺不了你了。”
起居室內的燈光照在兩人身上,明明這一夜并無鬼怪來襲,但還是寒意漸生。
艾俐偲想起自己的母親對自己說的話,母親說:“人心比鬼怪更可怕。”那時的自己甚至連鬼怪的概念都不理解,但現在,她越來越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因為父親的偏愛而恨我,艾什,這樣的理由只讓我覺得你可憐。”艾俐偲沒有産生同理心,她的心髒都已經是鬼怪遺物了,何必為難她像以前那樣去理解他人呢,“不過,我接受你對我的憎惡。”
“言歸正傳,我們繼續來說查爾斯王子和新黨的平等法案。艾什,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幫助查爾斯推動朋克平民平等化……”艾俐偲簡短地交代了一番,艾什立刻理解。
他似笑非笑地問道:“艾俐偲,你讓全面朋克化,根本不是為了推動平等法案吧?你真正的目的,是想讓城邦徹底混亂吧?”
“讓我猜一猜,你這麽做是為了複仇?畢竟雖然你沒有死,但社會意義上你确實是被殺死了,以你的性格,應該不會放過那些導致你陷入這種局面的人。奧麗薇亞夫人、艾爾瑪,或許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這些都不用說,我只是好奇,你同母的親哥哥艾維克,你也會不放過他嗎?”
“……我給過艾維克機會,我問他,對于艾俐偲的死不會傷心愧疚嗎?他的回答并不能讓我滿意。”艾俐偲的笑流露出苦澀的意味。
宮殿的集會在國王的困倦下草草結束,艾什喝下最後一杯酒,停止了自己對于僞裝成克莉絲提的艾俐偲的回憶。
他和新黨黨魁一起出宮,兩人并肩走在宮道上,黨魁在他的耳邊憤然質問道:“艾什伯爵,你為什麽要慫恿王子提出‘全面朋克化’的提議?其他人目光短淺,只看得到好處,你卻應該清楚,這會讓城邦社會的結構走向崩塌!”
“崩塌嗎?”艾什不在意地笑笑,“那我還挺期待的。”
他是真的很期待,艾俐偲會怎麽上演她的複仇,在複仇的過程中所伴随的毀滅、崩塌,又将是怎樣的震撼。
緋月下,紅光恹恹。
從宮牆之上看向城市的居民區,能看到渺小的人類在鬼怪的精神污染下痛苦哀嚎,一片地獄之景。
加斯克爾接過燃好的煙管輕輕地抽了一口,吐出薄薄的煙霧,在緋光下也變得微紅。
“克莉絲提,你還真有些手段,如你所說,帶領教會為谵妄平民禱告的事落到我手上了。現在,你想要我幹什麽呢?”
艾俐偲臉上的面具也被緋月照得反射出眩目的紅光,她擡頭看了看天上顏色越來越濃郁的月亮,發自內心地笑起來:“很簡單啊,加斯克爾,你只需要配合查爾斯王子的計劃,未免有漏網之魚,将那些虔信母神的信徒帶到可以讓他們擺脫痛苦的地方去就行了。變成朋克,那些可憐的平民就不會受到鬼怪的影響了。”
加斯克爾聳聳肩,毫無意見地應下:“好吧,既然是太陽會的要求。”
“不過,克莉絲提,不久前太陽會派出了另一個人來聯系我。這不會是太陽會內部人員的什麽派系之争吧?我可是和你關系不錯才提醒一下你的哦。”
艾俐偲微微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并沒有讓加斯克爾察覺。
她眄了加斯克爾一眼,冷聲道:“你很希望我在太陽會中出點什麽事嗎?加斯克爾,除了拿你的太陽葉,不該管的事情,千萬別插手,不然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加斯克爾雙手舉了舉,做投降狀:“是我多嘴了。”
兩人就此分開,艾俐偲回到了安娜斯塔莊園,她繞過一衆侍從和其他繼承者,推開自己的起居室,看到戈多捧着本哲學書在看。
“裝了多久了?”艾俐偲毫不客氣,她取下面具,站在戈多跟前,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戈多合上書本,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的臉色,定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戈多,我們是同一陣營同一戰線同一立場,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瞞我。”艾俐偲彎腰,臉湊向戈多,越湊越近,銳利的眼神壓迫感十足。
“我瞞你什麽了?”戈多不解皺眉。
艾俐偲的眉眼更沉了幾分:“你可沒有告訴我,你是去找加斯克爾來切斷了我和召喚儀式的連接,而且還是以太陽會的身份!難道你不知道,我正在沿用克莉絲提太陽會的身份同他來往嗎?這樣會引起加斯克爾懷疑的。”
“不那樣做,你真的會死掉。我不覺得這是隐瞞,你一清醒過來,就去王宮了,我根本沒有跟你說的機會。”戈多過于鎮定,反倒讓艾俐偲有些摸不準,幹脆直起身後退幾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艾俐偲,你究竟是擔心我以太陽會的身份出現在加斯克爾面前會引起他不必要的懷疑,還是在擔心我是不是已經知道我人類的身體在加斯克爾手上?”
“你……”艾俐偲瞪圓了眼睛,她被戈多的反問一時問住。
戈多自嘲地笑了笑:“關于克莉絲提将我身體藏在哪裏的記憶,你并沒有損失對嗎?你很清楚在加斯克爾那裏,你只是你不想讓我知道,你也不想讓我恢複。艾俐偲,你和克莉絲提是一樣的,你們都想以仿真人的身份來掌控我,即使那樣再也拿不到太陽石,走向同化成鬼怪的結局。”
艾俐偲沉默以對,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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