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風中悠悠地傳來一聲長嘆:“他奶奶的,實在是叫老子沒眼看。”

瞧樣子,這聲音像是從房頂上傳過來的,且透徹得很,磁性得很。

緊摟在一起的兩人急急錯開,霄衡伸臂扶着她,低聲歉然道:“對不住。”

莺七不及去想他為何竟沒發覺師尊的蹤跡,跳上房來,嗔道:“蕭君圭,你做什麽?”

屋頂上半躺着一個青衫男子,雙手枕在腦後,正翹着二郎腿擡頭望月,意态悠然,見莺七躍上房來向自己怒目而視,師尊深谙保命要緊,忙亡羊補牢似的捂住眼睛:“我可什麽都沒看見。”

莺七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躍下房來,挽住霄衡的手臂,說道:“咱們走罷。”

霄衡臉上霞湧,默然不語,任由她挽着自己順着廊下走去。

月下花香馥郁,枝葉葳蕤,兩人半倚在花叢之中,莺七拍手笑道:“我們太華山上也有許多花,春夏之際,繁花似錦,比這裏美得多,以後我帶你去瞧瞧。”

霄衡微笑應道:“好。”

她眨了眨眼,澄澈如水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好奇之色:“對啦,我從來沒去過昆侖,不知道那裏是什麽樣子?”

霄衡沉吟道:“昆侖終年苦寒,銀裝素裹,很少能夠見到鳥獸的蹤跡。我極幼之時,便随師父居于昆侖,師父經常下山,許久不歸,我便獨自一人在山谷裏修習神通,直到十七歲才第一次下山。”

莺七笑道:“我師尊說,你初次下山,便名動江湖。”

他臉上添了一絲珊瑚似的嫣紅,低首道:“是我那師侄不懂事,惹出禍端,我不得不替他善後,因此在江湖中有了些微的名頭。”

莺七抿嘴一笑:“哎喲別謙虛,将來你要帶我去昆侖玩啊。”

霄衡柔聲道:“好。”

莺七本來覺得他性情孤僻清冷,此刻見他對自己說的話無不柔聲應允,只覺在他冷冷清清的外表之下,實是溫柔含蓄到了極處,将頭靠在他肩膀上,笑道:“你對我總說一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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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衡臉上微微一紅,面帶慚色:“我自來冷僻少語,若不能陪你玩笑嬉鬧,莺兒,你別生氣。”

莺七偏了偏頭,認真地瞅着他:“你放心,我一個人就能演完一整出戲,咱們倆在一塊兒,才不會寂寞呢。”說着唇角不自覺地含了一絲笑意,窩在他懷裏:“好哥哥,我從小便頑皮胡鬧,便對着師尊,也是沒大沒小,總愛淘氣,這世上也只有你,能管得住我。”

他微微一笑,伸手攬住她渾圓的肩頭,低聲道:“你喜歡玩鬧,我都依你,莺兒,無論你喜歡做什麽,都可以。”

兩人正說話,廊下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沁兒,我之前的吩咐,你可要牢記在心。”正是慕漴的聲音。

這聲音雖低,但兩人均負上乘神通,入耳清楚,二人對視一眼,屏住了呼吸。

慕沁柔弱的聲音低低地說着,帶着無盡的蕭索:“我明白,哥哥要我在新婚之夜刺殺穆長恭,就算死,這件事我也會為你辦到。”

慕漴的聲音裏帶了幾分嚴厲:“誰允許你死?”

慕沁冷笑道:“哥哥要我刺殺穆長恭,不就是要我死麽?”

慕漴嘆了口氣:“那□□雖然入口封喉,卻有解藥。你只需下在穆長恭的喜酒裏即可,你們到時候一起喝下,之後我自會救你。”

慕沁淡淡的“哦”了一聲,語氣裏似乎對自己的生死毫不關心。

莺七聽得訝異,忍不住輕咦一聲,慕漴立時察覺,厲聲喝道:“誰?”衣襟帶風,急飄而出。

霄衡左手摟住了她,右手急劃半個圓圈,眼前光影如水紋波蕩,驀地化為一面水鏡,将兩人遮得嚴嚴實實,一眼望去,人與花叢渾然無別。

慕漴目光電閃,凝望了這畔花叢片刻,挑了挑眉,眼中閃過淩厲狐疑之色,半晌冷冷道:“好啦,沁兒,回去歇息罷。”

莺七見他遠去,方才拍了拍胸脯,放下心來,顫聲道:“他……他要刺殺穆長恭?”

霄衡略一沉吟,面露厭倦之色:“這些人心機詭谲,他們之間的争鬥死活,咱們不必關心。”

莺七點了點頭,伸臂摟住了他腰肢,低聲道:“我下山以來,見到他們心機叵測,實在厭煩,霄衡,等穆長恭來了,咱們向他問出我師弟妹的下落,便離開此處罷。”她越說聲音越低,終于沉沉睡去。

待得醒來之時,天光斜斜入戶,已然天明,她睜開雙眼,卻見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大為驚訝,正不知怎麽睡到了床上,趙伯雍大呼小叫,沖了進來,喜滋滋叫道:“小師妹,快出來看奇觀!”

莺七急忙一扯被子,怒道:“喂,大清早的,誰教你擅闖女孩兒的房間了?”

趙伯雍摸了摸腦袋,疑惑道:“師叔抱你進來睡覺的時候,你身上衣服穿得好好的,我進來又看不到什麽啊,難不成,我師叔這般不老成,竟替你寬衣解帶了?啧啧,我跟了師叔好幾年,真沒想到我師叔竟是個人面獸心的……”

莺七聽他說竟是霄衡抱自己上床休息,芳心竊喜,但聽到後來,這小子擠眉弄眼,越說越不像話,不等他說完,呸了一聲,啐道:“胡說八道,你以為霄衡是你麽?”

趙伯雍咳嗽道:“閑言少敘,小師妹,你快起來,出去看看外面一個好玩的東西。”

莺七見他滿臉誇張之色,好奇道:“什麽好玩的東西?”

趙伯雍向外一指:“你自己出去看。”

莺七躍下床來,飛奔出屋,但剛踏出房門,便被吓得倒退數步,驚呼失聲。

眼前小山也似站了一頭巨獸,龍首豹尾,一雙深藍色的巨翼當空撲扇,滿臉猙獰之色,涎水直流,卻是個極為罕見的兇獸。

她驚吓之下,下意識去腰間取龍角在手,自知自己不是這兇獸對手,叫道:“霄衡哥哥,師尊!快來呀!”

話音未落,身畔轉出一個白衣人,看神色有些忍俊不禁,微笑道:“不必害怕,此獸甚為馴服,不會傷害你的。”

莺七驚魂未定,見他正是霄衡,急忙挽住他右臂,顫聲道:“霄衡哥哥,這……這似乎是上古的藍翼巨龍獸,兇殘無比……”

趙伯雍笑吟吟地踱将出來,聞言笑道:“小師妹放一百二十個心,這家夥怕師叔怕得要命,而且頗有靈性,師叔讓它往東,它不敢往西,馴服得不像話。”

莺七見那藍翼巨龍獸果然對着霄衡滿臉讨好的傻笑,不禁啞然失笑道:“這是怎麽回事?”

趙伯雍眉飛色舞,笑道:“昨夜這家夥不知從哪兒猛可裏蹿了出來,對着我咆哮示威,看樣子很想将我大卸八塊,但師叔飄然站定,正待對它不客氣。

誰知這家夥見了師叔,居然立馬變了一副嘴臉,四肢全都跪倒在地,對着師叔大點其頭,那副谄媚讨好的勁兒,啧啧,我可形容不出來。

當時我們兩人都很是驚訝,師叔說此獸似有靈性,便放它一條生路吧。不料這家夥撲扇着翅膀哼哧哼哧地追了上來,又對着師叔傻笑不已,死活要跟着我們,怎麽趕也趕不走。”

莺七聽得又是好笑又是驚奇,搖了搖霄衡手臂,笑道:“真的?”

霄衡颔首道:“不錯,此事大為奇怪,見到此獸之時,我尚未動手,何以它便對我這般懼怕,竟至于不戰而降?這可就想不通了。”

藍翼巨龍獸側耳傾聽他們對話,搖頭擺腦,顧盼自雄。

小狴默不作聲地趴在一個角落裏,兩相比較,小狴一向雄壯猙獰的面貌被襯托得幾乎可稱“嬌美”,看它神色直是深受打擊,比之平時的桀骜,倒很有些可憐楚楚的風味。

小狴雖對藍翼巨龍獸頗為不滿,它主人卻很喜歡,去廚房取了一大塊肉來喂這大家夥,它一口吞下,眯着眼睛對莺七友愛地打了個呼嚕。

蕭君圭不知從哪兒踱了出來,負手瞧了藍翼巨龍獸片刻,饒有興致地笑道:“上古之時,此獸肆虐大荒,令天下黎民苦不堪言,後來惹得上古神帝震怒,出手将之誅殺殆盡,不想如今還剩下一只,有趣得很。”

莺七聽他說上古故事,頓時兩眼發光,扯住他要聽詳細的版本。

蕭君圭活了一把歲數,腹內典故所知極多,見她扯着問神帝的往事,便閑閑道了幾句。

相傳上古神帝一生征戰八荒,威名赫赫。但神帝後來為了救神後的性命,不惜以身獻祭,就此仙逝,如今兜兜轉轉千載歲月,早已不知當初的神帝轉世成了何人。

他說得正高興,慕府上一個小厮來傳了消息,說是大秦城主和城主之弟親登府邸,來和小姐成婚。

蕭君圭聽得怔了怔:“城主之弟?”

莺七也不覺一愣,望向師尊,意示詢問:“是……是師兄?”

幾人逶迤來到花廳之上,只見慕漴陪着兩個人相聊正歡。

座中一個男子二十八九歲年紀,一身暗紫衣袍,衣袂垂地,斜飛的雙眉透着陰沉詭異的氣息,另一人比他小着幾歲,青衫欲碧,風神似畫,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可挹的清愁。

莺七脫口叫道:“師兄!”

心下又驚又奇,那日伏羲崖上一別,師兄始終未見蹤跡。楊篁一身絕技獨步江湖,她和師尊都不怎麽擔心,不料他此刻竟陪着穆長恭出現在慕府之中。

穆長恭微一挑眉,站起身來,唇角逸出一個不明意味的笑來:“原來是蕭前輩、霄衡公子和林姑娘,相別多時,能在此刻重逢,真叫長恭受寵若驚得很。”

言下居然甚是坦然和氣。

莺七睜圓了一雙俏眼瞧着他,驚疑不已。

後者拱手道:“當年蕭前輩救了我幼弟的大恩,在下都記得。”

蕭君圭似笑非笑道:“好說,好說。”

兩人含笑對視,若有火星四濺,穆長恭的眼光沉沉如黑潭,不見一絲波瀾,師尊一雙眼卻是澄澈空明,宛若秋夜冷泉。

慕漴小奸巨猾,甚是會看眼色,見狀忙喚小厮擺上一桌上好的酒菜來,為遠客接風洗塵。

賓主團團坐定,蕭君圭兩盞花雕入口,便忘了同穆長恭計較彼此恩仇,一心一意地和趙伯雍比拼酒量。

散席後莺七拉了楊篁問:“師兄,你怎地卻和穆長恭一起來了?”

青衫的男子素來溫文的神色中莫名帶了一抹孤寂,笑得懸崖孤竹般落寞:“師妹,他是我的兄長,我跟随他,本是天經地義。”

莺七怔然道:“可……可是你說,你曾經是大秦城應該繼承城主之位的嫡子,被師尊救上太華後,便将前塵往事盡都忘卻……”

楊篁略一沉默,驀地苦笑着搖了搖頭:“從前是我誤會兄長了,他雖觊觎城主之位,但對我極為疼愛,幾乎視為性命,刺殺我的事,也并非他指使。”

楊篁之母是上一任大秦城主的正妻,穆長恭之母則是他的妾室滄雲。

滄雲外貌柔弱,卻具果決冷酷之心,生下庶長子之後,便一心要為他謀一個好前程,數年後出生的嫡子穆篁便成她的眼中釘,一意謀劃要除掉他。

穆長恭和這幼弟的關系卻好,少年時常常帶着楊篁滿山遍野地游玩,在漫長的歲月裏打下深厚的情誼。

他生來性情涼薄陰沉,不知何以,對這個并非一母同胞的弟弟,卻愛之甚深,處處呵護。

楊篁十一歲的時候,被滄雲安排的死士刺殺,那時他不通武功,肩頭被刺了一劍,本無幸理,但太華山師尊湊巧路過,見狀慈悲心發作,随意散漫地揮了兩下手,便送了那些死士去和閻羅親近,又随手治了少年的傷,将他帶上太華山來。

許多年東流水一般過去,不想他終于還是回到兄長身邊,是耶非耶?

往事彈指即過,如今說來,只覺漫漫如煙,浩渺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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