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流星

流星

時間推移，太陽開始陷落，與波瀾壯闊的海平線融為一體。金燦燦的光圈落在無邊無際的海面上，風一吹，開始湧動，向前向後或是向左向右，沒有固定方向。

風往哪裏吹，光往哪裏走。

海鷗低飛，劃過海面，大膽追逐光的方向。

柔軟的沙灘上紮着幾個帳篷，是人們的露營地。不遠處點着碳火，架着烤爐，放着肉串。

南青舟說的出來吃飯就是來這裏。一起同行的有祁念臣、江映随、黎枝等幾人。江映随妻奴，走哪都要把媳婦兒帶着，南青舟帶了黎漾不是一個人，祁念臣自然不想認輸，在衆多女伴裏找了一個充數。

兩兩相伴沒有誰是因為一個人而尴尬。四方天地各占據一角秀恩愛。江映随和黎枝坐在沙灘上相互依偎，看着烤爐以免東西烤糊。

祁念臣就比較開放，擁着女伴躺在沙灘上熱吻，沙灘上印出不人不鬼的圖形——男人印了全身，女人印了胳膊和腿，疊在男人身上，看起來就像三頭六臂的妖怪。沙子灌了一身，卻沒有蓋滅熊熊烈火，反而還助長火勢越來越盛，比烤爐裏的碳火還要旺盛。

黎漾赤腳走在沙灘上，精瘦漂亮的腳踝粘着沙子，手裏捧着金燦燦的光，呼吸間都是清新鹹澀的海風。

南青舟跟在黎漾身後，安靜看着她玩鬧，漆黑的瞳孔裏倒映着女孩纖瘦高挑的身影，一舉一動，輕盈似海鷗。

黎漾突然轉身，雙手背在身後，頭發揚在空中，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小叔，這裏真好看。我以後想買個靠海的房子，站在落地窗前和最愛的人看日出日落。”

南青舟沉吟，看着女孩的笑容沒有說話。夕陽西下，剩餘的輝光落在女孩身上，落到南青舟眼底，點亮漆黑的眼底。

黎漾走到南青舟身旁，伸手在南青舟面前晃了晃：“怎麽了小叔？”

“你喜歡就好。”南青舟說。

黎漾點頭：“那小叔的心情有沒有好點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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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好了！快來吃飯！”江映随吆喝，黑頭土臉完全不像個富家公子哥。站在他身旁的黎枝笑個不停，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黎漾和南青舟一同走過去。過程中她問：“用不用提醒一下江叔叔啊？”

南青舟說：“不用，他知道。”

“好。”

祁念臣攬着妖豔美人，衣衫不整，胸前都是口紅印，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向這邊走：“讓我嘗嘗烤得怎麽樣。”

黎漾看着祁念臣一身紅痕，心想不愧是他，這都玩得那麽開放，不怕被別人看見。但下一刻，她的視線就被高大的背影擋住了。

祁念臣邪邪一笑：“小黎漾你那是什麽眼神？不用擔心，為了讓……開心，為了開心，青舟今天把這裏包場了，除了我們再找不到一個活人了。”

南青舟提醒：“衣服。”

祁念臣知道自己說漏嘴了，有點信息，立馬整理好淩亂的衣服，捏了一把女伴的屁股：“走，我們去吃海鮮燒烤。”

女伴靠在祁念臣懷裏，嬌羞道：“死鬼，真讨厭~”

聽見這熟悉的語氣，黎漾忽然覺得背後一涼，那個女人在給祁叔叔撒嬌。那是因為喜歡祁叔叔才和祁叔叔撒嬌的，張然也給她撒嬌，而且不止一次，張然不會喜歡她吧！？

黎漾驚恐萬分。

“怎麽了？”南青舟還以為小姑娘被吓到了，“不用管他，當他不存在。”

“啊？沒事沒事，”黎漾咽了一口唾沫，“我在想是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跟自己喜歡的撒嬌。”

“嗯，是。”南青舟眉尾一挑，深邃的眼睛漆黑不見底，令人捉摸不透。

“張然喜歡跟我撒嬌，是不是代表張然喜歡我啊。”黎漾微微思考。

晚風吹過，吹着南青舟已經涼透的心，真真是雪上加霜。

“不是。”

他剛剛在期待什麽。

黎枝噗嗤笑出聲，拍拍黎漾的腦袋殼：“小姑娘說話真招人喜歡。萬一有的人就是喜歡撒嬌呢？只在喜歡的人面前撒嬌那才是喜歡。”

張然好像不只給她一個人撒嬌。那張然就不是喜歡她，得此結論，黎漾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黎枝說：“這就完了？不再想想了？”

“想什麽？”

黎枝聳肩，拿了烤好的鱿魚遞給黎漾：“嘗嘗這個，那邊有醬看看喜歡吃什麽口味。”

“謝謝。”黎漾刷好醬，第一反應是給南青舟，“小叔，嘗嘗好不好吃。”

“嗯。”南青舟走到黎漾身邊。

黎枝偷笑，小聲說：“看來青舟哥完全被拿捏了啊。”

江映随寵溺一笑，一串羊肉遞到黎枝嘴邊：“是，就像你把我拿捏得死死。”

“怎麽樣？”黎漾問。

“好吃。”南青舟答。

“小叔，江叔叔和祁叔叔都有對象了，你怎麽還沒有動靜啊？真的一點不着急嗎？”

“不着急。”

在等你，南青舟在心裏補充。

他又反問，“你看起來比我着急。怎麽，覺得叔叔年紀大了，多餘了？”

“沒有沒有，怎麽會呢。小叔很年輕，真的真的很年輕，而且我那麽依賴小叔，怎麽會覺得小叔多餘呢，”黎漾無意識向南青舟撒嬌。

南青舟淡淡的嗯了一聲，微微勾起的嘴角隐沒半黑的天空下，就像殘留在空中的半縷餘晖，朦胧熹微。

吃完飯後兩兩成對坐在沙灘上看月亮，數星星，時不時聊幾句，惬意又美好。黎漾專心致志聽着黎枝講那些美好的事，不自覺想，都是姓黎，為什麽相差就那麽大呢。

黎枝一生無憂無慮，沒經歷過坎坷，吃過最大的苦也就是職場上的那些事。反觀她，遭遇車禍，父母雙亡，她的一生那麽糟糕……

“漾漾。”

“小叔？”

“閉眼。”

黎漾閉上眼睛，聽覺器官無限放大，低沉性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勾得心裏莫名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小叔說，三。

她的心跟着跳一下。

小叔說，二。

她的心跟着跳一下。

小叔說，睜眼。

她的心靜止了。

漆黑的夜幕中同時劃過數不清的流星，好像一塊黑布畫上無數條會發光的白線，漂亮、絢爛、無比震撼，無法形容。

流動的光暈照亮了整個夜空，整片海岸。夜空下的每個人籠罩了一層銀白色的光暈，遠遠望去就好像一幅漂亮的畫。

黎枝提醒衆人：“許願，快許願，別忘了許願。”

南青舟看着黎漾，眼底的光彩不遜色流星半分，“許願。”

黎漾說好，閉上眼睛，心裏默念，南青舟平安，快樂。

此刻，她又想，她的生活好像不算太糟糕，因為南青舟陪在她身邊。

黎漾睜眼對上南青舟的視線，笑得眉眼彎彎：“小叔許了什麽願啊？”

南青舟一笑：“猜猜看。”

“不猜啦，猜出來就不靈了。”

“好。”

這場盛大的流星雨持續了足足五分鐘，那一晚整個A市的人都看到了，贊嘆絕美的奇觀，也有人遺憾，因為睡得早錯過了這場萬年難遇的流星雨。

過了很久，久到黎漾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意識混沌，她聽見有人說：“願我所愛之人平安。”

那晚的流星很美黎漾記了一輩子。

第二天黎漾醒來時，還以為做了個童話夢，看見帳篷頂和沙灘時才知道那不是夢，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

黎漾看了眼時間心裏十分着急，早八！要晚了！黎漾穿上衣服，出了帳篷，這才發現所有人都醒了，都在等她。

南青舟說：“醒了？”

“小叔，我上學要遲到了。”

“不急，吃完飯我送你。”

有了南青舟的保證，黎漾的心莫名其妙的平靜下來。吃完飯後，南青舟把黎漾送去了學校，确實沒有晚，還提前五分鐘到校了。

張然已經給她占好了位置，看見她時沖她招手：“在這兒！”

黎漾抱着書走過去：“來了，差一點就遲到了。”

張然說：“沒事，姐替你答到。”

“你聽說了沒有，昨晚有好大一場流星雨，還上新聞了。”

“我看到了。”

“不是吧，怎麽都看到了！就我睡得早錯過了嗎！？”張然覺得特別苦逼，是不是全世界就她一個人錯過了。

“不過據專家說，那不是自然界的流星雨。而是一場人為的流星雨，可以說是另一種形式的煙花，漂亮價錢也高，按顆計算，那麽多，估計得有五百億了。”

黎漾不可置信：“啊？沒那麽多錢吧？”

“大富豪的世界咱不懂。估計又是逗小嬌妻開心吧，古有烽火戲諸侯，今有流星博妻笑。”

“好吧……”

也許是趕巧吧，湊巧碰上這件事了。

可是又有哪裏不對勁，黎漾仔細回想昨晚的細節，他們一起坐在沙灘聊天，聊着聊着小叔突然叫她閉眼，自然的流星雨可以蹲時間，有時候還不準時。小叔是怎麽确定那場流星雨在倒計時結束後就出現的呢？

人為的流星雨只有策劃人才知道準确的時間吧。也就是說，小叔是策劃人！

黎漾掏出手機給南青舟發消息，問流星雨的事。南青舟好像沒打算瞞她，直接承認了，還說，錢的價值人賦予的。我賺錢，就是為了讓你開心，這就是錢的價值。

你不開心，那這一切将毫無意義。

黎漾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感受，第六感強烈的認為祁念臣沒說完的那句話就是“為了讓你開心”。

小叔做的那一切并不是因為他不開心，而是因為她不開心。

-小叔，你做這些是因為我不開心嗎？

-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了，我沒能及時在你身邊，這是我的道歉，不是因為你不開心。

黎漾看着南青舟發來的話，突然覺得心裏暖暖的，小叔也有自己工作，怎麽可能時時刻刻待在自己身邊。

明明小叔一直在給自己提供情緒價值，怎麽就成了小叔道歉。要道歉的人應該是她，要感謝的人也應該是她。

“漾漾！”張然的聲音闖入她的世界。

“怎麽了？”黎漾慌忙收起手機，揉了一下發酸的眼眶。

“看你眼睛發紅，我以為你要哭了。”

“沒事。”

“我可以坐這裏嗎？”又是那不着調的聲音。

黎漾無語的看向上官憐鶴，你都已經坐了，還問什麽！？

上官憐鶴說：“小沒良心的，我幫助了你，你不僅不親自照顧我，還請護工照顧我！”

黎漾說：“那我應該不管你。”

上官憐鶴說：“沒良心，算了，我大度，原諒你了。”

無恥。

張然說：“你這個人怎麽那麽煩啊，怎麽還陰魂不散，走哪都能遇見你。”

上官憐鶴反問：“這是公開課，有說不允許我入內嗎？”

“是嗎？知道的以為你聽公開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調戲校花呢。”張然牽着黎漾的手，換了地方，距離上官憐鶴三米開外，好像躲瘟神。

黎漾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一條匿名消息，裏面一段時間日期為八年前的監控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