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第二天，我約了段子聰吃大盤雞，他下班風風火火跑來的時候，我已經等了他近一個小時，期間承受了無數等號的人給我的白眼。

當然，我決定統統還到他頭上，“本來說我請你的，現在好了，你請我吧。”

“行行行，但是他媽的領導攔着真不怪我……這次我，下次還是你。”段子聰眉目間盡是戾氣，擡手叫服務員，“來四瓶啤酒。”

“哎你幹嗎！我不喝。”

“啧，賠罪呢這不是。”他十分老到，“賠罪哪有不喝酒的？”

我無奈地翻他白眼。

“怎麽樣，我就說他是吧。”段子聰不見外，夾了雞塊一咬，頓時又叫服務員。

“涼了，給我們加熱下吧。”

服務員也賞了他一個白眼，不過還是端下去加熱了。

這家大盤雞人又多服務又差，但架不住是真好吃，我們這些底層上班族偶爾想吃頓好的，也就只能選這種店了。

“快給我說說具體的啊！”他的嘴就沒閑下來，“是不是看着就像？那臉蛋，那說話裝腔的樣子，還有身上是不是有香味？啊？說話啊！”

“啧，就是洗發水味。”可能等他太久了，我心裏煩躁得很，“人家愛幹淨還不行了？招你了？”

“那不襯得我們都髒兮兮的嗎！”段子聰弓着身子伸長脖子，啞着聲音，“他以前還紮辮子，還玩跳皮筋，對了，還跳舞呢，突然想起來，小學六年級他跟女孩兒們一起跳了那個什麽，種太陽，你聽過這歌嗎？”

“就是這些讓你敢說他百分百是的？”我嗤笑一聲，“淨撿人家小時候的事說了……”

“其實小時候的事我也沒記那麽清楚了。”話剛落，大盤雞和啤酒全上了，他跟餓死鬼似的，雞塊又進嘴裏了，話也不丢下，“印象最深的是高中吧，我倆已經不一個學校了，一次回家看見他，呵，頭發跟花澤類似的，我心裏就一股氣，問他交女朋友沒有，他說沒有，我就故意問他是不是交男朋友了，然後他就一直看着我不說話，那表情好像我欠了他八百萬似的，我被他盯的發毛你知道嗎，然後我就開始罵他還跟小時候一樣，娘裏娘氣，不正常，死變态，喜歡男人，他可是一句都不還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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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不盡興，啪啪兩下開了啤酒，遞給我一瓶，“來，先幹一個。”

我繼續白他一眼，“德行。”

“啊。”幾口酒下肚，他大喊痛快，終于是平靜一些，“也可能那天說得狠了吧，那印象就在我心裏邊紮了根，你要跟我提同性戀三個字，我鐵定想到他。”

咀嚼的空檔，我問他，“你把他罵得狠了，記住了同性戀三個字，他被你罵得狠了，會輕易忘掉嗎？”

“我……”

他剛一張口，我就打斷，“結果人家還念你是同鄉，為你做記者高興，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願意幫和你是同學的我的忙。”

“不是你今天怎麽回事？剛見他一面你就胳膊肘往外拐。”

“他以後是我的主人公了，當然要向着他了。”

“草，你這麽說，早知道老子不介紹他給你了。”

“晚了。”

“啧啧啧，你啊，也別費太多心思了，能成不能，或者說你能堅持不能都難說。”

“誰說我不能堅持了？”

“那你好好的工作怎麽堅持不了了？”

“我…實在是煩了寫稿子。”

“我不也一樣！可能怎麽辦啊！不還得寫！我可不敢像你一樣辭職。”

“有什麽不敢的？再找工作啊。”

“知道進來有多不容易嗎！再說整個福藤我還能找到比這個單位更好的？我就問你能不能？”

“不能了吧。”

“這不得了，我要做記者，那我就要在這熬死了，不，把他們都熬死，到時候往上，主編，主任還不都是我的。”

“行，你行，我跟你不一路了。你好好在正道上走，我就自己瞎混了。”

“操。”

這一番對話下來，我們兩個竟是說得有幾分上頭。

大學四年，同新聞與傳播學院，同廣播電視學專業，同宿舍，同省內，畢業後又同留在福藤，差一點又要同租在一起，關系可以說是夠鐵了。

說話早沒了顧忌，互怼互罵都是正常。

段子聰真是喝酒吃飯說話三不誤，他剛放下筷子就舉起瓶子，“喝啊倒是，每次都讓我敬你。”

“行，主任，我敬你。”我趕緊作低伏小。

“呵。”他明顯顱內高潮了，故作鎮定道，“話再說回來，既然要聚焦這個群體，你不多找幾個主人公啊？就他一個？”

“對。我現在的能力，一個就夠了。”

“那請問還有什麽看頭？”

“我樂意不行？”

“呵。”

“你這德行能不能改改，就你會鼻子出氣？”我喝口酒，“你這怎麽當記者，不怕跟人幹起來？”

“呵，先擔心你自己吧，就你這天天臉上不見個笑臉的，別人怎麽配合你拍攝，不跟你幹起來？”

互怼兩句之後，心中的氣好像才發了，我們兩個對視，哈哈大笑起來。

“趕緊吃，吃完了我還得去找他。”

“什麽？”段子聰驚到扔筷子，“找聞西？”

“你驚什麽！”我放下筷子，“既然說好了，不就開始拍了嗎？而且……”我看了他一眼，有預感他會生氣。

“什麽？”

“而且我準備搬到後蘆住。”

“呵呵。”他果然氣笑了，拿着第二瓶啤酒哐哐就見了底。

“昨晚走之前我問他的時間了，他說暫不接受白天拍攝，只能是擺攤的時間，為了跟你吃飯，已經耽誤我兩個小時了。”

确切的說，昨晚聞西的原話是，“白天的工作是我的主業，就算我知道你不會打擾我，但我暫時不想它受到影響，所以只能是晚上八點之後的時間才可以。”

我問他，“你吃飯的時間呢？”我想盡可能地多請他吃飯。

“早上六點半起床，七點在樓下随便吃點，八點到公司，中午吃飯的時間不固定，不忙了也是樓下随便吃點，晚上的話，因為時間太趕，經常是攤位支起來了，然後還是随便買點什麽墊一口。”

是啊，賺錢哪有容易的，雖然同情但我很快抽離了出來。

“呵，呵呵。”這邊段子聰哼哼着開口，“勸你還是別搬過去。”

“怎麽了？”

“第一，不是說紀錄片只是試水嗎，你連腳本都沒有，更沒必要搭進去太多吧，第二，你是在騎驢找馬吧，他不行還得換，到時候再搬一次？第三，來年你不再找工作了？柳莊的位置多絕不用我多說了吧，十幾個公交車經過啊，去哪不方便？”

三個點我沒一個認同的，但是又仿佛讓我明白了确實有些沖動，我只能避而不談，扯開話題，“反正我現在得去找他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不領情，“別！我怕你一出現，讓他想起那段難忘地被罵的經歷，影響他情緒，也影響我拍攝。”我幹脆起身，“保險起見，你以後都別見他了。”

“真有你的啊！”

我敲了敲桌子，“吃好沒到底？”

“你他媽趕緊走吧。”他把我桌上剩的一瓶啤酒拿過來打開，自顧自喝了起來。

“那我走了。”說罷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到達後蘆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我背着雙肩包出現在他攤位前，聲音幹脆，“聞西。”

“诶。”他和昨晚一樣的穿扮，應了一聲後擡頭，笑了，“你來了？”

“有點事來晚了。”我左右看了看，“攤位我先不守了，今天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可以啊。”他剛好貼好了手裏的手機，遞給女生，女生微笑着接過，走了幾步還不忘回頭。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帥哥就是比我們普通人吃香啊。

“那麽，我可以去你家嗎？”

他愣了愣，然後可能是冷，搓了搓雙手還不夠，又放在嘴邊吹了吹，聲音從指縫間發出，“行。”

其實先什麽都不問，只守主人公一個月都是正常的，要主人公習慣鏡頭的存在，放低對鏡頭的戒備，這是必行的階段。

但是我繞過了這個階段，因為我着急。

或許我該慶幸遇到的是聞西，他好像真的沒有質疑過我，甚至對我沒有任何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