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福藤汽車站南站下車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半，我本可以直接回柳莊的，聞西說為了感謝我，晚上要請我吃頓飯，我同意了。

過年在家的一場婚禮跟拍，我得到了五百元的紅包，今天同樣的勞動，主家什麽都沒給。我不會埋怨聞西，他能想到請我吃飯，我真的覺得很有誠意了。

“吃自助怎麽樣？”我問，“吃過嗎？”

聞西搖搖頭。

果然，我有了輕微的負罪感，“那你定吧。”

“去後蘆可以嗎？”

“行。”我無奈嘆氣，反正後蘆到柳莊，柳莊到後蘆，我已經走了太多趟，似乎像是呼吸一樣簡單了。

所以後來想想，其實搬不搬家都行。

想不到聞西帶我去的是一家很安靜的私房小廚，位置在福裏花園外的商業街上，不管從街道環境還是從內部環境看，都能看出來吃飯不會便宜。

我很詫異，“請我吃這麽好？”

他回答了別的，“貼膜不幹了。”

“為什麽不幹了？”

“之前一直是在鄰座拿的貨，比別家低，不知道跟我老板跑了有沒有關系，他突然漲價了，我也就不想拿了。”

“不拿就不拿了。”落座之後，我開始一面低頭看菜單，一面問他，“那你這份收入也沒了，幹嗎還要請我吃這頓好的？”

“我把攤子轉給了一個女生，她為了答謝我，送了我這家店的優惠券。”說着聞西拿出優惠券問服務員，“可以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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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倒好茶後看了眼，“可以。”

我循聲看過去，看到那張券上大大的數字一百五，明顯要滿一百五才能用。

“那我點了？”

“嗯，你點吧。”

我正正好好點了一百五十二塊錢的菜，并為自己替他着想而自得，“不欺負你，我就點這些。”

他笑了笑，服務員離去後，他說，“其實，我有些話想問你。”

“是嗎？”我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思索着之前在電視臺出去吃飯那些領導的動作，自己不由自主想去模仿，“你問。”

“為什麽想拍紀錄片呢？”

我皺眉，“你是不是問過？”

“是。”他擡眼看我，“不可以再問一遍嗎？”

“呵。”我的身體向後靠，“其實純粹是我當時不想找工作了。”

不僅不想找工作還要嚷着自己單幹，想來想去才想到紀錄片的頭上，但是我真的能靠這個成功？現在想想，一開始就想錯了。

“現在你要找工作了。”他說的是肯定句。

我也承認，“對。”

再不賺錢真的要啃老，啃老勢必會擡不起頭來，到時候我哥可能就會這樣說話了，“看吧，事實證明上了大學不如我這個沒上大學的，當初爸的手藝我是讓着你去學的，是你自己不學，現在混成這個樣子，一事無成，連大學四年的錢都白花了，房書逸，你對得起誰？”

聞西又問，“為什麽選這個主題？”

“因為有話題啊。”我喝了口茶，“之前就是這麽回答的。”

“真的嗎？”聞西雙手摩挲着杯子，“房書逸，你會不會…其實…和我一樣……”

話音剛落，一個聲音突然闖入，“聞西有香？”

只是聽到這四個字我就反應過來來人是誰。

聞西皺眉，“溫柔鬼？”

這個溫柔鬼身邊還有一個男人，外面穿白色皮衣，裏面只有一件T恤，還是低領露胸的T恤。

兩個人的表情相似，嬉皮笑臉，吊兒郎當。

溫柔鬼直接将手放在我肩上，“喲，這位帥哥怎麽稱呼？”

“別碰他！”聞西起身拍開他的手，“他跟我們不一樣。”

“我還沒說什麽呢，你就先維護上了，呵呵。”溫柔鬼掩飾尴尬，摸了摸嘴唇，歪着嘴笑，“就認識一下嘛，要不拼個桌？”

“不用了。”

“啧，你看你。”溫柔鬼又看向我，“帥哥你說呢？”

我雙手抱胸，“第一我不認識你，第二我跟他不熟，你們的事不要帶上我，謝謝。”

“呵。”

和溫柔鬼一起的男人上前，直接忽視我，面對聞西問，“要不待會兒一起玩？”

聞西還是一樣的回答，“不用了。”

“呵呵。”這個男人小動作也不少，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來回轉動間，眼睛盯着聞西，“你條件不錯，跟我混，保準吃得開。”

“真的不用。”

男人從身上拿了名片遞過去，“等你電話。”

兩個男人終于走開，我和聞西之間沉默着，菜剛巧上來了。

“請慢用。”服務員躬身後退，我透過他離去的背影，隐約可見坐在另一頭的那兩個男人時不時還會看向聞西。

我問，“他到底想找你做什麽？”

“不用管。”

剛才沒注意，聞西手裏已經不見了名片，不知是扔了還是放起來了。

“吃吧。”他拿起筷子看向我。

我同樣拿起筷子，率先開動。

雖然中午吃得飽，但我的飯量向來很大，所以胃口很好，吃得也快。

“你怎麽吃這麽慢？”

“你忘了嗎？”他細嚼慢咽，“我三點才吃過飯，不怎麽餓。”

“哦。”我的确忘了，“對了，你剛才問我什麽？和你一樣什麽？”

“我想問……”聞西幹脆停下筷子，“你和我…我們……是朋友嗎？”

我的手一頓，咽下嘴裏的食物，“你該不會因為我剛說跟你不熟……生氣了吧？”

他抿了抿唇，“你真的對我不熟悉嗎？”

“呵呵。”我笑了出來，“我對你就算熟悉，也只是淺顯地熟悉，你的故事可以說給任何一個人聽，任何一個人也可以對你熟悉，但是我們靈魂不熟悉啊，我們沒有過碰撞，沒有走入過彼此，所以，我們不僅不熟，也不是朋友。”

“你跟段子聰是朋友？”

“對。”我握緊了拳頭又攤開，“雖然他這人一身毛病，但我們曾共患難，共進退，他也幫過我許多。呵呵，畢竟我們認識六年了。”

我突然感受到他的低落和激憤，“你很在意朋友這個稱謂？如果你在意，那就說我們是朋友好了。”

“房書逸。”他看着我，目光澄澈，“我很在意朋友，但不是只在意一個稱謂。”

我想到他家裏還有兩個朋友，一時好笑，“好好好，知道了，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沒關系。”想不到他也笑了，像往常一樣，“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我們兩個相視而笑，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那麽，這頓飯之後，我就不欠你了。”

“你可以不用把我們的關系想得太複雜。實際上…”我沉吟了下，還是決定開口，“雖然是禁忌，但我其實不介意給你錢，我們就是純粹的雇傭關系，想必會更簡單。”

“我明白了。”聞西微微笑着，“這麽講我就輕松了許多。”

“其實我也想問你。”我向前傾身，“你為什麽這麽輕松就同意了讓我拍？”

“你不是說過拍這個對我們這種人有利嗎？”他看着我的眼睛，“沒騙我吧？”

他當真妄想通過一個紀錄片改變世人對同性戀的看法嗎？

我沒有躲閃他的眼睛，“是。”

“那就好。”他又笑了，“你可一定要發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