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分開後，我開始了無頭蒼蠅似的尋找工作之旅，幸好不算太漫長，很快我便确定了工作，是一家互聯網公司的講師，也算對我主播的口。

工作內容相對輕松，只除了偶爾出差，因為要對公司下屬代理商進行培訓，不過都在我可以應對的範疇內。

偶爾，我會看一眼□□，看看聞西有沒有什麽動态，沒有的話我就當他還是如往常一般，當然也是通過□□，我知道了他現在在服裝批發市場，做的是拉貨送貨的工作，想到或許他的身材會更好，我有些惡毒的嫉妒了下。

因為我的散漫不節制，體重繼續飙升，春夏季節的來臨，我的小肚子甚至無所遁形，有同事給我推了家健身房，我卻遲遲沒有行動。

很快到了十一，難得有大把時間休息，我抽了一天去找聞西。

當然，他的工作性質并不允許他休息，所以我背着相機來到了服裝批發市場。

下午兩點左右，已經不那麽忙了，聞西在一家檔口門口吃飯，他身邊還有兩個小妹，三個人蹲在地上，飯在椅子上，吃得有些許狼狽。

“房書逸？”他擡頭仰視，即使有擡頭紋，這張臉還是帥氣依舊，而且頭發比過年時短了些，正正好好是90年代港澳臺男星流行的齊肩發型，不僅不娘，還十分有特別的味道。

他穿着灰色T恤，牛仔褲，身上無一裝飾，是再普通不過的打扮。

我的相機加手持穩定器有些紮眼，兩個小妹齊刷刷望過來之後紛紛問，“他誰啊？”“拍什麽呢？”

“拍我。”聞西替我解釋，“拍紀錄片。”

“我們也能拍進去嗎？”

“上電視嗎？”

三人又是咀嚼又是說話，哪怕狼狽也不在乎形象，畢竟在檔口做小妹的也都是美人胚子，鏡頭裏的她們的确漂亮，和聞西在一起十分搭配。

他們兀自說了會話，聞西見我遲遲不開口，又叫，“房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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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難不成是他們太過奪目，而我一時自慚形穢？

見我沒有搭話，他也就自然地和兩個小妹說笑吃飯了。

“聞西，你就聽我的，去試試三樓的男裝模特吧。”

“對啊，模特總比你送貨工資高，又沒那麽累。”

“我想聽你們的啊，可我沒看見有檔口貼招聘模特……”

“現在市場上模特不多，估計有的也是挖人挖來的，像星探那種。”

“那自薦也行啊，要我說聞西你就直接上門去問。”

“呵呵，那臉皮也太厚了吧。”

“怕什麽！你這長相氣質，再厚臉皮也有人喜歡。”

三人說着說着終于吃完了飯，聞西搶先收拾飯盒打包去扔，我的鏡頭一直跟随着他，剛轉身在逼仄的過道走出幾步，便隐約聽到身後小妹多嘴的兩句話，“他到底是不是喜歡男人啊？所以才采訪他……”

出了市場商廈，馬上感覺到陽光的毒辣，我微微擋了鏡頭光。

聞西扔完垃圾，回身對視鏡頭，露出标準的笑容，“好久不見。”

不知道對我說還是對可能看到他的觀衆說。

“我現在可以走了。”他說，“去我家坐坐吧？”

“好。”

回去的路上，他有大致向我說現在的工作，跟在科技市場類似，不過他不負責銷售了，只需要把檔口打包發給地市的貨拉到附近物流點，那裏有物流大巴每天發貨，一般截至下午五點，國慶假期期間截至下午三點。

後蘆，聞西的家，比上次的樣子更加溫馨了，屋裏的香味似乎也更濃郁了，小熊諾諾擺在床頭，床尾是小烏龜的魚缸，它們甚至都有自己的玩具，諾諾的是一個毛線做的胡蘿蔔，小烏龜是一個漂亮的假山和彩色彈珠，原本空曠的桌子上也擺了很多小東西，最出彩的是一個複古華麗的臺燈，我給它們一個個來了特寫，暗嘆着這根本不像一個男人的房間。

“還沒談戀愛。”他率先坐在老位置，看着我的鏡頭說話，“不過我現在過得很好，前所未有地好。”然後他腼腆地笑了笑，“如果有幸可以做男裝模特，我想會更好吧。”

“那你現在五點下班回來做什麽？”我終于開始了我的問題，“有兼職嗎？”

“因為市場的工作早上四點就要到，所以晚上必須早睡。”他瞟了眼廚房，“我回來後會為自己做一頓晚飯，偶爾跟我媽打個電話，刷會手機，差不多到八九點就睡了。沒有那麽忙碌後，我反而覺得充實了。”

“挺好。”這是我的由衷之言。

“呵呵。”他笑了，“其實就是想讓你來看看，我過得很好，其他的，好像沒什麽可以聊的了。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有人追你嗎？”

他笑出了聲音，“女生算不算？”

我沒有說話。

他自顧道，“市場裏的女生比較多，她們都很照顧我，而且其實……雖然我們送貨的很累，可我覺得她們更累，你看到的每一張光鮮亮麗的臉上，背後都是無數汗水和眼淚換來的。”

“她們這麽好，你為什麽不喜歡呢？”我很想問，但還是忍住換了個問法，“有遇到你喜歡的人嗎？”

“沒有。”他抿了抿嘴角，“有時候覺得，這輩子就是一個人了。我能接受。”

“那些群……你還在嗎？”

“在是在，不過還是那樣。”他想起來了什麽，又道，“他們現在偶爾會組織多人線下活動，甚至有時候跑到別的城市，不過我都沒有參加了。對了，還有……”

他頓了頓，表情嚴肅，“還是說一下吧，他們有的活動很有意義，比如關于HIV……我想，不應該只是我們這個群體注意，而是所有人都要懂得HIV的知識，比如HIV試紙可以在20到40分鐘內檢測出是否感染，比如一旦中招了，阻斷藥一定要吃，不要管準确率高不高，靈不靈驗，把能做的都做了，就是最好地保護自己。”

他說完這些話後持續看着鏡頭。我這時才終于發覺，以前他都是看着我的，而這次，他更願意看鏡頭。

“挺好的活動。”

不知道是平時培訓話說太多了，還是我面對他真的沒有話說了，我的話說完後，房間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之後，聞西打破沉默，“對了，你是不是也屬虎？”

“對。”

“你生日哪天？”

“5月3號。”

“是嗎？”他笑了，“我比你大兩個月整。”

“哦。”

“可以問你談戀愛了嗎？”

我有些遲緩地回答，“沒有。”

“沒別的意思。”他很真誠，“我媽說屬虎下半年情感不順，我想着順便給你說聲，預警一下。”

“謝了。”

至此，我們好像再無可說的。

“那今天就到這裏吧。”他自覺起身，“我就不留你吃飯了。不過多嘴一句，我應該是遺傳了我媽的好手藝，我做的飯很好吃。”

“呵呵。”我幹笑一聲，終于離開了。

前段時間和段子聰見面，他說之前隔壁宿舍一哥們傍了個富家女，一飛沖天了。

初聽的時候我不以為意，可後來在一個地市出差的時候，代理商負責人請我吃飯，喝過酒嘴把不着門，跟我說着之前我這個位置的人是如何爬到高處，最後直接調到更好的單位了。

靠的也是個貴人，簡單說就是隊伍站對了，他又能巴結又有本事，人家領導直接看上他做女婿，之後一為避嫌，二為長遠發展，他們托關系把他弄到更好的單位，工作跟他之前的講師也算對口。

那時我才忽然回過神來，關系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如何攀附關系，又是門怎樣高深的學問。

可是，擅長人際關系處理的段子聰尚且不得章法，我一個整日冷臉的人又怎麽可能跟關系有關？

不過有此之後，我好像對工作、對前途更加迷茫了。

時間一晃而過，尤其過完十一假期之後，下半年的時間飛快流逝，馬上又快春節了。

看來我的24歲本命年不僅沒災沒難，也不可能有情感不順了。

元旦那天正巧還是臘八節，正是節假日的第一天，鬼使神差的，我在沒有和聞西提前溝通的情況下去了後蘆。

我想看一眼去年冬天裏我曾守了那麽久的攤位。

後蘆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熙攘的街道上，我來來回回走了幾趟才找到當初的位置，現在不僅貼膜的不見了，兩邊的衣服攤主也變了，看來哪怕自己做生意也是不穩定的。

其實我不是懷舊的人，站在這裏之後，我才懊惱自己在做些什麽，或許是節假日實在無事可做，才讓我有了這個沖動吧。

好巧不巧，我在迷茫嘆息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對面街道走過的黑色身影，正是聞西無疑！

我驚嘆于命運的巧合，剛動了身子，便又注意到他和身邊的一個男人正在聊天，他微笑着的模樣如往常一樣溫和。

我的腦袋好像突然空了一秒，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後，身體已經再次追出去，片刻停在了聞西的面前。

“房書逸？”他每次驚喜地呼叫我時，眼睛都是閃着光的。

幸好我身上戴了微型攝像機，這一幕已經成功收入鏡頭。

也是在那次嘆惋沒有拍上聞西媽媽後，我便有了警惕心理，所以這次提前戴上它，也是因為在心底想過可能會見聞西吧。

他身邊的男人個頭跟我差不多，不過從棱角分明的臉上也能看出身材比我好。

“誰啊？”他問聞西。

聞西很熱情地介紹我，“他是紀錄片導演，房書逸。”

“是嗎？”男人同樣眼神清澈，沒有心思的樣子，“拍什麽紀錄片的？動物世界嗎？”

“不是。”我看向聞西，“他是？”

“他是我朋友，江佟。”

我忍不住往那方面想，道不清心底是什麽情緒，聞西已經解釋，“也在批發市場上班，他是試衣模特。”

然後我看見了聞西眼底的閃亮，“我們也馬上要成為同事了。”

我反應了一秒，“你要做模特了？”

聞西狠狠點頭，“江佟介紹的我，今天面試也過了。”

“挺好。”

“要不要一起去我家坐坐？”江佟插嘴，“聞西的朋友也是我朋友，走走，我就住福裏花園，剛好想勸聞西跟我一起合租呢，總比住後蘆舒服。”

他倒是挺自來熟，可他哪裏聽到我是聞西朋友這句話的。

“不了。”我拒絕。

“你是來找我嗎？”聞西問，“是的話我可以讓江佟等一下。”

我瞥了眼別處，“不用了，我走了。”

那天走着走着下起了雪，不是小雪，不是中雪，而是突然下起了大雪，雪花真的猶如鵝毛一樣，很快在地上鋪了一層白，又很快被行人和車輛碾碎。

很奇怪，我活了兩輪，一直覺得生命中沒什麽開心的，也沒什麽不開心的，哪怕時間大部分被無聊侵占，一個人都是挺好的。

可是這一刻，我感覺到了孤獨，感覺到了壓抑和沉重，感覺到了麻木和死板。

我從沒有真心對過一個人，也沒有人真心對待過我。

或許這就是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