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聖人

第14章 聖人

也不能怪陶最敏[gǎn]，實在是這種情況他見得太多了。

陶最穿書後能那麽快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和原主與他一模一樣的相貌有很大關系。

他倆都有一雙眼尾微翹的鳳目，五官輪廓分明但線條流暢，漂亮不顯女氣，英俊卻無攻擊性，親和力十足。

高度神似的臉帶來了認同感，也讓陶最不至于在照鏡子時産生認知偏差，懷疑世界的真實性。而這張臉殺傷力有多大，他比誰都清楚。

前世陶最能在廣告界一帆風順，除了能力卓越外，不得不承認也有美貌的助力。人在面對美麗的事物時總是會更有耐心，能更好地溝通聆聽，也更願意保持聯系。

當然有好處也有壞處，那就是狂蜂浪蝶從學生時代就絡繹不絕。⑦

讀書時有父母管教，沒機會早戀；剛上大學就遭遇雙親意外過世，之後又要承擔起撫養弟弟的重任，陶最一直單身到年滿三十，妥妥一個魔法師。

不過沒談過戀愛，不代表他遲鈍。

恰恰因為經歷過太多人明裏暗裏的愛戀，陶最對這種事還挺敏[gǎn]的。如果顧南現在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重演一遍，他能百分百确定對方喜歡自己，但現在嘛……

畢竟昨天晚上喝了酒，就算沒喝醉腦子也處于微醺狀态，加上又睡了一覺，誰知道睡夢中的大腦有沒有加工美化記憶？

畢竟顧南無論是性格還相貌都長在他的審美點上，從對方只是個紙片人時他就喜歡得不得了。面對這種夢中情人級別的人物，做夢加工一下記憶不是不可能。

不着急，再觀察觀察。陶最吐掉嘴裏的泡沫，又含了口水漱口。

畢竟半個月前顧南還對他心存顧慮，經常貓貓祟祟地暗中觀察，才過了半個月就放下戒心直接跳入暗戀階段的可能性不大……

盡力摁下心中的失望，陶最拿起毛巾擦擦嘴，又仔細觀察下巴，确認不需要剃須後就離開了衛生間。

這個時候蘇寄秋和三個小的已經去上學了，顧南也早早地前往公司上課，只有身為老板正大光明遲到早退的陶最一個人晃進另一間宿舍，從冰箱裏拿出一盒速食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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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半個月太忙，陶最連做晚飯都像在打仗，自然沒時間準備早餐，于是采購了一批速食放在冰箱裏，讓顧南他們自己動手解決。

把餃子放進平底鍋裏，看着它們呲啦呲啦作響，陶最的思緒又開始飄忽。

如果……如果顧南真的……那、那也不行，他可是有官配的！

陶最咬住嘴唇，叮鈴哐啷地調出一碗水澱粉，呲啦一聲倒入平底鍋，然後蓋上蓋子，眼中已然一片清明。

原着裏，顧南會在一年後《晝夜》的慶功宴上，遇見演唱電影主題曲的主角受，兩人就此相識，最終相知相愛。

雖然骨仔被秦雙搶走，但這件事并沒有影響他們和江啓生的關系，到時候完全可以借着祝賀的名義，帶顧南去慶功宴……

忽略掉心裏突然揪起的那一小塊肉，陶最将煎好的餃子盛入盤中，倒上一點柚子醋，坐在餐桌前面無表情地吃着遲來的早餐。

他不是聖人，也不是大方，只是不想做惡人罷了。

***

“顧南？顧南！我剛才說的你有在聽嗎？”教授表演課的老師皺起眉，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

如果是別人，他大概率不會管對方有沒有聽講，反正他按課時收費，只要講滿時間，學沒學、學了多少，都不關他的事。

但桃李娛樂這兩個孩子是例外，尤其是顧南。

他經常不由自主地把顧南和自己的學生對比，然後暗自感嘆這樣的好苗子怎麽沒參加藝考？不光有天賦、長得好，身形優越、氣質清冷又努力上進，一節課下來，筆記做得比誰都漂亮有條理。

可是這樣優秀的學生，居然也有上課溜號的

時候！

顧南回過神，抿了抿唇：“對不起老師，我走神了。”

如此幹脆利落的道歉，倒是讓老師的氣消了一點。他推推金絲邊眼鏡，溫聲問道：“是不是因為試戲落選的事？我問過小章，試戲效果很好，導演沒選你是有其他考量。這個圈子就是這樣的，有太多非藝術的因素摻雜其中，要不折腰，要不就要耐得住寂寞。”

顧南颔首：“我明白老師，我不會糾結過去，只會努力往前看。”

這是他前十九年的人生經歷教給他的東西。

老師滿意地點頭，正想誇他兩句就聽到他語氣遲疑地說：“我剛才是在思考…老師你講的這個小說……”

“小說？”表演老師低頭看向顧南手裏的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正是他提前發給對方的小說片段，“這個小說怎麽了？”

“我……”顧南咬咬牙，“我沒談過戀愛，無法理解這段劇情……”

看到平時冷峻穩重的學生臉上露出窘迫之色，老師噗嗤一聲笑了：“噗！抱歉抱歉！咳咳……你…咳…你真沒談過戀愛？”

顧南搖頭。

“那有沒有喜歡過誰呢？暗戀也算。”老師又問。

顧南腦海中瞬間浮現一片雪白瑩潤，但下一秒就被他強硬抹去，面上不動聲色地回答：“沒有。”

表演老師有些驚訝，按理來說顧南這麽帥的男孩，在學校裏應該很受歡迎，而且男性其實比女性更容易受荷爾蒙操縱，青春期時很難抵擋來自外界的誘惑。

确實有開竅晚的男孩子，但顧南怎麽看也不像是這種類型的人啊？

這時，他忽然聽到顧南開口問道：“小說這一段，男主說他對女主除了愛慕外，也有憐惜。但是很多影視劇裏，都是把欲望和愛情聯系在一起……到底哪種感情才算喜歡呢？”

表演老師明顯怔住了。他正準備從表演的角度來講解，如何表現沒有經歷過的情感，從體驗派、方法派、表現派三種表演藝術流派來分別舉例闡述。

他甚至都想好了幾個經典愛情電影，準備讓顧南觀摩學習，誰知道他居然問起感情問題了？

老師有點懵，下意識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實在找不出來，只好思索着回答：“我個人覺得……欲望是愛情的構成，但不能視它為标志。尤其是男人，很容易因外部刺激産生性沖動，總不至于每沖動一次就愛上了吧……”

我在說什麽啊！

表演老師忽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虎狼之言後，他有些狼狽地咳了兩聲，硬生生地轉移話題：“咳咳！總而言之，如果你想了解一種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經歷一次。來，我們繼續啊，小說改劇本呢要剔出……”

顧南低頭看着平板電腦上的文字，腦海裏卻開始自動播放昨晚那一幕。

那片雪白瑩潤依然讓他心悸，光是回憶都能感受到電流在身體裏亂竄，但聽了老師的解釋後，他終于能用比較客觀的角度去思考這件事了。

性沖動不等于愛情，那自己對陶最産生沖動，除了感情因素還有可能是因為什麽呢……

不知道怎麽的，顧南想起了自己的學生時代。

誠如表演老師所想，顧南在學生時代非常受歡迎，哪怕他肉眼可見的貧窮也阻止不了男男女女對他的愛慕。

每到下課時，他所在的教室外總是擠滿了人，女孩子們嬌羞的笑聲此起彼伏；每天早上，他的課桌裏總是塞滿了情書和早餐，時不時還有人給他買吃的喝的。

托這些愛慕者的福，他從初中開始就沒餓過肚子，小學時因父親缺席、母親忙碌而缺失的營養，在初中後得到了補充，他的個頭也在六年間從不到一米七竄到了一米八。

可是無論有多少人喜歡他，他都心如止水，也沒對任何人産生過性沖動，而且因為小時候的經歷，他十分讨厭肢體接觸，更不可能和人坦誠相見，哪怕和隊友們住在同一屋檐下，感情很好，他也保持着适當的距離。

也許症結就在這，因為沒見過，所以受到了沖擊？至于為什麽會産生性沖動……大概是因為自己是同性戀吧？

顧南的性向覺醒就這樣完成了，沒有糾結，沒有自我懷疑，他就像接受自己比起飲料更喜歡白開水一樣，接受了自己與衆不同的性取向。唯一讓他感到驚訝的是，他一直以為經歷過父親的暴力、母親的漠視後，自己會是個無性戀者呢，原來他也會對人有欲望。

解決掉困擾自己一夜的事後，顧南收斂心緒，重新沉浸在課堂裏，将昨夜的意亂情迷完全歸咎為性取向被刺激覺醒後的沖動。

陶最抵達公司時，見到的便是自以為厘清想法、并重新用冷峻的理智武裝自己的顧南。

“老師，不好意思打擾一下。顧南，今天中午來三樓吃飯，我們開個午餐會。”

顧南有些驚訝，但很快就點頭應下，随後低頭繼續抄寫白板上的板書。

陶最見狀，也沒有拖泥帶水，對老師點頭示意後就關門離去。

進入電梯後，他忽地輕笑一聲。

“果然是做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