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發帶

發帶

付與明休息過後，簡單地把行李收拾了下，合上行李箱時才發現桌子上還遺落着個紙袋。

他從裏面捏了顆糖果，拆開吃了，是橘子味的。

付與明臨出發前，在客廳的桌子上看見秦唯聲送給他的這袋糖果，他站在桌子旁邊猶豫片刻，還是彎腰把這袋糖果拎上了。

拿起糖果時，他看到下面壓着的雜志恰好是他去風信簽合同時，秦唯聲塞給他的。

兩次見面，秦唯聲兩次都給他塞東西，真搞不懂這人想幹什麽。

付與明拿着那本雜志把它塞到了桌邊放着的一堆書裏，把紙袋裝進了自己的行李箱裏面。

……

吃過晚飯，付與明在樓下的花園裏散步消食，在想着要不要問問小馮拍攝場地在哪，現在過去瞅瞅。

他悶着頭走路，身邊“呼”地一下刮過一陣風，帶着涼絲絲的氣息，他又把外套拉鏈往上拽了拽。

“付導。”

付與明應聲看過去，只見秦唯聲穿着運動套裝，正朝他跑過來。

秦唯聲一個沖刺跑到付與明面前，又在離他還有兩步遠的時候緊急剎住腳步，兩人這才沒有撞上。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付與明在潮濕沁涼的空氣中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灼熱氣息。

他稍稍後仰着身子，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上下打量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問：“怎麽不戴發帶？”

秦唯聲：“什麽？”

付與明搖頭，說沒什麽，又問他：“你不嫌冷嗎？”

秦唯聲穿着白色的寬松運動背心和短褲，腳上踩着同色運動鞋，裸露在外的手臂線條流暢，冷白的肌膚上可以窺見隐約顯露的淡青色血管。

付與明挪開視線，不去看他，繞過擋在自己面前的秦唯聲，繼續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秦唯聲跟在付與明旁邊，回答他剛才的問題：“不冷的。”

話音剛落，一陣風吹來，秦唯聲打了個寒顫，緊接着就是一個噴嚏。

付與明善解人意地說：“我相信你是不冷的。”

秦唯聲揉揉鼻子，強詞奪理：“我真的不冷，不信你摸摸看！”

他說着，就把自己胳膊往付與明面前伸，非得讓付與明摸一下，大有一副要是不摸，他就不把胳膊收回去的架勢。

付與明面前橫着胳膊，繃緊的手臂上肌肉鼓起，可以想象到它蘊藏着的驚人的爆發力。

“你快摸摸，我胳膊都是熱的，我真的不嫌冷！”秦唯聲還在催促付與明。

付與明伸出一根手指在秦唯聲胳膊上戳了戳，然後飛快把手收回來，敷衍道：“嗯嗯，我相信你，你真的不嫌冷。”

碰過秦唯聲的那只手被他縮進衣袖裏面，指尖隐隐發燙，臉好像也有些熱。

付與明隔着衣袖推開秦唯聲的胳膊，快步往前走。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和秦唯聲站在冷風裏争論他到底冷不冷的問題。

一開始，他就不該多嘴問那一句。

管他冷不冷呢。

麻煩。

秦唯聲從後面追上來，“你走這麽快幹什麽？”

付與明沒搭理他。

“要不要去看看拍攝場地？”秦唯聲說。

付與明停住腳步：“現在去嗎？”

他是想現在去的。

秦唯聲看着付與明臉上隐隐期待的表情，說道：“你想去的話，就現在去。”

付與明說：“行，現在去吧。”

還有兩天就要開始拍攝了，他對場地布置還是一無所知的狀态，他有點不太放心，還是想自己親自去看看。

秦唯聲回房間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出門時，順手拿了一把傘。

付與明沒有再往樓上跑，在樓下大堂等着秦唯聲。秦唯聲從樓上下來，兩人沒多耽誤，直接去了拍攝場地。

拍攝場地就在他們住的酒店後面，繞過酒店，有幾條不算寬敞的小道，僅供人行。

他倆沒有麻煩別人，直接步行走了過去。

這會兒天色将将暗下來，纏綿了幾天的雨也終于停了，不少大人三三兩兩地結伴而行，帶着自己的小孩出來散步玩耍。

一路上吵吵嚷嚷的，來來往往的行人絡繹不絕。

付與明和秦唯聲沿着路邊走，盡量躲着這些跑起來暈頭暈腦不看路的小家夥們。

他們拐進另一條街道，這邊的道路要寬敞些許，行人也少了很多，周遭跟着安靜下來。

街道盡頭的那戶人家舉家搬去了外地，這棟房子空置了下來，他們通過周圍鄰居聯系到這家主人，跟他們簽了租用合同。

這會兒工作人員們也都離開了，院子裏空空蕩蕩的。秦唯聲拿着鑰匙，把院門打開，付與明舉着手機照明，跟在秦唯聲後面走進去了。

這邊的場地布置都是秦唯聲和明阮親自盯着弄出來的，所以基本上是沒有問題的。

他們這次的拍攝只用了一樓的空間，因此也只布置了一樓。付與明站在進門的位置，按開了客廳的燈，掃了一遍室內的布置，記住了大概的位置。

他是臨時被拉過來的，所以前期的很多讨論和細節問題他都只能通過秦唯聲發給他的文件了解。這會兒過來看到了現場，他心裏才稍微放松了些。

兩人沒有再多停留，看完就準備離開了。

到了院子裏才發現，外面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付與明關了燈，把房門鎖上，一轉身，秦唯聲站在臺階上，正撐着傘等他。

他猶豫片刻，彎腰鑽到了傘下，“走吧。”

秦唯聲右手舉着傘，稍稍把傘往付與明的方向傾斜了一點。

他感覺到了付與明在靠近他時，往旁邊讓了讓。

因為只有一把傘，付與明迫不得已和他共用一把。

但付與明也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路上的行人都已經散了，長長的道路上只有他們兩人的身影。

雨水打在傘面上，啪嗒啪嗒的雨滴聲在安靜的環境下格外明顯。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了酒店。

秦唯聲背過身合上傘的時候，付與明才看到他左邊肩背上都被雨水打濕了。

他洗完澡穿了件白色夾克，肩膀和後背濕了大片，被雨水洇濕的痕跡格外明顯。

付與明抿了抿唇，心想難道自己剛才真的離秦唯聲太遠了？

他站到傘下時，屬于秦唯聲的男性荷爾蒙的氣息存在感很強地環繞在他周身，傘下的空間太狹窄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越過了安全距離。

付與明只顧着遠離他，卻忘記了他們行走在雨中。

兩人一同上了樓，付與明在十六層停下，卻見秦唯聲和他一同下了電梯。

付與明：“？”

秦唯聲邊走邊說：“我的房間也在十六層。”

付與明了然，他看了看秦唯聲還濕着的後背，對他說道：“我突然有點事，先下去一趟。”

他沒等秦唯聲應聲，說完就轉身進電梯離開了。

付與明下了樓，找酒店的前臺小姐姐借了酒店的廚房，煮了一鍋姜湯。

等姜湯的時候，他去外面的便利店裏買了個保溫杯，把煮好的姜湯都盛進了保溫杯裏。

他拿着手機給秦唯聲發了短信，問他在哪個房間。

秦唯聲沒有立即回複他的消息，付與明拎着保溫杯上了樓。

到了十六層，付與明還是沒有收到秦唯聲的回複。他在走廊裏轉了一圈，糾結半天，終于一咬牙，給秦唯聲撥了個電話。

嘟嘟聲從手機聽筒裏傳出來，付與明深吸一口氣，等着電話被接通。

就在電話即将被挂斷的瞬間，電話那邊的人終于接了起來。

“付導。”秦唯聲的聲音聽上去好像帶着些愉悅：“怎麽啦？”

付與明松了口氣，說：“你在哪個房間？我……”

“我在1605。”秦唯聲立刻說道。

“……好。”付與明看了看自己靠着的這扇門的房間號，1607，正是他自己的房間。

秦唯聲就住在他隔壁。

隔壁房間的門被打開，秦唯聲穿着浴衣，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從門裏面探出半邊身子，他朝着付與明招招手：“付導，我在這兒。”

付與明站直了身子，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他這才意識到他們的電話還沒有挂斷。

付與明挂斷電話，走到秦唯聲房門前，把手上拎着的保溫杯遞給他。

“這是什麽？”

“姜湯。”

“給我姜湯幹嘛……”秦唯聲很快反應過來，笑着問他：“是因為我剛才淋着雨了？”

這沒什麽不好承認的，付與明點點頭，說：“你趁熱喝了吧，我先回房間了。”

付與明回到房間，收到來自秦唯聲的短信。

-秦唯聲：付導，你剛才下樓就是去煮姜湯了？

-付與明：點的外賣

-秦唯聲：噢，好叭

他看着這短短的三個字，莫名覺得對面的秦唯聲有些失落。

搞不懂。

付與明放下手機，拿出他這幾天不斷完善的分鏡腳本又進行了細化。

這次的MV拍攝是他時隔三年，重操舊業拍攝的第一部作品，他很重視。

從他收到明阮的第一條短信，到他合同簽署完畢，再到今晚看到的拍攝場地，乃至此時，他沒有一刻不在緊張，不在忐忑。

他既期待着自己能夠重新回到片場，回到劇組，回到屬于他自己的主場，他也緊張着自己能不能夠像當初一樣，做到游刃有餘。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時間可以消磨掉很多東西。付與明不知道，自己當年的那股意氣，有沒有被時間消磨。

這天晚上他修修改改很長時間，一張張分鏡上被塗畫了很多線條，旁邊标注着很多小字。

一直到将近十二點，付與明才放下筆。

第二天，其它幾位主創也陸陸續續過來了。

徐臻還在劇組，今天才殺青，她最快也得明天才能趕到。何霖川倒是沒事，今天一大早就過來了。

中午時，付與明和秦唯聲剛從場地回來就被何霖川逮住了。

“付導，”何霖川湊到他跟前，“中午好呀。”

付與明：“中午好。”

秦唯聲冷眼看着何霖川，陰陽怪氣道：“怎麽不見你給我說一聲中午好呢？”

何霖川：“你誰啊你？我跟你說得着嗎？”

付與明眼見他倆又要怼起來，瞅準時機，悄悄溜走了。

還沒走兩步，聽見身後的何霖川問秦唯聲：“你把付導的房間換到16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