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帶回家
帶回家
面前這人戴着帽子口罩,但付與明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秦唯聲?”付與明面露驚色,“你怎麽在這兒?”
“剛才我撞到的那個人不會就是你吧?”難怪他剛才覺得那個聲音耳熟。
“是我。”秦唯聲目光在付與明臉上掃過,猶豫片刻,把手裏的東西遞出去:“抱歉,剛才把你手機摔地上了,好像摔壞了。”
付與明接過手機,又想,剛才他踢走的“石塊”不會就是他的手機吧?
付與明說:“沒事,我拿去手機店修一下就行了。”
“你特意過來給我送手機?”
“嗯。”秦唯聲說:“你手機落車上了。”
他都快到家了,才看見付與明的手機落在車座上。老趙說先把他送回家,讓他休息,然後自己過來幫他把手機還給付與明。
秦唯聲沒同意,他還是想親自送過來。折返回來浪費了點時間,他跟着手機導航找過來的時候,壓根就沒想到會看到付與明拖着行李箱狂奔,後面還有一群人追他的場景。
“謝謝。”付與明說:“欠你三個人情了。”
秦唯聲:“三個?”
付與明點頭,細數道:“在清溪會館你幫我保密那次是一個人情,今天晚上稍我回家又過來還我手機算兩個人情。”
“只有兩個。”秦唯聲說。
付與明:“嗯?”
“回家是順路,不算。”秦唯聲較真道。
“那就不算吧。”
兩人安靜片刻,幾乎在同一時間問對方:
“你現在就回去嗎?”
“剛才那群人為什麽要追你?”
付與明和秦唯聲聊這麽多,就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不想讓秦唯聲關注到自己的狼狽模樣。
“時間不早了,回去吧。”付與明笨拙地選擇了逃避這個話題,他說:“雖然你戴着帽子口罩,萬一有人認出你了呢?”
秦唯聲沒有說話,他偏頭看着付與明,良久,他擡起胳膊,動作很輕地拿掉了付與明發間的一片樹葉。
付與明下意識擡起胳膊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他頭發上的樹葉已經被秦唯聲拿掉了,他什麽都沒有摸到。
“剛才摔倒的時候好像磕到後背和後腦勺了。”秦唯聲不再執着于剛才的話題,手指漫不經心地揉搓着那片樹葉,聲音很輕地說道。
“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付與明手撐着地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可能沾到的灰塵,低頭看着秦唯聲,說:“社區醫院很近的,過去十字路口就是了。”
秦唯聲站起來,看着付與明說:“塗點藥就好了,不用去醫院。”
付與明和他對視片刻,秦唯聲眼角向下,眼尾微垂着,付與明莫名從這人身上看出了點可憐的意味。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說:“走吧,我家裏應該有藥。”
秦唯聲瞅着付與明的臉色,假惺惺地問:“會不會打擾到你啊?”
付與明:“……社區醫院就在前面。”
秦唯聲立刻說道:“不嚴重,不用去醫院!”
付與明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四處看了看,只希望王小帥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來,他現在已經夠狼狽了。
而帶秦唯聲回家這件事情,也遠遠地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帶一個……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和秦唯聲算什麽關系。
不論哪種關系,好像都不是可以帶回家的關系。
盡管,他只是為了幫助秦唯聲清理一下傷口。
就像付與明不願意讓秦唯聲知道自己的這一堆破事一樣,他也不願意讓秦唯聲踏進自己的家門。
可他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只是本能地不想讓秦唯聲知道的更多。
這好像是他自我保護的一道機制,好似一旦秦唯聲越過了他設的這條線,事情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他讓秦唯聲跟他一起回家,就讓這道機制變得搖搖欲墜,就給了秦唯聲接近他的便利。
穿過梨柳街,付與明帶着秦唯聲上了樓。
這個小區已經修建很長時間了,樓梯臺階坑坑窪窪,白色牆灰時不時從上面掉落,樓梯上方懸挂的燈一閃一閃的,像是随時都要罷工。
兩道腳步聲在安靜的空間裏交錯響起,每一下都踩在付與明的心跳上。
付與明停在了三樓,他放下行李箱,從書包裏掏出鑰匙,插進鎖芯,咔噠一聲,房門打開了。
付與明拉開門,側開身子,對秦唯聲說:“不用換鞋,直接進來吧。”
秦唯聲走進去,順手關上房門,跟在付與明身後走進了客廳,不大的空間裏基本一眼就能望到底。
付與明去廚房燒了水,出來對秦唯聲說:“你先坐,我去拿醫藥箱。”
他挺長時間沒用醫藥箱了,好在裏面的東西都還沒有過期,付與明拿着醫藥箱出來,秦唯聲問:“我能看看桌子上的書嗎?”
付與明把醫藥箱放到桌子上,說了句能看,去廚房倒了兩杯水出來。
秦唯聲拿着最上面的一本書翻看了下,是一本關于攝影方面的專業書籍。
秦唯聲:“你喜歡攝影?”
付與明一口氣悶完水杯裏的水,說:“一般吧。”
他新劇本的男主角是攝影師,動筆之前,看了兩本專業書了解下關于這方面的內容。
付與明視線在那堆書上掃了一遍,幸好他的劇本沒放在這兒。
“我看看你的傷口吧?”付與明放下已經空了的水杯,翻了翻醫藥箱,對秦唯聲說:“你頭暈嗎?磕到後腦勺應該去醫院做個檢查的,萬一腦震蕩了怎麽辦?”
秦唯聲合上書,放回到桌子上,說:“不暈,就是有點疼,摸着好像有個包。”
“有個包?”付與明彎腰湊過去,“我看看。”
“這兒。”秦唯聲手指在自己腦袋上摸了摸,然後引導着付與明,讓他的手指能碰到這個很小的包。
“嘶。”秦唯聲倒吸一口氣,一張臉都皺了起來。
“疼?”付與明手指很輕地碰了下,連忙撤了回來,他起身,“給你找條毛巾敷一下。”
付與明很快從衛生間出來,手上拿着一條已經濕了水的毛巾,走到秦唯聲旁邊:“你趴沙發上,用毛巾冷敷一下。”
這句話說得太自然了,付與明頓了頓,腦海中閃過一句似曾相識的話。
付與明手指穿梭在秦唯聲發絲間,找到剛才的那個小包,動作很輕很快地把冷毛巾放上去,“先敷個十五分鐘,明天晚上你自己再用熱毛巾敷一下。”
“好。”秦唯聲半趴在沙發扶手上,他別扭地扭着腦袋,試探着問付與明:“你怎麽知道要這樣處理?”
除非是腦袋經常被磕磕碰碰,否則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至少不會處理地這麽熟練。
“以前看別人這樣弄過。”付與明直起身子,說:“你先敷,我去個衛生間。”
關上衛生間房門,付與明緊繃着的身體才放松下來,他靠在門板上,突然笑了下,牽動嘴角的肌肉,帶起一陣痛。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磕到腦袋要這樣處理的。
這是他媽媽告訴他的方法。
“腦袋上磕了個包啊?”肖敏把正在上初中的付與明拉到自己面前,扒拉着他的頭發,指腹輕柔地在腦袋上摸了摸,說:“哎呦,真是個小可憐兒啊。快去趴沙發上吧,我找個毛巾給你敷一下。”
上初中的付與明很聽話,脫了書包,乖乖趴到沙發上,肖敏很快拿着條浸了冷水的毛巾敷到他腦袋上,然後很溫柔地說:“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再睜開眼就不痛了。”
付與明很順從地閉上眼睛,慢慢睡着了,等他再醒來的時候,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他下床去找媽媽,推開門,肖敏和付耀威正坐在客廳裏小聲聊着天,看見他出來,肖敏拉着他坐在自己旁邊,看了看他腦袋上的包,問他還疼不疼。
他摸了摸腦袋,還有點疼。但他不想給肖敏添麻煩,也不想讓肖敏擔心,于是搖了搖頭,說已經不疼了。
肖敏信以為真,說:“明天晚上再用熱毛巾敷一下,瘀血散了就好了。”
第二天晚上,付與明沒有等到肖敏的熱毛巾,肖敏再一次離開了。
後來,即使付與明又受過無數次的傷,腦袋上有過很多個包,他始終都沒有為自己這樣處理過。
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居然把這個方法用在了秦唯聲身上。
付與明走到鏡子面前,嘴角被磕破了皮,顴骨上有擦傷紅痕,頭發淩亂,衣服也是髒髒的。
原來他剛才一直都是以這副模樣在秦唯聲面前晃悠的。
付與明洗了把臉,把衣服上的灰塵擦了擦,調整好情緒才從衛生間走出去。
秦唯聲還老老實實趴在沙發上,看見他出來,朝着他笑了笑。
客廳裏的燈光很亮,付與明被他一瞬間的笑晃了神,秦唯聲笑起來很好看,眉眼微彎,嘴角勾起一個弧度,耀眼卻又溫和。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付與明垂眸,走過去把毛巾拿下來,問他:“還疼嗎?”
秦唯聲坐起來,摸了摸頭,說:“好像真不疼了。”
他沒有考究這句話的虛實,只說:“那就好。”
“付導。”秦唯聲喊了付與明一聲。
“嗯?”
秦唯聲打開醫藥箱,從裏面挑出棉簽和碘伏,又找到了兩個創口貼,“你臉上被擦傷了,我幫你擦點藥吧。”
付與明:“不用!這小傷不礙事的。”
秦唯聲用棉簽蘸了碘伏,湊到付與明跟前,說:“你剛才幫我敷了冷毛巾,我這會兒幫你擦點藥,禮尚往來嘛。”
付與明想要站起來,但秦唯聲已經很有先見之明地按住了他的膝蓋,他僵着身子,棉簽很輕柔地在他顴骨上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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