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道歉

道歉

付與明坐在沙發上，秦唯聲半蹲着身子，手上還拿着那顆糖，看着他。

“秦唯聲。”付與明喊了他一聲，擡手接過了那顆糖，隔着糖衣捏在手裏沒有吃。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但秦唯聲沒有提出來要離開，付與明也同樣沒有提。

秦唯聲起身，順勢坐到旁邊的沙發上，他看着付與明心不在焉地捏着那顆糖，沉默地等着付與明開口說話。

“剛才在車上的話是我說重了，抱歉。”付與明微微偏頭，看着秦唯聲，猶豫片刻，說：“我不喜歡去醫院，所以才對你說了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

付與明一開始說不用去醫院的時候，秦唯聲只以為他是怕麻煩，怕耽誤第二天的拍攝，所以才那樣帶着他往醫院去。

當他在車上看到付與明十分抗拒的神情和蒼白的臉色時，突然意識到，付與明不願意去醫院，應當是有原因的。

他不應該那樣半強迫地帶着他去醫院。

秦唯聲說：“要說抱歉的應該是我才對，是我非要帶你去醫院的。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去醫院。”

付與明原本就很愧疚，秦唯聲帶去醫院也是為了他好，他卻還說出那麽傷人的話。

現在秦唯聲非但不計較，還反過來安慰他。

你可真不識人心啊，付與明。

付與明腦袋昏昏沉沉地想。

“謝謝。”付與明語氣很認真地對秦唯聲說道。

他好像又欠了這個人一次人情。

秦唯聲站起來，把付與明也從沙發上拽起來，推着他往床上去，“該睡覺了，付導。”

“蓋上被子，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就會退燒了。”

付與明被秦唯聲按在床上，他仰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秦唯聲，問道：“時間不早了，你現在還要回去嗎？”

“不回了，我一會兒去前臺開個房就好了。”秦唯聲催促着付與明躺下，說：“等你睡着了我再去，你先睡。”

付與明喝了退燒藥，這會兒已經開始犯困，腦袋沉沉的，沒有再多跟秦唯聲客氣，躺到了床上。他伸手去拉被子，還沒碰到，秦唯聲就已經拽着給他蓋好了。

“睡吧，我去前臺開個房。”秦唯聲看着付與明閉上眼睛，關掉了房間的燈，只剩一盞暖黃色的床頭燈。

付與明剛閉上眼睛還沒有睡着，聽見秦唯聲出去的關門聲，突然想起來，不知道秦唯聲有沒有帶身份證，要是沒帶他今晚怎麽辦呢？

眼皮很沉，這個想法在付與明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很快便睡了過去。

付與明這一覺睡得很沉，迷蒙中感覺到有人在他手臂和額頭上摸來摸去的，被人攪擾了好夢，他不耐煩地推開那個人，翻了個身，才再次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付與明感覺身上輕快了很多，目光往窗外看，發現秦唯聲以一種看着就很別扭難受的動作縮在沙發上熟睡。

付與明住的是标間，他睡着一張床，另外一張床上堆着他的衣服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只有挨着窗戶的那張不大的沙發是空着的。

他從床上坐起來，一塊毛巾從額頭上掉了下來，付與明拿着毛巾，注意到床頭櫃上多了一瓶拆封過的酒精和棉簽，還有一個本該在沙發前的桌子上放着的溫度計。

付與明動作很輕，沒有吵醒秦唯聲，從那張床上拿了身幹淨的衣服，輕手輕腳地去了衛生間。

昨晚出了一身的汗，黏糊糊的很難受，他進了衛生間，關上玻璃門的時候才注意到這門是磨砂的。盡管外面看不清裏面，裏面看不到外面，但還是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秦唯聲還在睡覺，付與明沒什麽心理負擔但動作很快地沖了個澡，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秦唯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

看見付與明從衛生間出來，睡眼惺忪地走到付與明跟前，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退了。”

付與明看秦唯聲還是一臉沒睡醒的模樣，又看到床頭櫃上放着的東西，問他：“你昨晚什麽時候睡的？”

秦唯聲先是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邊抹掉眼角的淚花邊說：“你睡下沒多久我就也睡了。”

他又解釋道：“我下去開房的時候才想起來沒帶身份證，開不了房。”

付與明昨天晚上是睡得很沉，但這不代表他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半夜好幾次迷迷糊糊的醒來，每一次他都能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在他的手臂和脖頸間滑來滑去。他印象中自己半夜還掀了好幾次被子，他就蓋了這一層被子，要是沒人給他蓋，他不覺得自己能掀那麽多次被子。

這麽一會兒功夫，秦唯聲已經連着打了三四個哈欠，付與明看得都要跟着他一起打哈欠了。

付與明把毛巾随手搭在椅子上，把自己堆放衣服的床收拾出來，對秦唯聲說：“你在這兒再睡一會兒吧。”

“我一會兒就去片場了，你睡吧，沒人會過來的。”

他話音剛落下，房間的門就被敲響了，方簡白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付導，付導你起床了嗎？我們一起去片場！”

秦唯聲揚了揚眉，看着付與明的眼睛裏帶着笑意。

付與明朝着門的方向喊了一句你先去，然後對秦唯聲說：“你快去睡吧，黑眼圈都快趕得上熊貓的了。”

這麽說着，付與明猛然想起來，他去公司找秦唯聲那次也是這樣。這人熬了個夜，眼下的烏青很是明顯，偏偏他自己還不知道，說什麽晚上睡得可香了。

他就應該直接把秦唯聲的黑眼圈拍下來，讓他自己看看，這樣下次就不會這麽嘴硬了。

秦唯聲巴不得今天還能繼續待在付與明這兒呢，現在有這麽好的機會，自然是不會浪費，非常乖巧聽話地躺了下去。

付與明動作很快地收拾好自己，背着他的黑色書包，臨出門前又看了秦唯聲一眼，見他已經熟睡過去，拔掉了房卡，房間裏瞬間暗了下去，動作很輕地關上了房門。

“付導你出來了！”

付與明吓了一跳，看清是方簡白之後，對他說：“小聲點。”

方簡白不明白為什麽要小聲點，但還是很配合的壓低了聲音，視線往房門上看了兩眼，問：“怎麽了？”

付與明這才意識到他們站在走廊裏，睡在房間裏的秦唯聲壓根就聽不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反應過來的付與明拽着方簡白離開了，随口敷衍道：“現在還早，大聲說話影響不好。”

“？”方簡白說：“這房間隔音挺好的呀。”

付與明不想跟他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便扯到了今天要拍的劇情上面。

一說到這個，方簡白瞬間閉上了嘴，不再說話了。

今天要拍的部分他昨天晚上都梳理好了，臺詞也背了，自己還提前演了兩遍。

除了演的時候，沒人跟他搭戲，一切進展都很順利。

但他還是很害怕付與明現在跟他聊這個話題，有一種高中班主任抽查作業的感覺，怪讓人害怕的。

上午拍了兩場，休息的時候付與明拿着手機給秦唯聲發了短信，問他有沒有睡醒，但秦唯聲沒回他，估計是還沒有睡醒。

昨天晚上秦唯聲拿着棉簽在他手臂上擦酒精的時候，他其實是感覺到了的，還有給他換毛巾，這些他都有意識，不過因為他太困了沒有醒過來，秦唯聲還真以為他都不知道。

早上五點多的時候，他在手機上定的鬧鐘響了起來，他只朦朦胧胧地聽到了一聲。秦唯聲那個時候應該還沒有睡，至少沒有睡着，否則不會反應那麽快地把鬧鐘按掉了。

付與明出門的時候順手把秦唯聲昨天晚上買的潤喉糖也拿上了，他剝開一顆吃了。默默地想着，剛請秦唯聲吃了飯，還了他一個人情，一轉眼，又欠下一個。

還真是還不清了。

上午的拍攝結束，付與明收到了姜清晖的電話，說他現在已經在高鐵上，馬上就能到劇組了。

付與明問了姜清晖高鐵站的位置和他到站的時候，安排了車子過去接他。

安排好車輛去接姜清晖，付與明回到臨時休息室，一轉彎，就看見秦唯聲站在門口，他低着頭，單手拿着手機，手指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點着。

付與明拿在手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秦唯聲的目光也在此時朝他看了過來。

秦唯聲見付與明過來，手指把口罩勾下來，兜在下巴上，朝着付與明彎了彎眉眼：“付導。”

付與明沒有再去看手機裏的短信，走過去，說：“怎麽不進去？”

“你沒在裏面。”秦唯聲擡手是向付與明晃了晃手裏裏拎着的袋子，說：“給你帶了午飯。”

休息室是臨時改出來的，組裏的幾個演員也都會過來休息，付與明只把門虛虛地掩着。

“給你帶了馄饨。”秦唯聲把袋子放到桌子上，把裏面的馄饨拿出來，擺在付與明面前：“你嘗嘗。”

付與明這才注意到秦唯聲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昨天那身了，問道：“怎麽不多睡一會兒，劇組有盒飯的。”

秦唯聲當然劇組有盒飯，付與明生病了，飯菜上就得注意一點，還是他自己送過來的最放心。

他自己還有點私心。他肯定不可能一直在這邊，總得回去，趁着現在有時間，能多和付與明待兩天就多待兩天。

秦唯聲說：“睡挺長時間了，快中午的時候才醒。”

“你快嘗嘗，好吃不好吃。”

付與明拿着勺子嘗了一個，“好吃。”

秦唯聲這才放心下來，生怕付與明不喜歡。兩人圍着一張方桌，安靜地吃着各自的馄饨。

付與明吃東西總是慢吞吞的，秦唯聲都吃完好一會兒了，他才悠悠地放下勺子。

秦唯聲視線一掃，這馄饨分量本來就不是很多，付與明碗裏面還剩下好幾個，“吃飽了？”

付與明點頭，說吃飽了，又問他這家店地地址，說這家馄饨很好吃，下次有機會去店裏嘗嘗。

吃飯的時候付與明把衣袖卷了上去，露出的腕子很細，也很白。

秦唯聲目光在他手腕上打個轉，然後伸手圈住了付與明的手腕，說：“付導，你應該多吃點的。”

付與明沒想到秦唯聲會伸手攥住的手腕，動了動胳膊，手腕還沒從秦唯聲的手裏掙出來，休息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學長！我來了！”

姜清晖心情愉悅地推開門，猝不及防地看見秦唯聲和付與明手拉着手，頓時眼睛都瞪大了，“你們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