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小白峰是陸聞爾出道就頂着的稱號，只是因為他的長相和年輕時的白峰神似。

也是因着這一點，他才有絕對自信拿下《浮生》，這是他和白峰的第一次合作，電影中他出演白峰的兒子，可不是除了他，沒人演得了嗎。

這世上沒人管得了陸聞爾，或者可以說，管得了他的人都不在了。他是孤兒，從記事起到16歲，一直待在孤兒院。

孤兒院裏奉行的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他一面在長輩面前讨巧扮乖，一面在同齡人面前頤指氣使，他像是一株長在高峰上的樹，不經修剪，恣意生長。

如果有人膽敢修剪他，也得能爬上高峰再說。

然而，他有一個缺點……

“到了。”

“啊？”陸聞爾收回思緒，拿起手機一看，将近十點鐘，再仔細一看，手機有信號了！

“下來！”段磊耐心明顯不足，他拍着車門，催促着陸聞爾下車。

陸聞爾腳剛沾地，發現腳下仍是沙土質地，既不像沙漠，又不完全是戈壁，或許是這裏風沙太常見，這些沙土吹來吹去，常年都鋪着淺淺的一層吧。

再一擡頭，發現他們車子停在一個平房跟前，房子是灰色的，廊前的柱子貼着綠色瓷片，大門刷着大紅色油漆，又用黑色油漆在灰色牆壁上噴了個類似油桶的形狀。

“這是？”

“加油。”

果然，蔡強站在平房門前等油，一雙眉毛緊緊皺着，陸聞爾忍俊不禁，這個人身上有種苦相，明明讓人可憐，他卻總想笑。

陸聞爾轉過臉看段磊，“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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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說錢的事了。

不等段磊回答，他先迫不及待補充，“這時候就別打啞謎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就是奔着我來的，說吧，要多少？”

“二十萬。”

陸聞爾先咬了咬下唇，後來回抿着唇，似乎內心極為抗争，然而事實上，其實是忍不住想笑，區區二十萬，還以為他會多麽獅子大張口。

他輕咳一聲，“怎麽轉？”

“賬號。”段磊拿着手機伸到他面前，手機上備忘錄寫着一串銀行賬號，一個人名“段家桓”。

“原來你叫段家桓。”

“不是。”

陸聞爾白他一眼，“不是就不是。”

紅色大門突然由內向外推開，一個戴着西部牛仔帽的高大男人走出。

陸聞爾下意識轉過身。

“這裏沒人認得你。”段磊嗤笑。

“你不就認得我嗎！”陸聞爾反唇相譏。

他又不說話了。

在段磊的注視下，陸聞爾手上動作着，腦子同時也在思索着，他該報警，或者說報複嗎？

但，他活該啊，這一趟出門是他促使的，他是因，就要承擔結的果，哪怕結果慘重。

只要能扭轉困境，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這麽一想，二十萬換四條人命，很值了！

“給我。”段磊見他轉賬完成，一把搶過手機。

“幹什麽！”陸聞爾沒有防備，搶奪不及，見他竟是直接将手機關機，揣入口袋。

“唉你？”陸聞爾伸手，“還我。”

“一起吃個飯吧，不是餓了？”

在手機與吃飯之間，陸聞爾沒很出息地選擇先跟他吃飯。

……

段磊帶陸聞爾走到後排一片房子，這裏的房子修蓋的幾乎一樣，但牆上大都噴有奇形怪狀的标記，不過倒是大體上能看出是賣飯的還是賣煙的，還有的房子兩側柱子纏着閃亮亮的彩帶，像是八九十年代電視劇裏出現的東西。

陸聞爾又很沒出息的後悔了。

“手機給我。”

“先吃飯。”

“手機給我！”他說着要去搶，段磊略一側身，陸聞爾撲了個空，這次直接雙手去扯他的衣領，發了狠，“我說，手機給我！”

“放心，只是替你拿着，待會兒還不還你，要看你的表現。”

段磊一手插在口袋，另一手漸漸向上，有拽走陸聞爾雙手的趨勢，陸聞爾在他之前松手，後退，急促喘息，“行。”

吃飯的時候，陸聞爾不停打量着這種平房的布局擺放以及店裏的老板食客，反正他一雙眼睛隐藏在墨鏡後，誰也不知道他在盯什麽。

說起來這平房除了方正就是大，或許是沙塵天氣多，房間不僅窗戶少，還有兩個承重牆。

房子沒什麽特別，人就更沒什麽特別的了，總之他們的穿衣打扮、精神面貌，只需看一眼就會覺得，他們就是這裏的人。

當然，除了自己。

此時，老板娘利索地上了面，一聲不吭轉過身又去忙了。

像一陣風來了又走。

剛才點面時一樣，幾乎不給他們思考時間，“這裏只有面片湯和拉條子。”陸聞爾剛張口，段磊就替他決定，“面片湯，兩碗。”

或許這裏的人行事都是這樣的作風？

陸聞爾看着碗面上漂浮的一層油脂，雖不想承認，但确實饞了。

“我吃了啊。”

管他呢，他本就是個吃貨，葷素不忌，胃口又大，為了吃先放棄手機，怎麽了？

直到面碗見了底，陸聞爾不得不感嘆，果然人是會被傳染的，他吃飯竟然也像一陣風一樣，這麽快就席卷完了。

“吃飽了？”段磊的眼睛落在他身上，帶了一絲不明意味。

“嗯，你結賬啊。”

陸聞爾站在門口等段磊，他望着依舊灰沉沉的天，聽着幾乎要習慣的呼呼風聲，有一種不真實感。

這裏雖然能看到人，但很多時候是安靜的，好像除非必要他們不會開口講話。

就像是他在睡夢中打開了一扇門，突然就走進了這裏。所有人都是npc，只有他是外來闖入者，沒有人認識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陸聞爾已經開始思索段磊是不是怕他報警，所以才拿走手機，正想着該怎麽說服他，段磊出來了，他還未開口，段磊直接拽拉着他向另一邊走，“最後去個地方。”他的力氣很大，腳步飛快，“之後怎麽回去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你放開我！”陸聞爾手腕很疼，心跳很快，忍不住爆粗口，“我他媽自己走！”

不怪他，他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到了。”段磊将他甩在一間房子的門口柱子上，指着大紅色房門，“進去。”

“這是什麽地方？”柱子上的彩帶有些紮手，陸聞爾剛向前邁出一步，便被段磊逼退至門口。

“進去就知道了。”

陸聞爾掙紮嘶喊起來，“你到底想做什麽！”

話剛落地，他似乎突然明白了門後面有什麽。

段磊也不裝了，“做不做随你，我只拍兩張照片。”

“滾！”陸聞爾大罵，“你大爺的，想給我拍照片，也得看你夠不夠格！”

“那你就看看我夠不夠格。”段磊說着用身體的重量壓着他，強迫他屈服進門。

“你他媽何必搞這茬？”陸聞爾雙手用力推阻段磊身體，喘息不止，“我又不會報警！非讓我說明白？”

陸聞爾以為段磊能明白了，結果他卻是更加用力，一只手甚至鉗住了他的兩個手腕，“我不信。”

“操！”陸聞爾氣笑了，“你不信？呵呵，你不信？哈哈哈。”

誰能來告訴他，怎麽證明他真的不會報警。

難道只能留下他的兩張不雅照？真夠滑稽。

或許是他笑得太瘋癫，等他笑聲戛然而止時，空氣有瞬間凝滞。

片刻後，段磊突然下了死力氣，直接将他雙手反轉背後，一手鉗住他的兩只手腕，一腳踢開紅色大門，吱呀一聲，門板五金俱發出陳舊的噪音，撲面而來一股劣質的香精味道，混合着沙土的氣息，類似沙漠裏開出一朵奇異的花。

“瘋子！放開我！”

陸聞爾被摔在床上，墨鏡被摔在一邊，還沒等反應過來，腳腕被重重握住，有什麽東西纏繞住它，束縛在床腳。

“你！你！”他終于從床上翻身坐起，無奈雙腿呈大開之勢，剛一伸手去夠右腳的死結，段磊只是輕輕一推，他再次躺了下來。

床品是老舊的棉布，印着火紅的、玫紅的、紫紅色的大牡丹花，他一側臉，甚至覺得臉都被燒紅了。

“你別碰我！”陸聞爾大喊後再次起身，這次眼睛帶了絲迷茫。

這間屋子明顯不大，所有布置一目了然，其實除了一張大床也沒什麽了，床後能看出承重牆的痕跡，很明顯，這樣的屋子被分隔開了好幾間。

但是，這裏面沒有人。

“人呢？哦～一會讓我選是嗎？”陸聞爾哼笑着，妥協的樣子，“松開我，我這副樣子怎麽選？”

段磊的回應卻是一聲不吭出了門。

“操。”

送馬屯在塔林路靠西的方向，北臨塔林路，南臨如意湖，因在古時多有野馬栖息在此，來此便能選一匹不錯的馬回去，故名送馬屯。

現在這片地方雖沒有馬，其意義與古時卻有異曲同工之妙。因為塔林路向東将近三百公裏沒有信號，沒有油，這裏成了重要的補給站，不過，畢竟還是偏僻，常年下來跑這條路的人一不多，二不熟，比如昨晚的陸聞爾他們，當然也有能見度低的原因，他們完全忽略了這個地方。

蔡強加好了油，坐在駕駛座上拿出手機，翻了幾下後，長嘆一聲又放回兜裏，埋在方向盤上，連發出幾個啧啧聲，緊接着一拍大腿，終于做了決定。

他拉開夾克拉鏈，從懷裏拿出一沓報紙包好的方塊，顫抖着放在了副駕駛座上，似是覺得這個位置不好，他又打開坐前的儲物格，還未放進去，副駕駛座大門被打開，冰冷的聲音傳來，“你在幹什麽。”

“啊！”這下驚吓不小，蔡強把東西一丢，幾乎癱在座位上，哭喊着，“磊子啊，錢我不要了，我真的不要了！”

“是不是覺得二十萬這麽容易到手，兩萬塊錢就看不上了？”

“不是，真不是！”蔡強劇烈擺手，“二十萬也都是你的！”

“二十萬當然是我的。”段磊撿起報紙包好的錢，放回蔡強手裏，“這個，是你的。”

“我……”

“反正這錢是他诓騙來的，你怕什麽。”

蔡強吞咽口水，仍擺着手，“我真的，我什麽都不說，你信我，我老婆孩子還在等我，你就讓我回家吧。”

“那你老婆問你，為什麽好好的活不幹了，非要回家呢？”

“我……”

“錢都不要，我又怎麽相信你真的不說？”

蔡強抖着下巴，“錢我拿了，你就放我走？”

“既然這麽想走。”段磊鼻息籲氣，“你走吧。”

“好。”蔡強身體動作顯示出他的迫切，只是剛轉了個身子，他突然頓住，回頭問，“你……會對他做什麽？”

“帶他放松放松而已。”

“你……”蔡強頻頻抿嘴，“你還是別再……別再沖動了！”說完似乎是害怕到極致，塞錢開門跳車幾乎是瞬間完成，然後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段磊背靠座椅，仰頭盯着車窗蒙上的灰塵，狠狠擰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