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番外二

番外二

鐘聲響起。

“老板，椰子多少錢一個？”

“十塊。”

“漲價了啊。”

“漲什麽啊，我這價都賣多少年了。”

“呵呵。”陸聞爾付了錢，“幫我開一個。”

“行嘞！”

老板利索開好椰子，遞過去，“帥哥有點面熟啊。”

“呵呵，面什麽熟啊，我第一次來這兒。”陸聞爾接過椰子。

“是嗎？”

“是啊！”

走了十幾米遠，眼前出現一顆巨大的香樟樹，再往左看去，能從側面看到兩根灰色石柱，陸聞爾繼續走了過去，停在右側石柱前，看着旁邊挂牌上“興綏兒童福利院”幾個字出神。

烈日當空，正是中午最熱的時間，福利院裏面很安靜，陸聞爾定定站了好一會，大口喝完椰汁。

空氣很悶，沒有一絲風，陸聞爾額角全是汗，幹脆拿出紙巾擦了擦，擦好後準備連帶椰殼一起扔垃圾箱。

他剛轉過身尋找垃圾箱，一陣風過，吹起樹葉翻飛，也吹響不遠處寺廟的鈴铛，叮叮當當的，要把人往回憶裏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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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來不及陷入，陸聞爾的情緒便靜止了。

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有個人穿着黑色T恤、工裝褲，定定望着他。

2年了，這是陸聞爾時隔2年後再次見到段磊，雖然頭發短了，但他一眼便認得。

2年前他在渝州的醫院醒來，并沒有見到段磊，只通過警察得到他已經獲救的消息，後來輾轉回去，他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軌，就好像兩天的事從沒發生過，他沒有過堅持去克裏木山，趙佳沒有過再三抛棄他，阮青青沒有過不好的經歷，劉兵沒有過窮兇極惡的可怕嘴臉，一切回到了最初。

唯一的改變是《浮生》中他的角色被換掉了，卓冠傑再不給他安排任何商務，徹底将他雪藏，等合約期滿，陸聞爾安靜地離開了。

沒有公司再簽他，他靠着餘款混世逍遙了近一年，成了娛樂圈快要查無此人的閑人。

“這麽巧。”陸聞爾先笑起來，鼻尖小巧的痣在陽光下很明顯，增加了幾分俏皮。

“是很巧。”段磊也在笑。

簡單兩句開場白後，兩人相視笑着，沒有人再說話。

陸聞爾最先忍不住，揚了揚手裏的垃圾，轉身尋找垃圾箱。

“那裏。”

“哦～看到。”

等到他再次回身，兩個人的距離變得很近。

“怎麽樣？過得？”

“還好。”

“今年沒去收黑枸杞了？”

“沒有。”

段磊雙手插在工裝褲口袋裏，所以陸聞爾一直看不到他的手，卻總忍不住往那裏瞟。

“那個敗類呢？”

段磊深呼吸一口，深邃的眉眼看過來，“其實，我進去了一年。”

“什麽？！”

“他的傷勢算重的，七級傷殘，我甚至還殺人未遂……”

“那他還拐賣兒童呢，他怎麽判啊？！”

“我那時候問警察了。警察說，我的親生父母沒有找到，證據可能不足……”

“這……”陸聞爾啞口，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過，他在外面逍遙的時候，有天喝醉，出門被撞死了。”

“什麽？！哈哈哈！”陸聞爾笑得開懷，“這就叫惡人自有老天收吧，哈哈哈！”

“你呢？”段磊轉問他。

“還行吧。”陸聞爾扣扣鼻尖，“雖然那些人在衆泰都混得挺好，不過我也沒覺得會怎麽樣。”

包括卓冠傑，他甚至憑手腕又簽下一名新生代女演員，衆泰在他手裏可謂是越來越順，他自己的身價也一升再升。

他們沒有得到報應，陸聞爾真的覺得無所謂，其實這才是最正常不過了。

“嗯，挺好的。”段磊的回應讓陸聞爾懷疑他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麽。

他只好自己找話題，“這裏跟你記憶裏一樣嗎？”

“嗯，幾乎一樣。”

十一年了，除了香樟樹更高更壯了，似乎真的沒有任何變化。

“那你是……留在這裏了？還是回你那個家，叫什麽……”

“龍堂。”段磊道，“不回去了，我媽……養我的那個媽，癌症死了，家裏沒人了。”

治了一年病，最後的結果依舊是撒手人寰。

“哦。”輪到陸聞爾不知道接什麽話。

“我欠你個東西。”

“嗯？”這下陸聞爾猛然擡頭，“不是我欠你嗎？”

段磊眼睛微微眯了下，是很細微的變化，陸聞爾沒有發現。

“二十萬，我欠你的。”段磊咬重我欠你的四個字，認真盯着陸聞爾的眼睛，“我會盡快還你。”

“哦～”段磊不提陸聞爾真要把這二十萬忘到九霄雲外去，“你要想還，我不攔着。”

“嗯。”

嗯？就沒了？

陸聞爾抱胸圍着段磊轉一圈，拿出手機，“留個聯系方式？”

“好啊。”

當年在渝州，他們差一點就留聯系方式了，也怪陸聞爾自己不斷岔話，才讓這一幕推遲了這麽久。

段磊動作很快，存下聯系方式後仍盯着手機看。

陸聞爾就這樣看着他的手，喉結滾動。

果然還是一雙完美的手。

“那個……視頻……”段磊抿了抿唇，開口，“還在。”

“哦，呵呵，呵呵……”

原來他一直盯着手機是在想這個。

陸聞爾尴尬笑着，“我現在連十八線小明星都算不上了，你留着也沒用，删了吧。”

“可以不删嗎？我不會讓任何人看到。”

“呵呵，你……”陸聞爾是真的尴尬了，為了挽回自己的臉面，他豁出去道，“那我……”誰知剛說兩個字，他又說不出口。

“那我欠你的，現在就還吧”，只這十個字而已，隔了太久沒見，怎麽臉皮竟是薄了。

“那你……”段磊竟是跟在他後面重複，似是誘他說出來。

“那我們一起走走？”

“好啊。”

又是好啊，陸聞爾無奈撇嘴，主動邊走邊道，“我可以給你講講這裏，就比如這個寺，叫做萬通寺，萬通寺屋檐上的風鈴叫做護花鈴，只要有風，就是叮叮當當地響個不停，挺煩人的。”

陸聞爾一頓，接着道，“那個時候在戈壁，風倒是吹個不停，不過除了風聲什麽聲音都沒有，也煩人。”

就這麽幾句話，瞬間将兩人拉回戈壁上的點滴，雖然有過那麽多不愉快，然而此時想起來竟是同時笑了出來。

是感慨萬千，是劫後餘生，也是惺惺相惜。

“陸聞爾。”

“嗯？”

“謝謝你。”段磊深色的眸子閃着光，“那個時候，真的謝謝你。”

“咳咳。”陸聞爾悶咳兩聲，“謝什麽啊……”

陸聞爾趕緊快走兩步，大聲剛才的話題，“你看這後面還有一座山，我小時候經常往山上跑，在山上能俯瞰興綏……”

段磊笑了笑追上他，兩人并肩走在路上，陽光在他們身上灑下斑點，氤氤氲氲的，像是幹燥的戈壁上常見的反射現象，有種不真實感。

也像段磊和陸聞爾的經歷，兩日的相處後隔着兩年不見，還能如老朋友一樣相視而笑，一樣有着外人無法理解的不真實感。

這就是他們，回歸于現實卻依舊閃閃發光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