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答應

答應

劉媒人來找宋輕請聲，宋輕沒有拒絕的道理，下午便随劉媒人來到李府，她的第二次入府。與第一次不同的是，這次，宋輕從正門踏入。

這讓守門的李府家仆頻頻側目。

宋輕踏入李府正門，同劉媒人一起朝西廂房李肅肅房處行去。

來到三小姐李肅肅閨房外，宋輕見房門口兩三丫鬟端着托盤陸續走入房內，盤上放置着各色菜肴與燙碗。

丫鬟碧雲從兩三名端着托盤的丫鬟中走出，小碎步走到宋輕面前，眼睛望向宋輕身旁始終撐着笑臉的劉媒人，問道：“劉阿娘，這位就是三小姐要見的宋輕姑娘嗎？”

“哎是是！”劉媒人點頭，右手在身下暗暗碰觸宋輕手臂。

宋輕會意，張口回應碧雲道：“我是宋輕。”

劉媒人笑着對碧雲道：“鄉野之人，不懂規矩，姑娘不要見怪。”

丫鬟碧雲目光在宋輕身上打量。

來之前，劉媒人一定要宋輕換身好看的衣物，宋輕起初覺得多此一舉，此時見碧雲打量自己周身的目光，宋輕明白了劉媒人要她換衣裳的固執。這次不同于第一次進李府，第一次進李府是以菜農的身份，這一次則是作為三小姐的客人，她的穿衣相貌一舉一動都會受到府裏人的注目。

雖如此，但在宋輕心裏，依舊認為別人怎麽看待自己都無所謂，就算把她看做世上最粗野之人也無所謂，反正她又不會娶她們的小姐，她身份如何對誰而言，都無關緊要。

“姑娘請進。”丫鬟碧雲側身引路道。

宋輕擡腳要走，眼睛餘光卻見劉媒人立在原地不動，宋輕回頭看向劉媒人，喚道：“阿娘。”

“叫我做什麽？三小姐要見的人是你，你進去就罷，阿娘在外面等你。”劉媒人雙手擺動示意宋輕趕快進去。

“好。”來到陌生的李府，宋輕只認識對劉媒人一人，難免依賴劉媒人。宋輕覺得不應該依賴劉媒人，一人見三小姐便一人見三小姐罷，三小姐又不是湖水猛獸，不能吃了她。再說，三小姐身體虛弱，就算是吃，也是她吃了她。腦子裏胡亂幻想，宋輕自覺好笑，擡腳走向李肅肅閨房，其實，她挺好奇李肅肅見她的用意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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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輕跟在碧雲身後進入房內，兩三名丫鬟手拿着空托盤陸續走離房間，皆沉默不語。待丫鬟們從宋輕經過離去，宋輕擡眼便見坐在飯桌旁的李肅肅。

一身素淨白衣穿在李肅肅身上顯得超凡脫俗，不食人間煙火。身為賈真首富李府的千金小姐，她确實不食人間煙火氣。只是這位仙子，不古靈精氣，而是病美人，弱如扶柳的身子像是風吹一下，便會化作仙霧散去。

“三小姐，宋輕姑娘到了。”丫鬟碧雲恭聲道。

“宋輕姑娘？”李肅肅雙眼視線筆直的對着前方，宋輕站在她右側，她卻未回頭，只從口中喚出一聲。

宋輕目光停在李肅肅眼睛上，她記起賈鎮人人皆知的事實，李府三小姐的眼睛看不到。

“宋輕在，阿娘說三小姐想與宋輕見面，不知道三小姐因為什麽事要見宋輕？”宋輕直言道。

“宋輕姑娘請坐。”李肅肅道。

宋輕走到擺滿佳肴的飯桌旁，在李肅肅對面坐下。

聽到桌椅發出的聲音，李肅肅知宋輕坐定，開口說給丫鬟碧雲道：“碧雲，你先下去。”

小姐果然是小姐，屬于人上人，一道柔柔的言語落下，如一道不可違背的命令，丫鬟碧雲聽了，恭敬回應一聲‘是’，即刻躬身退下。

碧雲從外面合上門。

房內，剩下兩人。

一時沉靜的氣氛下，宋輕呼吸變得不順暢，感到一些窒息，她的心跳微微加快。大着膽子擡眼看向面前只見過一面的人，這一眼，她看到李肅肅沒有焦點的眸瞳，眼睛大膽的直視李肅肅，不掩蓋張唇的呼出一口長氣，這口氣呼出她身體的僵硬，呼緩她加快的心跳。

李肅肅頭部微微一傾，溫聲道：“宋輕姑娘不要緊張，把肅肅當做朋友就好。”

朋友？她是李府三小姐，怎麽可能是她的朋友。

“三小姐有什麽事盡管說吧。”宋輕道。其實宋輕心裏有一個猜測，她猜測李肅肅是不是為了成親一事？可她又不敢确定，她不敢确定身為千金小姐的李肅肅，會親口向她請求成親，這絕對是不太可能的事。

“宋輕姑娘一定還沒吃飯，我特意讓人準備了飯菜，不知宋輕姑娘口味，宋輕姑娘看看可不可口，若是不可口，肅肅便讓丫鬟們重新準備。”

“三小姐客氣，桌上的菜是宋輕想吃從來不敢吃的好菜，宋輕怎會覺得不可口。”宋輕目光掃視滿桌的菜，每一樣都那麽精美，每一樣她都沒吃過。

“那就好，快嘗嘗。”李肅肅道。

聞言，宋輕只得壓下心中情緒，持起面前的筷子，順手夾起一筷近前松鼠桂魚，放入口中，外焦裏嫩的口感，酸甜的味道頓時充斥進整個口間。

富人的生活真好！

宋輕吃一口擡眼見李肅肅不動，沒有吃的意思。宋輕不知道李肅肅是不是因為眼睛看不到不方便吃，她把唯一的丫鬟碧雲也遣到門外，如今房內沒有丫鬟侍奉她。

她要不要幫幫她？可這樣是不是不太好，萬一人家自己可以，不動筷只是因為不想吃，那她的幫忙豈不是傷人自尊心。

“肅肅今天找姑娘來，是有一事相求。”正當宋輕還在為幫不幫李肅肅時，李肅肅開門見山說出口。

“三小姐言重，三小姐有事能用到宋輕，是宋輕的福分。”人人都想和李府有來往，宋輕覺得自己這樣回話很妥當。

“大夫說肅肅只剩三天可活。”

“大夫的話不能全信，這世上有很多奇跡，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夠逢兇化吉。”平日裏宋輕斷然說不出這麽多安慰的話，可今日，不知怎，一連串的話不思就脫口而出。

“姑娘不用安慰肅肅，肅肅的身體肅肅自己知道，早在大病之時，肅肅就覺得逃不過了，如今能活到現在，肅肅已經感到慶幸。只是，肅肅心裏始終存着一個念想，肅肅想在臨死前滿足念想，為了滿足這個念想，肅肅不得不拜托姑娘，眼下只有姑娘可以滿足肅肅的心願。”

“三小姐有什麽心願？”宋輕好奇。身為李府三小姐，錦衣玉食中長大，應該什麽都不缺，有什麽心願讓她念念不忘？

“肅肅身為李府三小姐，從降生到如今長大成人足足二十年，活了多久肅肅便困在府裏多久，肅肅很想……看看李府外面的世界。”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出去過？”宋輕也知道大家閨秀十分遵禮，絕不抛頭露面，只有嫁人之時才能走出府門。李肅肅眼盲，至今未能出嫁，她自然看不到李府以外的世界。

宋輕突然覺得面前的人可憐，如果不是因為眼盲，她早就嫁人走出李府了吧？如今還沒出過李府，卻沒有多少時日可以活了。

大家閨秀要想離開自己的家見到外面的世界，只有一個途徑，那就是嫁人。宋輕心裏隐約有了猜測，“你想我怎麽幫你？”

“宋輕姑娘可以娶肅肅嗎？”

宋輕沉默。

“肅肅雖然眼盲，可終究只有三天壽命，三天後……就不會給姑娘添麻煩，肅肅只想在最後三天能呼吸到外面的空氣，而不是終其一生只是局限在李府的一片小地方。”

“咳咳咳……”李肅肅突然捂唇不停的咳嗽，一聲聲似要把心嘔出來。

宋輕手忙腳亂的倒一盞茶，起身走到李肅蘇身旁，“喝點水！”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撫李肅肅後背，緩解李肅肅喘急的氣息。

“扶我到床上。”李肅肅一只手搭上宋輕手臂，無力說道。

“來。”宋輕雙手抱住李肅肅雙肩，扶着李肅肅起身走到床處躺下。

李肅肅躺下後，宋輕将手臂從李肅肅身低下抽出。一只手突然抓住她手臂。

“姑娘當真不願意娶肅肅嗎？姑娘也嫌肅肅眼盲嗎？”

宋輕默然，她從來不在乎李肅肅眼睛看不到的事。其實娶她又有何妨，她只有三天壽命，娶了她也不會害了她，相反還能滿足她的心願，她也算做一件好事。

“姑娘若願意娶肅肅，肅肅一定重金答謝，姑娘雖不愛財，可富裕了生活上也能輕松點不是嗎？或是姑娘有什麽心願，肅肅一定盡自己所能為姑娘達成。”

“我的心願三小姐是沒辦法替我達成的。”宋輕握住李肅肅手腕，輕輕放下，為李肅肅蓋上被子。

“姑娘有什麽心願直說無妨。”

“宋輕的心願是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這種事，只能宋輕自己實現，三小姐幫不了宋輕。”

“姑娘想和什麽樣的人一起生活？”李肅肅從激動中平穩下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問宋輕。

“我想和……”宋輕視線投到李肅肅臉上，久久不知移開。她想和她這樣的人一起生活，可能嗎……

“三小姐，明天盡快辦婚事吧。”宋輕決定幫李肅肅完成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