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成親

成親

宋輕和李肅肅為何會變成相見不能相愛的結局，還要從十年前的沖喜之事說起。

答應與李肅肅成親完成心願後，黃昏時分，宋輕離開李府。天黑，劉媒人喜氣洋洋的來到宋輕家，就婚事一事直接聊到深夜。

次日宋輕沒有買菜。下午，劉媒人便托人送來成親穿的大紅衣裳，是一件男裝。除了衣物，宋輕家門前還停着大紅轎子、馬車，另有喜樂，轎夫。所有人都穿着喜慶的紅色。這樣的喜慶似乎能沖去所有的不好。

所有的準備，都不是宋輕安排，也不是宋輕出的銀兩。她那點銀兩，李府瞧不上，也起不到沖喜的效果。

一切準備就緒，就差她了。

經過李府派出來的老嬷嬷的巧手，宋輕得了一個體面的夫君樣，穿着大紅喜袍由人扶着登上不懂駕馭的白馬，白馬很溫順，馬夫拉着缰繩往前走，它便四只蹄子一步步往前走，宋輕随着白馬兒的行進去往李府，迎親。

一路上，賈鎮近乎所有村民都圍着成親隊伍，她們有說有笑，臉上的笑充滿喜悅，一張張笑臉上有嫉妒，豔羨，但更多的是嘲弄。是啊，女子娶女子，多麽嘲諷的事，怎能不令人嘲笑？如果嫁人的不是賈鎮第一權富的李府，只怕那笑聲會震碎賈鎮。

一路笑語中，宋輕的馬車隊伍達到李府府門，府外有人迎接，不久，便有人請出新娘子，三小姐李肅肅。

宋輕看到了李肅肅，李肅肅站在李母和王夫人身邊，一面大紅蓋頭靜蓋在她頭上，外人看不到她的臉。她挽着李母的手，有離別情緒。這是規矩，也是人之常情。

宋輕一時覺得感嘆。李肅肅一心想離開困住自己小半生的李府，可到了真正離開的時候，又怎能舍得生養的李母？可兩難全，她只能有一個選擇。

“新娘子上轎～”轎夫拉長嗓音喊。

李肅肅身旁立着的兩名丫鬟，一邊一個攙扶李肅肅走向喜轎。

“等等！”一頂深色轎子落地，從轎子裏面彎身走出一人。

“老爺！”王夫人看到來人喊出聲。

原來他就是李府當家人，賈鎮首富李建成。也就是李肅肅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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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往衆人方向走，王夫人迎上前，“老爺，你也來送肅肅出嫁？”

“哼，一個丫鬟的女兒，不配讓我親自送嫁！”

“那老爺這是？”王夫人心裏湧出不安。

“夫人，我答應你給她指定的親事，可你怎麽沒告訴我要娶她的人是女子？回來這一路上，你知道我看到多少笑臉！”

“老爺，妾身不是與你說了嘛，這都是為了沖喜，為了肅肅的身體。”

“為了什麽也不能嫁給女子！我李建成丢不起這個臉！”李建成黑沉着臉滿是決然。

“老爺，肅肅出身再低微也是你的骨肉，如今肅肅只有三天可活，三天後你想見到她這個女兒都不可能了，難道在臨死前你做爹的都不能讓她成一次親嗎？你當真這麽狠心嗎？”王夫人苦口哀聲。

李母不敢上錢，站在李肅肅身旁安慰女兒，目光始終不安又有些絕望的望向王夫人和李建成的談話。它不是不敢上前，娘親為了女兒什麽都肯做，她不上前，只是知道自己卑賤得身份若近了老爺的身，只會讓老爺更厭惡自己，更厭惡女兒李肅肅。

李建成再絕情，終究還是一位父親，身為父親無可避免會對自己的骨肉有憐惜之情。他望向李母和李肅肅二人，臉上閃過猶豫，獨自掙紮時，他突然有了決定，“好，要嫁就嫁！不過，嫁人可以，嫁過去之後，她就不再是我李建成的女兒，跟李府也再不瓜葛。還有，李府的一切她都不能帶走！”

“老爺！……”王夫人看着李建成絕情的臉。

“我也不是狠心的人，給她準備庶出該有的嫁妝。這也算我這個做爹的沒有虧待她！”李建成冷哼一聲，身後跟着管家甩袖回府。

随後有兩名家衛來到李肅肅身邊，帶走李肅肅的貼身丫鬟。

“小姐……”丫鬟不舍李肅肅。

這是李建成的主意，李府無人可以違背。李肅肅知道貼身丫鬟離開也只能默不作聲。只是，她眼睛看不到，平日裏離不開人伺候，如今沒了丫鬟，生活上一切都要自己來，對于被人侍奉習慣的她來說，這是件不可能的事。李肅肅感到心慌，她不知道還能指望誰。不過只是一念間，她便抛開這種想象，她險些忘了，她只有三天，不，只有兩天可活。她還怕什麽沒人指望呢？

李母走到馬下，仰頭看着宋輕，眼睛裏充滿哀求，“以後……肅肅就托付給你了，她眼睛看不到，求你一定好好照顧她。”

“我一定會。”宋輕看不得別人這樣絕望哀求，她的話不是安慰說說而已，她說的話是對李母的承諾，對李肅肅的承諾。無論她們是因何成親，今天起，李肅肅就是她宋輕明媒正娶的正妻，也是唯一的妻子。既然是她妻，她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不讓她受委屈。雖然，只有三天而已……

李肅肅坐上喜轎，成親隊伍原路返回。宋輕迎李肅肅進了家門。

宋輕沒有親人，擺了三張酒席，已請來她的親朋好友，大多女子婦人，并不很熱鬧，簡單用過喜宴，人散去，宋輕帶着酒氣推開卧房門。

李肅肅身穿大紅嫁衣，頭覆蓋頭，直着身子并膝溫順的坐在床上。

宋輕颦眉，此刻已是半夜，她從進門就一直那樣坐着，她的身體承受的了嗎？

宋輕走進房間，看到桌上的飯菜未動，她還沒用飯。夫君不入房掀蓋頭，新娘不能私自掀蓋頭。這是一直以來的規矩，宋輕不喜歡這個規矩，也不喜歡李肅肅守這個規矩。

李肅肅坐着不動，也不發聲，她在等。

宋輕走到梳妝臺前，拿起準備好放在櫃上的喜秤，走到床前，持喜秤挑起垂遮在李肅肅臉前的蓋頭，露出李肅肅一張明豔柔美的臉。

李肅肅露出一笑，身子朝一處無力歪去。宋輕及時坐到李肅肅右側，使得李肅肅身子挨着自己身子靠住。

靠在身上的人兒虛弱無力，呼吸淺淡，宋輕覺出不妥，準備扶李肅肅躺下，“我去請大夫。”

“不用，只是有點脫力，躺下歇會兒就好了。”李肅肅無力吐出。

“我扶你躺下。”宋輕扶李肅肅躺到床上，“怎麽不早些躺下？直着身板坐那麽久當然會累。”

“這是規矩。”李肅肅道。

“想不想吃東西？”宋輕知她還沒用飯。

李肅肅搖頭，“不餓。”

“不餓也吃點，吃點東西身體才能恢複精氣力。”宋輕在李肅肅頭底下塞多一個枕頭讓李肅肅靠住，轉身走向桌邊，盛了碗白粥，自己試了下溫度，還溫着。她端着白粥回到床邊坐下，用勺子舀起送到李肅肅口邊，“張嘴。”

李肅肅愣了一會兒，順從的張開嘴巴。宋輕将白粥送進她口中。李肅肅吃下一勺。

吃下第三勺，李肅肅搖搖頭，“不用了。”

“才吃這麽一點，太少，再吃點。”宋輕能吃下三碗的粥，李肅肅只吃了三口，對宋輕來說好像沒吃一樣，這樣怎算吃了東西？

“往日我說不吃，丫鬟就撤了。”李肅肅真的不想再吃，她吃不下。

“我不是你的丫鬟。”宋輕淡淡道，她不是丫鬟，丫鬟可能回因為怕她責怪而順從，她連打罵都不在乎，也不會怕責怪。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吃不下了。”

“都送到嘴邊了，最後一口。”宋輕堅持不收回手裏遞出去的勺子。

勺子就停送在嘴邊，李肅肅只好張口吃下最後一勺。

原來千金小姐也會順從。宋輕不禁有了興致，她笑一下，又舀一勺遞到李肅肅嘴邊，“最後一口。”

“剛才不是最後一口了嗎？”

“碗裏就剩下一口，吃完好刷碗。”宋輕認真說，仿佛真的是為好刷碗。

李肅肅信了宋輕的話，順從的張口吃下。

宋輕又勺子碰碗舀出一勺，遞向李肅肅，“還有一點。”

“你不是說最後一口了嗎？”李肅肅臉有點黑了。她何時受過這種哄騙。

“真的只有一點了，吃完好刷碗。”宋輕持續自己的套路。碗裏赫然還有半碗。

李肅肅沉默一下，開口道：“你替我吃了。”

“我剛才在外面吃飽了。”宋輕在外面陪客人，不僅吃飽了，也喝飽了。

“只有一點，吃了無妨。”李肅肅道。

“好吧，我吃。”宋輕知再勸不動李肅肅，張口吃下手中的一勺，把勺子放進碗裏，端着碗準備走。

“等等。”李肅肅伸手拉住宋輕手臂。

宋輕端着碗扭頭不解的看李肅肅。

李肅肅的手順着宋輕手腕探到粥碗，從宋輕手中拿走粥碗，另一只捏住勺柄，在碗裏輕輕攪動，感到有阻力，把粥碗遞給宋輕，“吃完，好刷碗。”

她真……不好騙。宋輕認慫，捧起碗撐着肚子又喝掉了半碗粥，揚碗對李肅肅道：“我吃完了。”

李肅肅嘴角上揚，露出一笑。

從這一刻，宋輕知道，面前的人，也就是她看起來嬌弱弱的妻子，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