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我雖然眼盲，但是心不盲，你騙不了我。”

宋輕把碗放到桌上，“知道了，以後不會再騙你。”她不是因為覺得她眼睛看不到而騙她。

“說話算數嗎？”李肅肅追問。

宋輕坐到床邊，“怎麽？你很怕別人騙你嗎？”

“我什麽都看不到，人人都覺得這樣的我好騙。”她更多是厭惡。

這一刻宋輕知道，身為千金小姐的李肅肅也不能一切順心順意，從李府門外李建成對李肅肅的态度，宋輕就知道或許，在李府的時候，李肅肅過得并不如意，所以，她才會臨死前想離開自己的家。

“算數，以後我不會騙你，要是再騙你……”話趕到嘴邊，宋輕不知道怎麽保證才好。

“就讓我永遠孤身一人。”她這個誓言夠毒辣，毒辣到自己都後悔了。不過是一件小事，她怎麽就脫口讓自己承受着這麽大的狠咒。

“你不用發這麽大的狠咒，我相信你。”

“相信就好，躺下睡吧。”宋輕看眼李肅肅還着着整裝，猶豫一下，開口問，“需要……我幫你脫衣嗎？”

李肅肅映着暖光的臉上露出一分不自在，“不用了，我自己來。”

“好，你自己來。”宋輕從床上站起，解開腰帶，脫去紅裝，再回身時見李肅肅脫好衣服，着裏衣躺平在床上。

“熄燈了。”宋輕走到燭臺前吹滅一室昏黃，走到床邊，躺到床外側。

李肅肅感到宋輕身體靠近的溫度，有些愣神，“……你要睡這裏嗎？”她們畢竟不是真夫妻，成親也是另有緣故，她以為宋輕明白，她以為宋輕會與她避開睡覺。

宋輕本來就覺得不自在，聽到李肅肅的話變得更加不自在。“天師不是說，我們親近些，可以治你的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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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天師的話？”

“不是……不試試怎麽知道……”萬一可行，她的病不就好了嗎？

“……我有點不習慣。”

“我也有點不習慣……睡覺就好了。”

“也行，反正……你我同為女子，無妨。”李肅肅接受宋輕與自己同睡，默然平躺，不再發聲，似要睡了。

真的無妨嗎……宋輕聞着身邊人彌漫在空氣裏的清香，心裏癢癢的，有些躺不住。這是她家，怎麽她比三小姐還不習慣呢？

過了一會兒，沉默許久以為睡下的李肅肅開口問話，“你飲了多少酒？”

“……不多，不醉。”她為什麽突然這樣問，是不是她身上酒氣太重了？“你是不是不喜歡聞酒味？”

“還好。”

那就好。

宋輕突然想起一事，既然李肅肅還沒睡，正好提出來與她商量。“南山有一個游醫，治病很好，明天我想帶他回來醫醫你的病，說不定能醫好。”

“你說的可是外地來的黃太公。”南山只有一個游醫。

“是他。”

“賈鎮患疫病那段時間，他醫過的人無一人活着，賈鎮人人皆知他醫術無能，有病也斷不肯找他醫治。”

“也有人說她是外地來的神醫。”宋輕見過黃太公，怎麽說……她瞧着黃太公不像人們說的那樣醫術無能。

“随你，你可以找他來。”反正她的病已無治，随便怎樣都無所謂。

“黃太公曾揚言以後想找他看病，需白銀一百兩，否則他就不出山。我算了算……你的嫁妝差不多值這個數，所以……我想明天把你的嫁妝全部當了。”宋輕猶猶豫豫說出，嫁妝是李肅肅，她無權動用，如果李肅肅不答應當掉嫁妝，那她就不能動。

“你想賣掉嫁妝？”李肅肅驚異。

“嫁妝是你的，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賣，只是……憑我一個人拿不出一百兩請黃太公。”

“我是将死之人，嫁妝再值錢，與我也無用。到時候嫁妝都屬于你，嫁妝換來的錢可以讓你生活上輕松許多，如今你要當掉嫁妝，那你這次娶我就算白忙活，得不到一點好處。你甘願當掉全部嫁妝就為給我請來黃大夫嗎？”

“嫁妝是你的，你不反對，我就賣。能治好你，是最好的。沒有你的嫁妝，我也能過的很好。”

“你……”李肅肅說不出話。

“怎麽了？”宋輕連忙解釋，“我沒有私心！”

“我知道。我只是奇怪，竟然還有你這樣的人。”

“我怎麽了……”她怎麽了？她哪裏做的不對讓三小姐不開心了嗎？她也沒說什麽呀……

“嫁妝是回報你答應娶我的酬金，你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我一分都不會管。”李肅肅把話說清楚，她有意讓宋輕明白嫁妝是屬于宋輕的，宋輕可以更好的為自己所用，仔細斟酌該怎麽處理嫁妝。

“那好，明天我去當鋪把嫁妝當掉，然後拿銀子去南山找黃太公。”

“還有，你不是想在外面到處走走嗎？明天開始，我暫且不上街擺賣，帶你好好逛逛玩玩，怎麽樣？”宋輕玩心起，帶着笑意提議。側身面向李肅肅，黑暗中雖看不到李肅肅的臉，可她心裏清晰的印刻出李肅肅柔美的五官。

“好啊。”李肅肅說話的聲音裏也帶了三分笑意。

“好，快些睡，睡飽了明天我帶你出去玩！”此刻宋輕感到好開心，她從來沒這麽開懷的期待明天的到來。而且她知道，李肅肅也很開心。

沉默一會兒，李肅肅又開口，“宋輕，你沒有想要的嗎？”這次她的聲音含着宋輕不懂的情緒。

“有啊，跟你說過的，我唯一想要的就是能有一個愛人，兩人攜手一生。”宋輕向往有人愛有人關心，自己也能去愛的那種幸福生活。

“宋輕姑娘這般單純，我若是男子，說不定會追求宋輕姑娘，只可惜，肅肅是女兒身，與宋輕姑娘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你我不是成親了……”

……是啊，她們已經成親，不可能也已可能了。

李肅肅沉默。

宋輕只怪自己嘴快！現在好了，剛剛變得自在的氣氛又變得奇怪，微妙，尴尬。

“三小姐想要什麽？”李肅肅想要自由嘛，宋輕早就知道了。她不過是為了打破尴尬的氣氛而開口。

“和姑娘一樣，想要平淡自由的生活。”

“嗯。三小姐不要叫我姑娘了，叫我宋輕就好。”

“你叫我肅肅就好。”

“好。三……肅肅，睡吧，我也睡了。”

“好。”

翌日，天還未亮。宋輕醒來，趁着李肅肅還在沉睡，她輕悄悄下床，穿好衣物來到院外，把兩箱嫁妝搬到架車上，推着架車往街上當鋪走。

宋輕把全部嫁妝都當了，跟當鋪老板好說歹說，拿到手的也只有八十兩。

當鋪陸老板一面吩咐助手把嫁妝搬到屋後，一面對宋輕道：“宋輕阿，下次再當東西不要來那麽早，天還沒亮就聽見你在外面敲門，我還以為出什麽事了。”

還差二十兩……宋輕滿腦子計算如何湊夠一百兩，并未聽進陸老板的抱怨。

“我說你這也太着急了，不就是娶了李府三小姐得了些值錢嫁妝嗎？反正都是你的，早晚當都是當，你說你來……”

“陸老板。”

“怎麽了？錢不夠啊？”

“錢剛好八十兩，一分不錯。我想問一下，我那塊菜地值多少錢？”

“你想把菜地當了？”

“嗯。”

“也是，有這八十兩，你就不用守着那塊菜地過活了，拿錢做點生意也是好的，比辛苦種地好得多。”

“菜地的菜都是新鮮可摘的，可值多少錢？”

陸老板在心裏估算，“最多二十兩。”

“菜地當給你，可以随時差人來收，二十兩給我。”

陸老板見宋輕一臉決然，知她決心要當，吩咐屋後人，“小周，再拿二十兩給宋輕。”

“老板，給。”小周拿出來二十兩。

陸老板從小周手上接過銀子，遞給宋輕，“你這丫頭，人人都說你娶了個瞎子，以後慘了。我看你一點都不慘嘛，這一百兩到手，你也是賈鎮的說得上號的有錢人了。”

一百兩确實可以讓她成為賈鎮說得上號的有錢人，可沒了一百兩，又沒了賴以生存的菜地，她以後拿什麽生活？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宋輕此刻顧不上別的，最重要的是，在李肅肅最後幾天裏好好照顧李肅肅，并想辦法醫治李肅肅的病。

另外，她相信黃太公醫術的原因很簡單。當初賈鎮瘟疫蔓延，賈鎮所有人包括所有大夫都往外逃。而黃太公不同，他從外地來賈鎮的原因就是因為瘟疫。當初如果不是他從人群中站出，揚言大家不要怕，說瘟疫可治，這才給了賈鎮希望。

只是黃太公在醫治過程中醫死了很多人，大家對黃太公的信任變成咒罵和恐懼，沒人再敢讓他治病。最後是另一個宋輕認識的劉大夫配出可以醫好瘟疫的藥，大家吃了才好的，自此瘟疫也散了。當初宋輕在攤位吃面時巧遇劉大夫，談話間劉大夫告訴他，配出來的藥方是大家不信任的黃太公給的。

黃太公連令人絕望的瘟疫都能治得，宋輕相信黃太公也能醫治李肅肅的病。無論如何，都應該試試。

離開當鋪後，天已大亮。宋輕怕李肅肅醒來無人慌張，一路跑着趕回家。

“你是誰？”

“李肅肅。”

“李肅肅又是誰？不認識！你為什麽在這兒？”

在院裏聽到那個熟悉的潑辣的聲音，宋輕一喜，連忙快步走進屋內，果然看到吳小敏，她從小長大的朋友。

吳小敏看到宋輕，展顏笑開，張開雙臂撲向宋輕抱住，“老公，我回來啦！”

“哈哈哈……小敏，你終于回來了！”宋輕看到好久不見的吳小敏同樣一陣激動。

“要叫老婆。”

“哈哈老……”

“她是誰？”吳小敏手指向床邊，看着宋輕問。宋輕老婆二字僵在嘴裏，想起李肅肅，轉頭看向李肅肅。

李肅肅沉默着。按道理來說，她應該是宋輕真正意義上的老婆。如果宋輕沒有在她之前娶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