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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沈煦川的氣性來的快去的也快,等他端着炒糊的肉渣從廚房裏走出來時,已然恢複慣有的快活模樣。

天性樂觀的人,一個從小不缺愛的人,無論遇到什麽挫折都會迎刃而解。

典型的大心髒,不記仇。

沈煦川從不跟自己的負面情緒糾結,何況是跟情敵有關。當他看見自己平生第一道菜新鮮出爐,一切不好的東西統統消散。

他覺得今天的自己有所突破,他就是這樣一個容易滿足的人。

“許大才子,吃飯啦!”沈煦川沖裏屋喚一聲,語氣裏難掩炫耀的意味。

不知道什麽時候客廳裏沒了人,可能是許青沉嫌他太鬧騰,受不了的鑽進房間閉門修煉去了。

沈煦川将自認為完美的炒菜擺在餐桌上,欣喜地拍張照片發到車隊群裏,然後快步走到卧室門口,對着門敲三聲。

“許雇主,許畫家,許大..”

門開了。

許青沉冷着一張臉從裏面走出來,聲音也冷掉碴:“我不是說過,不用刻意叫我嗎?”

沈煦川茫然般地張張嘴,随即想起上崗之前雇主的交代,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聲:“對不起,我忘了。”

難得這麽乖巧,許青沉意外地多看他幾眼。

“我知道我好看,但你也不能一直盯着看。”沈煦川臭不要臉道。

許青沉不想跟他浪費口舌,越過人走向浴室。

沈煦川跟在後面,控制不住想說話的欲望,豐滿的嘴唇一張一合:“許畫家,你聞到香味了嗎?”

許青沉進入浴室開始洗手,面無表情道:“我聞到糊味了。”

“放心吧,保證讓你滿意。”沈煦川信心十足,還十分有眼力見地給雇主遞擦手毛巾。

雇主看都沒看他一眼,出了衛浴間徑直走向窗邊。

沈煦川依舊跟在後頭,樂颠颠的,好像在等誇獎。

“一言難盡。”許青沉冷淡地抛出對菜的第一印象。

他在座位上坐直,擺正肩膀,似乎處于戒備狀态。他盯着桌上的玩意看許久,終于鼓起勇氣執起餐叉,扒拉盤裏黑乎乎的炒肉,肅然的表情好像在拆彈。

“咋樣?”沈煦川的兩只胳膊搭在桌上,一張俊臉不停地往前湊,眨巴着他那萌萌的大眼睛。

若不是知道他對自己無好感,許青沉都要誤以為他想跟自己做些貼貼臉之類的友好動作。

“說話就說話,離得這麽近做什麽。”許青沉把沈煦川對自己說過的話還了回去,還用手推開對方的臉,并且沒怎麽收力。

不至于是挨巴掌的程度,可卻有被捏臉戲弄的嫌疑。

沈煦川直起腰版,滿眼不可思議地看着男人。

他竟然被情敵摸臉了,事情的發展有些怪異。

“你幹嘛啊?”他問,覺得自己吃了大虧,“雇主就可以随便欺負人嗎?”

許青沉用勺子舀出幾粒肉,淡定地回怼:“到底是誰欺負誰,你自己說,這東西能吃嗎?”

“怎麽不能。”沈煦川搶過勺子塞進嘴裏,使勁咀嚼着,很快就變得痛苦起來。

他這副類似中毒是我模樣勾起了許青沉的好奇心:“難吃到什麽程度?”

“放...唔皮。”沈煦川強忍住不适把嘴裏的東西咽進去,“好吃的不得了,不信你嘗嘗。”

許青沉又不是傻子,當即就把餐具撂下,死活都不肯吃一口。

沈煦川有史以來的第一道成品菜以被人冷落的情況下收場,他沒有氣餒,從餐廚裏端出齁甜的水果沙拉,說什麽也要讓雇主嘗一口。

“來,張嘴。”他拿着勺子送到許青沉的嘴邊,連哄帶騙地誘惑,“相信我,又沒有毒,味道超棒的。”

許青沉無奈,本想無情推開,可是那個‘不’字就是說不出口,高傲的眼眸在戰栗中軟化。

最後還是吃了,依舊是一言難盡。

沈煦川滿懷期待地問:“很甜吧?”

“你沒有這方面的天賦,”許青沉如實說道,“你有餓死雇主的潛力,我宣布...”

“不準宣布!”沈煦川一把捂住男人的嘴唇,按的死死的,“不行,你得再給我一次機會。”

許青沉的臉被按的變形,拍了拍嘴上的手,含混道:“拿開。”

“你聽我說,”沈煦川極力解釋,“我知道我今天表現的不好,我保證以後會努力,許大才子,我找工作真的很不容易,你這麽大方又善良的雇主更是萬裏挑一,求求你了,再給我一次試用的機會。”

許青沉用點力氣掰開嘴上的手,深吸口氣調整臉部肌肉,用一種驕矜的口吻道:“你對我的稱呼要不要專一一點?”

“我不要,”沈煦川停頓一下說,“除非你答應我的請求。”

“你好像還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許帥哥,拜托了。”

“......”

許青沉痛苦地按按眉心,覺得自己大概率是碰到魔鬼了。

“拜托...”沈煦川拽住他的衣服,看上去慘兮兮的,“打工人不容易。”

“OK,”許青沉按住對方那不安分的手,“如果十分鐘內你能讓我吃到正餐,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沈煦川一秒複活,站得倍兒直,打個響亮的響指:“沒問題,還好我提前叫了外賣。”

竟然留了後手。

許青沉只好兌現諾言,誰讓他一不小心将魔鬼請進屋子。

約莫五分鐘後,外賣到了。

沈煦川将刺身拼盤和炭燒雞擺在桌上,貼心地為雇主重新準備餐具,擺好小料,就差按鍵捶背了。

“我知道該怎麽稱呼你了,”沈煦川帶着神秘的笑顏湊到許青沉面前,“以後就叫你許善人,你真是個大好人。”說完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嘲諷的非常到位。

許青沉一句話都不想說,低頭開始用餐,默默地在心頭飄過一句話:這不是一個正常人。

“許善人,談談薪酬吧。”

“我倒貼二百,你現在就走,行嗎?”

“你想得美!”

--

繁華的都市夜色迷人,路邊的霓虹燈閃爍炫人的燈光。

沈煦川靠在路邊的欄杆上抽煙,一連抽了四根香煙。

做一天廚子可把他憋壞了,回想起今日的點點滴滴,他感覺自己進入了另一個空間維度。

那間屋子仿佛有魔力,籠罩着一股神秘的空氣,這種感覺在他離開後更加強烈。

這時,一輛敞篷車“吱呀”一聲停在臨時道上。

駕駛位坐着一個老外,沖着沈煦川揚手,叫了一聲“川導”。

是Barry來了。不算俊秀的芝加哥人,但自有一種陽剛之美,湛藍而率直的大眼睛,淺棕色頭發,鼻梁略短而闊,看起來利落,健康又健談。

在性格的某些方面,沈煦川和Barry很像,都是天性樂觀享受生活的人,這也是他們能成為好朋友的原因之一。

沈煦川掐滅煙蒂,靈巧地越過欄杆,将手裏的背包往車上一扔,緊接着以輕快娴熟的動作跳進副駕駛,車門都不需要打開。

他系上安全帶,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銜在嘴邊,沒有立刻點燃。

Barry轉頭看着他,笑眯眯地說:“兄弟,你憔悴了不少啊。”

“你放屁呢?”沈煦川彈了彈未點燃的煙,“你是沒看見他,讓我調/教的更慘。”

Barry開懷大笑,同時啓動車子。

一陣發動機聲響徹街道,伴随着兩人的笑聲。

“一腳油門二十萬,”沈煦川特別熟悉這輛車的燒錢程度,最愛聽的就是這種聲音,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了,“給點力,震碎那家夥的耳膜,叫他嫌我吵。”

Barry照做無誤。

沈煦川擡頭往上看,準确地找到許青沉所在的十五層。

“算啦算啦,”他忽然良心發現,“不能因為他影響其他鄰居,走吧,不是安排了幾場街道賽嗎?”

“不急,時間還早,”Barry比個手勢,給車子熄了火,“今天人多,先跟你講清楚,別傷到自己,我可不想再背你去醫院。”

“嗐,”沈煦川攏起雙手點煙,抿嘴唇,吐出一根煙柱,“像咱們這種人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玩爽了最重要。”

Barry察覺出他今天的狀态不對勁,估摸着他的情況,試探說:“川導,你這是何必呢,還以為你有什麽高招,想不到去給情敵做傭人,故意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他不出門,我只能上門去找他,”沈煦川也是一臉無奈,“你以為我想,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另類,簡直了,沒見過比他更無趣的人。”

Barry十分好奇:“他真的像人們說的那樣古怪嗎?”

“他的确不是一個正常人,”沈煦川可算找到機會倒苦水,“很難形容,時冷時熱,捉摸不透,他這個人對聲音特別敏感,我上廁所他都要說小點聲,那種情況是我能控制的嗎?真搞笑!要是拽着他去賽場溜一圈,憑他的尿性估計會暈倒。”

Barry笑着皺眉:“他在歐洲很有名的,我問了一個同樣喜歡藝術品的朋友,他說勞倫斯的畫在佛羅倫薩最高拍到八百萬美金,這不算小數目了。”

勞倫斯是許青沉在倫敦的姓氏,沈煦川上網查過,沒有多嘴問。

有幾分鐘的時間,他看着上面發呆,臉貼在窗戶上,随後他把手裏的煙掐了,說:“他畫東西确實有他自己的一套風格,這點毋庸置疑,可是生活中他很...不能說不好,我就是特別奇怪,他哪點吸引了何金越。”

“你覺得何先生為什麽會喜歡他?”

“為什麽喜歡他,”沈煦川恍若自言自語,“可能是因為他白發灰瞳,他另類所以對他刮目相看?”

“有可能哦。”

“其實這個問題,我之前問過何金越。”

Barry的八卦之魂燃起,瞪大眼睛說:“他是怎麽回答你的?”

沈煦川洩了氣似的往車座裏縮,看着軟趴趴的,“他說,許青沉身上每一根毛發都是特別的,獨一無二,他寶貝到不願意跟我多講一句。”

“川導,我認為你還是趕緊離開,”Barry看他可憐又可愛,伸手捏捏他的臉以表安慰,“你一個頂級賽車手去給另一個男人做傭人,傳出去可不得了,圈子裏的人會說笑的。”

沈煦川固執地搖頭:“不,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就想知道許青沉這個人到底有幾把刷子,等我挖掘出他的魅力,就能找到他的弱點。”

Barry輪胎跑氣似的喟然長嘆:“有句話怎麽說的?哦,你不要自掘墳墓。”

“不會,我有信心。”沈煦川突然将手掌攤開,一臉認真的模樣甚是可愛,“看命的說我手掌有兩條智慧線,我的頭腦可以控制心靈。”

“額..祝你成功,你要的菜譜明天就能送到。”

“謝謝,今天的經歷激發了我另一個天賦,那就是做飯。”

“.......”Barry想到他在車隊群裏發的那張黑乎乎的照片,不忍心打擊他的信心,只是幹笑一聲。

引擎聲再次響起,閃着藍光的敞篷車一溜煙消失在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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