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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許善人,薪酬方面海絲特小姐跟我談過了,我不屬于住家保姆,工作時間按工時算,哦對,她說你吃飯和創作一樣毫無規律,我是不是沒必要準時準點。”
這些話沒有換來一句回應。
沈煦川無所謂地聳聳肩,他知道許青沉聽得見,只是故意裝啞巴,他自顧自繼續說下去:“我每天晚上還有其他重要的事,如非特殊情況我是拒絕加班的,你說你愛吃冷食,OK,沒問題,我專門準備了冷食菜譜,不過要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我需要時間去研究,我相信我會做的越來越好,我有這方面的天賦,還有...還有什麽我在想想。”
到底誰才是雇主?
許青沉的腦袋上方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小時工一确認身份就開始跟雇主交代這個交代那個,還在那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喧賓得主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許青沉從大坐墊上站起身,步履從容地走到茶水間,往咖啡壺裏倒熱水,空氣中立馬飄出陣陣濃烈的香氣。
為了堵住沈煦川喋喋不休的嘴,許青沉倒了兩杯咖啡,将其中一杯直接塞進對方的手裏。
沈煦川猝不及防地被燙着了,委屈地瞪一眼男人。
“你說完了嗎?”許青沉開口問,“如果你說完了,讓我也說幾句。”
“暫時說完了。”沈煦川邊吹着咖啡的蒸氣邊點頭,模樣挺乖的。
許青沉不帶任何情緒道:“今天開始你就要為我工作了,有幾點要求我必須跟你講清楚,我讨厭九點起床吃我不愛吃的早飯,我不喜歡散步,對別人家雞毛蒜皮的事兒也不感興趣,你以後和你的朋友通電話盡量到外面去,我不想聽你的談話內容,那只會讓我覺得吵。”
出乎意料的是,沈煦川沒有生氣的跡象,反而眼睛亮亮的,用一種純真又好奇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盯住許青沉,好像在聽奇聞異事。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許青沉鄭重地問。
沈煦川啄木鳥似的乖巧點頭,随即呷一口咖啡,驚呼道:“哦!你的咖啡好香,怪不得嫌棄預展的咖啡難喝。”
兩人第一次見面的細節許青沉早就忘了,一時聽不懂這話什麽意思。
就在他想開口繼續交代自己的要求時,沈煦川忽然握住他的手腕,拽着他朝窗邊的餐桌靠近。
他稍微睜大了眼眸,不明白對方又要作什麽妖。
“為什麽要站着聊天,坐下來好好說。”沈煦川笑着回答他眼裏的疑惑。
半推半就的許青沉被人按在座椅上,被安排的感覺讓他誤以為對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沈煦川坐在他對面,嫌燙地小口小口喝着咖啡,“你繼續呀。”
“我們之間有必要坐下來談嗎?”
“有必要,”沈煦川依舊操着那天真的腔調,“我願意聽你講話。”
這句話似乎是不經意間脫口而出,可傳到了許青沉的耳朵裏變得有些特別。
他的臉色對比方才緩和許多,輕聲道:“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我需要足夠的個人空間,你只要保持安靜就好。”
沈煦川單手支着下巴看他:“對我來說好難。”
許青沉道:“沒人強迫你必須留下來工作。”
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人是怎麽說服海絲特的,難道僅憑一道黑乎乎的菜?
沈煦川拍了一下掌,笑道:“我最喜歡克服困難,許善人,我不會打擾你的。”
許青沉的眼裏充滿懷疑,下巴都繃緊了。
沈煦川用食指彈幾下咖啡杯,道:“別這樣看着我,咱們換一話題,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你。”
許青沉下意識的想逃跑,眼睛躲避對方的視線。
沈煦川才不會給他機會,接着尾音立刻發問:“許善人,你為什麽來C市定居啊?”
“C市的人最獨立,思想開放,沒有太多家長裏短。”許青沉如實回答,喝一口咖啡,補充道:“我母親是本地人。”
“你跟母親姓?”
“嗯。”
“你喜歡游泳嗎?”
“不會。”
“那你想看世界杯之類的賽事嗎?”
“不想。”
“許大善人,請問你想做什麽?”
“我想讓你安靜一會兒。”
沈煦川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沒門兒!”
許青沉只是默默地瞅着他,視線平靜而堅定。
半晌,沈煦川洩氣似的往桌上一趴,只露出半張臉,聲音含糊地說:“許仙兒,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不怎麽樣。”
“.....”沈煦川不樂意地撇嘴,發呆地扣着自己的手指。
許青沉絲毫不嘴軟,保持着某種矜持的神情說:“我之前在S市停留一段時間,那裏的人太熱情,我無法适應,我很害怕碰上以關心的名義對別人私生活刨根問底的那種人。”
說到這裏,他意有所指地瞥一眼沈煦川,輕飄飄道:“來到C市,還是沒躲過。”
沈煦川:“......”
沈煦川将指關節掰得嘎嘎響,眯着眼眸說:“你啥意思?”
許青沉低垂了目光,發現杯子裏的咖啡見底了,不答反問:“你還有什麽問題嗎?與工作有關的。”
“我真是找虐才會跟你坐下來聊天..”沈煦川不滿地嘀咕,“就不能好好說話嘛,喜怒無常。”
許青沉聞言笑了,說:“沒有其他問題,我就去忙了,你也該準備午餐。”
“許善人,最後一個問題,”沈煦川伸出一根手指,“你的咖啡豆在哪買的?”
“牙買加藍山和一種哥倫比亞深度烘焙豆子的混拼。”
話落,許青沉拿起杯子離開座位。
他真的很高,身材偏瘦,但不會給人直愣愣的感覺。
沈煦川時常在私下裏羨慕這種體型。
許青沉走到卧室門口,想了想,回頭說:“你喜歡,我可以送你五磅。”
沈煦川感到意外地眨眼,飛快地對他粲然一笑:“謝謝你。”
“不客氣。”
許青沉也笑了,笑意第一次湧入眼底。
在沈煦川的印象中這個男人很少笑,天然的有一種沉郁的神情,當笑容綻放時那種沉郁卻忽然有了無限魅力。
“真奇怪,剛才還兇巴巴的...”沈煦川低聲嘟囔,眼裏都是不解。
--
午餐吃的鹽水鴨和西式炸土豆餅,不用懷疑,稍微有點難度的都是外賣的功勞。
話說回來,沈煦川真的有認真學習烹饪,不管結果怎麽樣,至少他在廚房忙活了幾個小時。
這個過程并不太平。
沈煦川一邊幹活一邊唱歌,總是一副快活高興的樣子。
許青沉則是用留聲機播放古典樂曲來回擊,最後是兩敗俱傷。
一個說:“你到底是說還是唱。”
另一個反駁:“這是說唱!”
不一會兒,另一個人急了:“大哥,來點有節奏的行不行!我覺得自己在哀悼室!”
對方态度決絕:“不行。”
經過眼神的交流抗争,兩人決定各退一步。
聲音統統消掉,消消停停的吃飯。
午後的時光總是惬意的,困乏席卷每個人的身體。
沈煦川這只好動又調皮的小狐貍可算倒了,找個遮光的地方躺下就睡。
他睡覺的模樣出乎意料的乖順,姿勢似嬰兒,側着身體微微屈膝,兩手合十墊在腦袋下面,睡着了嘴角還挂着笑意。
許青沉在屋裏轉兩圈才找到他,想不到他會鑽進兩幅巨幅油畫中間,長度剛好把他的身體擋住。
“真會挑地方。”許青沉語氣極輕,怕把人吵醒似的,同時為自己的體貼感到驚訝,不由得小聲道:“他要是有我一半識趣就好了。”
讨厭沈煦川的笑聲嗎?
許青沉在心裏問自己,他看着沈煦川嘴邊的笑意,對方之前的笑聲還總留在他的耳畔。
他不讨厭,只是還沒習慣,畢竟很少有人能拒絕像鳥兒一樣清脆的笑聲。
--
沈煦川連着一周準時到崗,每天的菜系暫時沒有重複,能吃或不能吃要看運氣。
清晨早早的來,晚上早早地走,中午吃完飯偶爾會睡午覺,有時纏着許青沉喝下午茶或咖啡,還閑不住的把剩下兩袋咖啡豆都磨成粉。
多數時坐在雇主旁邊看雇主畫畫,會故意找茬批判畫風有多麽多麽怪異,也會支撐不住地閉眼睛睡着,就那麽毫無戒備地躺在人家身側。
以上是許青沉對新來的小時工的初級評價。
這天下午,室內一片明亮和諧。
沈煦川拿着拖把在擦地板,從左擦到右。
許青沉則是悠閑地喝下午茶,膝蓋上放着一本軟皮書,客廳角落的音響在播放輕柔的爵士鋼琴獨奏,讓寧谧的午後與暮色交融。
兩人時不時地眼神交流一番,誰也不跟誰說話。
前幾天還經常露笑的雇主,這幾天又恢複高冷姿态,端着冷冰冰的架子指使小時工幹這個幹那個,如果有意見,就會把合同拿出來點點上面的工作內容。
真是吃準了沈煦川暫時還不想離開的小心思。
“真不公平..”沈煦川擦着擦着擦出脾氣來了,幹脆将拖把放回浴室,然後邁大步走到許青沉面前,抱着肩膀俯視男人。
許青沉原本閉着眼眸思考事情,聽見有人靠近,便緩緩地睜開眼睛。
日光下他的眼睛更顯得特別,猶如巫師般的眼睛嚴肅。
“晚上吃什麽?”沈煦川氣呼呼地問。
許青沉不明白他生哪門子的氣,若有所思地摩擦着鼻子,想了想說:“來點蔬菜沙拉,簡單點就好。”
“家裏沒菜了。”
“嗯。”
就嗯?
男人漫不經心的樣子讓沈煦川怒氣更盛。
“走!”沈煦川忽然握住許青沉的胳膊,往上提了提,“跟我去超市。”
“什麽?”許青沉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煦川溫柔地施展了一點點蠻橫,其實更像撒嬌:“快點,跟我一起去買菜。”
“為什麽要我跟你一起?”許青沉那為藝術而生的腦子想不通。
“走吧,出去逛逛,”沈煦川幾乎是抱住男人的胳膊往上提,“自己在家待着多沒意思,總不能讓我一個人樓上樓下的跑,你也要做點什麽才對。”
許青沉被迫起身,用手背掩住一個懶洋洋的哈欠:“我給你工資,為的就是..”
“別犯懶,也別跟我裝困,”沈煦川不允許他說完,拽着他就往門口走,“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今天你別想逃,你看外面的天氣多好,你該吹吹風了。”
“.....”
許青沉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才會遇到這麽磨人的小時工。
“等等,”到了門口,許青沉才注意到一個問題,他扯了扯身上的居家服,“我得換身衣服。”
“我的老天,誰看你呀!你一天天迷迷糊糊的還在乎形象嗎?”
許青沉想争辯幾句:“我什麽時候迷迷糊糊..”
“就是現在!”
沈煦川樂颠颠地把人推出門外,在許青沉看不見的瞬間偷偷做個得逞的鬼臉,笑得那叫一個壞。
他才不會傻到讓許青沉回卧室換衣服,進去保準就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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