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外面,夜幕迅速降臨。

屋裏的小家夥一點動靜都沒有,許青沉不确定她是醒着還是熟睡。

會不會哭?

會不會因為想念沈煦川而嚎啕大哭?

會不會吵着鬧着找媽媽之類的?

一想到那些可能發生的畫面....許青沉有些頭大,不知道該怎麽應付,畢竟第一次接觸小孩,還是個這麽小的孩子。

他怕惹哭小肉團,不敢離得太近,也不敢走遠。

來來回回地在卧室門口踱步,腦子裏想着有關創作、何斯體質、沈家等等亂糟糟的煩心事。

“唔..”

一道極其微弱的小哈欠聲從狹窄的門縫裏飄出來。

許青沉駐足,打起十二分精神,悄悄把卧室的門拉開一道縫,朝裏面看去。

小九斤盤坐在床中間,一頭濃密的短發像白羊毛似的蓬亂,兩只小腳丫藏在毯子裏,懷裏抱着奶瓶,可能是剛睡醒的緣故,眼神惺忪略顯呆萌,不哭不鬧,只是盯着某一處發呆。

她在想什麽?

她會哭嗎?

許青沉暗暗揣摩,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盯着自己的腳尖思考。

要不要現在進去,問她餓不餓?

他沒太猶豫便做出決定,早晚要面對,何必一拖再拖。于是,他将門縫推至更寬,再次朝裏面望去。

剛剛還坐在床上思考人生的小家夥,一轉眼的工夫,竟然不見了!

許青沉趕忙把門打開,一雙眼眸在房間裏四處張望。

下一刻,他的大腿被熟悉的力道和觸感抱住,他低眸,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笑眼。

他比孩子高出的距離不是一星半點,小九斤必須仰着脖子才能看見他的眼睛,嘴唇快樂的幾乎合不攏:“爸爸!我抓到你啦。”

“你還真是只貓啊。”

許青沉不自覺地笑了,微微弓身,一只手放在孩子的頭頂,不敢用力,只是敷在上面。

這世界上沒有比小九斤的頭發更軟綿的東西了。

手一碰,心頓時就軟了。

小九斤第一次看見他笑,感覺好神奇,小嘴一張一合,不要錢似的甜甜地叫:“爸爸!爸爸!爸爸...”

“嗯,又是個小話痨。”許青沉就像一位和藹的幼兒園園長,摸着小姑娘的頭發,摸完頭發摸摸小手,更親密的舉動暫時沒有。

猝不及防的喜當爹,放誰身上都得适應适應。

“餓嗎?”

“唔..喝奶,吃玉米..”

“OK,我叫一份兒童餐,我們一起吃。”

“好哦!好哦!

大半夜将近十二點,外賣才送到。

小九斤斷斷續續地喝了半瓶奶,吃了點水果,終于等到主食。

許青沉架起孩子的胳膊,直接把孩子抱到餐桌上,一邊往出拿餐具一邊觀察孩子的小表情。

睡了一整天,小九斤精神頭十足,眼睛睜得溜圓,在燈光下變成了翠綠,仿佛藏着整個森林的生機。

許青沉很少照鏡子,就算刮胡子也是半閉着眼睛刮的,這是他第一次認真注視這雙跟自己同款色號的眼眸,以前不覺得怎樣,此時突然發現它是如此的美麗,比黑夜裏螢火蟲發出的銀綠光還美。

他給孩子叫了瘦肉和香蕉,還有小家夥心心念念的蒸玉米。爺倆兒面對面開始吃東西,時不時地說上幾句話。

當然,基本是小家夥一個人在說。

一會兒叫“爸爸”,一會兒又改口叫“奔奔”,或者發出可愛的笑聲。

他倆一個用勺子,一個用手抓。

女兒會舉起沾着食物殘渣的小手腼腆地說:“髒髒,奔奔會舒髒髒。”

她的爸爸會回道:“沒關系,別咬到手指就行。”

“為什麽叫奔奔呢..”許青沉知道這個稱呼屬于沈煦川,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樣叫,孩子叫他爸爸時音準是非常正确的。

小家夥人不大,食量倒不小。許青沉給她的那些吃的她全部吃完,吃的小肚子鼓鼓,像一口小鍋。

吃完東西,許青沉又給孩子榨了一杯果汁,為自己煮了一壺咖啡。

他問小肉團困不困,還想不想睡覺覺。

小肉團用圓溜溜的大眼睛回答他,小手拽住他的居家褲,看樣子是想跟着他。

他的作息本就不規律,孩子不困,他就更沒理由睡覺了。

他先讓小家夥上廁所,在這方面小九斤已經不需要大人抱着,只要把她放在馬桶上就好,完事後,她主動要求洗小屁股。

許青沉異樣笨拙地完成了這個任務。

他總是害怕,害怕把孩子的皮膚碰壞。

磨磨蹭蹭到後半夜,他領着孩子來到隔壁畫室,他将孩子安置在身旁,給了一堆拼圖的小卡片,他則是拿起那份厚厚的資料,開始了解什麽叫做何斯體質。

顧名思義,史上第一個自然受孕的男人叫何斯,醫學專家便以這個男人的名字命名這種特殊的體質。

許青沉從小就懶,不願意辛苦自己的手和眼睛,撿重點地查看一些信息,大致明白了這個體質的來源和特點。

擁有這種體質的人要比常人健壯,聰明,更富有天賦,學習能力非常強,簡直是進化的新人類。

許青沉了解完這些,就把資料放下,迫不及待地拿起沈煦川的個人體質報告。

竟然只有簡單的兩頁。

介紹了名字和出生地,國籍,年齡,愛好特長等等。

有關何斯體質這方面沒有太多解注,只是寫了一個“天性症狀”。

聰明如許畫家,他立馬聯想到沈煦川口中的“老毛病”,感覺就是這個症狀引起的,吃藥或看專家都不管用,敏感期發作沒有時間規律,只有在孕期會頻繁出現。

他閑的沒事又往後翻一頁,這一頁的內容有點簡單粗暴,刻意用人手寫了有關沈煦川天性症狀的重要特征:

【獨占欲強,強到偏執,在症狀發作期間誰敢跟他搶人/寵物/玩具就幹他丫的!同時極度缺乏安全感,需要有信任的人陪伴在身邊。特此說明:症狀發作者并非精神崩潰,反而有超強的主觀意識,通常情況下會尋求愛人幫忙。】

許青沉:“......”

怪不得,那時候的沈煦川總是緊張兮兮地抓住他的胳膊,時刻強調一句話:就咱倆!

許青沉把手裏的資料放下,轉頭看向窗外燈火輝煌的城市。

他在想沈煦川懷孕時的模樣,對方在孕育生命的時候,有沒有想起他。

究竟是自願産下這個孩子,還是迫不得已?

“哦哦哦哦哦!爸爸!爸爸!”

一串童聲打斷許青沉的思緒。

他為之一振,急忙把臉轉向聲音的來源處。

小九斤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他身邊離開,跑到畫室的另一個角落,蹲在那裏看烏龜爬行,短胖的小手指指着烏龜,滿眼的驚奇與興趣。

“它叫長生,”許青沉溫柔地解釋,“它是你媽..爸爸,沈爸爸,他帶回來的,現在長大了。”

“它好漂浪!”小九斤好奇地用手指碰了碰烏龜的龜殼。

許青沉依舊是溫柔地教導:“不要用手去打擾他,小心他咬住你的手指,過來,到這邊來。”

長生很有靈性,從不咬人,但許青沉還是有點擔心。

如果換成是沈煦川,那就無所謂了。

小九斤聽見爸爸叫自己過去,立刻原地起跳,快活的像只小蜜蜂,嗡嗡地朝許青沉飛過來。

許青沉只是叫她過來坐好,可她卻親密地一頭紮進他的懷抱,動作非常純熟,可見平日裏沒少往沈煦川懷裏沖。

“爸爸,你香香..”小九斤窩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身體不再亂動。

許青沉的兩只胳膊僵硬了幾秒,語氣有點生澀:“謝謝。”

一夜未眠。

東邊的天空隐隐出現微光,外面一片鉛灰色。

玩卡片玩了好幾個小時的小肉團終于困了,哈氣連天,小腦袋枕在許青沉的腿上,懶洋洋地嘟囔:“爸爸,寶寶想喝奶。”

僅用一天的時間,許青沉得出一個結論,小九斤說想喝奶,意思就是想睡覺,每次睡覺前都得先喝奶,他為自己的發現感到得意。

他随意收拾一下畫室,抱起孩子往隔壁走。

期間,孩子的兩只小手不停地揮舞,“爸爸,我想泡泡魚。”

“什麽?”許青沉完全不懂其中含義。

“呼啦呼啦呼啦..”小九斤做着撩水的動作。

許青沉猜測道:“想噓噓?”

九斤搖晃小腦袋,兩條腿興奮地踢了踢,“泡泡魚,泡泡魚!”

許青沉覺得自己就算猜一天也猜不出答案,不如直接走捷徑。

回到屋裏,他把孩子放在沙發上,找到無線固話,猶豫了很久,按下一串號碼。

“老許!你還記得我的電話號碼!”沈煦川透亮而富有感染力的聲音順着電話線傳過來。

許青沉不由得冷下臉,對電話講:“有什麽用。”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九斤立馬把小臉湊過來,小耳朵豎起來,兩條短胖的小腿向外伸展,嘴裏嘀咕一些許青沉聽不懂的話。

沈煦川的音量一下子變小,很委屈似的說:“我這張卡只在C市用,其實我之前給你..呃..打過..”

“哦,”許青沉淡漠地接過話,“經常往我家打電話,接起來又不說話的那個‘變态’原來是你啊。”

“喂喂喂!什麽經常,這種事我只幹過兩次,剩下的那些可不是我...等等!難道除了我還有其他人給你打電話?是誰!是不是網絡上的那些極端分子!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

“你給我閉嘴,”許青沉受不了的吐槽,“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到你嘴裏非要擴張到十句。”

“你又嫌我啰嗦,”沈煦川不高興地哼唧,“打電話幹嘛,是不是因為小九斤。”

許青沉直接了當地問:“泡泡魚是什麽意思。”

沈煦川秒懂:“是泡泡浴,她要洗澡,要好多好多泡泡。”

“知道了。”

“老許你把電話給小...”

許青沉報複性地直接把電話挂了。

“爸爸!泡泡魚!泡泡魚!”

小家夥真給力,不嚷嚷着找奔奔,一心只想泡泡魚。

許青沉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看起來心情特別好,他抱起小九斤,摸摸孩子的頭發,輕聲說:“泡泡魚馬上就來。”

家裏的圓形浴缸,自從許青沉搬進來就沒用過。

他研究了一會兒才把水放到中間的位置,試了試水溫,剛剛好,不涼也不熱。

他用泡泡浴球制作了很多白泡沫,看起來像棉花堆。

小九斤本來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此情此景,她興奮地歡呼起來:“爸爸!泡泡!爸爸!快快快..”

“好,不急。”

許青沉做什麽都不慌不忙,安撫孩子的語氣也不着急,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氣定神閑的模樣。

他把孩子抱到洗漱臺的大理石上,讓孩子坐好,他開始給孩子脫衣服。

解開小背帶,露出裏面的小襯衫,然後是紙尿褲。

趁此時間,他開始認真打量女兒的小身體。

從沈煦川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幾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給了男媽媽,現在才倒出眼睛和精力給小九斤。

他要好好看看他的女兒。

白皙柔嫩的皮膚,一摸都是肉肉的小胳膊和小腿,可愛的小腳丫,精致的小手指,吃得鼓鼓的小肚子,圓圓的臉,漂亮的大眼睛,高傲又堅挺的鼻梁,永遠挂着甜蜜笑容的小嘴唇。

許青沉覺得小九斤更像沈煦川,除了發色和瞳色以及性別,其他部位簡直是縮小版的沈煦川,笑起來的樣子像,轉眼珠想事情的樣子像,噘嘴撒嬌的時候像,就連睡姿都一樣。

許青沉閉上眼睛,腦海裏閃過一些溫馨的鏡頭。他想起沈煦川靠在他懷裏睡覺的模樣,坐在他腿上吃飯的模樣,總是咬他肩膀的模樣。

他想起一長串快樂的事,思緒飄回到過去的歲月。

真奇妙,那個長不大的男孩,任性的男孩,竟然偷偷地為他生了一個女兒。

這就是他的女兒,他一點也不懷疑。

他相信海絲特,相信沈煦川,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将光溜溜的小家夥放進浴缸,往她身上塗抹泡泡,看着孩子開心的笑了,他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爸爸,喜歡..”

“嗯,喜歡。”

他還是不太會跟孩子相處,他不着急,喜歡一切都順其自然。

許青沉沒找到孩子能穿的小衣服,只能用浴巾裹住孩子的身體,将孩子抱出浴室。

這時候小家夥已經呼呼大睡,呼吸間發出軟糯的鼾聲,而外面的天豔陽高照。

他把孩子放到床中央,墊了一塊尿布,找到小毛毯蓋在上面。

小九斤的睡姿非常豪放,四仰八叉,不穿衣服,小毯子只蓋住肚子,四肢慵懶地露在外面。

安頓好孩子,許青沉也困了。

他躺在陽臺的躺椅上,舒卷身體每一塊肌肉,半阖雙眼培養睡意。

約莫半個小時後,海絲特來了。

海絲特直奔卧室,推開門,一眼就見到床上的小天使。

“哦!天哪。”

海絲特捂住嘴,輕手輕腳地朝床鋪靠近。

她低頭看着孩子熟睡的小臉,忍不住伸手碰碰那粉紅健康的臉蛋,低聲感嘆道:“她太漂亮了,勞倫斯。”

“那是當然。”許青沉毫不謙虛的聲音從遮陽簾的後面傳來。

海絲特要歪着頭才能看見他的半邊身子,但是他在海絲特眼裏已經不重要了。

“上帝對你真好,賜你才華,還親手妞捏造了小天使送到你身邊。”海絲特羨慕不已,親吻了孩子的額頭。

許青沉按了手裏的遙控器,遮陽簾自動卷起,他整張臉都出來,側目看着海絲特。

海絲特笑着說:“你摟着寶寶一起睡啊。”

許青沉淡然道:“我不摟孩子睡覺。”

他的語氣平淡溫和,沒有嫌棄的意思,這就是他的真實想法,他覺得沒有必要那麽做,孩子應該睡在搖籃裏。

海絲特對他調皮地眨眼:“哦對,你的懷抱只為口香糖敞開。”

意外的,許青沉沒有反駁,輕輕地把眼睛閉上了,似乎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海絲特掩嘴低笑:“說起來,他真是膽大,就這樣把孩子交給你了。”

許青沉慢悠悠地掀起眼皮,一臉不服:“怎麽,難道我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嗎?”

“我的意思是,”海絲特脾氣超好地解釋,“你不懂得如何照顧小孩。”

“所以叫你來了。”

她看上去很像保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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