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超位

超位

雷恩的實力絕對與桑德一樣達到了高位,弗勞爾也能在“冰雪之女號”上預先就有的大型群組魔法陣幫助下勉強達到高位的水準——而那剩餘八只獅鹫上的聖騎士與一名牧師都只有中位。

但畢竟量變還是會引發質變的,更何況獅鹫能憑借優秀的飛行能力躲避大部分常規魔法。他們并不焦急,只是不斷地以投矛、俯沖襲掠等方式在光輝教會牧師神術的掩護下幹擾、消耗弗勞爾,同時也随時準備輔助桑德,盡快控制住,甚至是解決掉雷恩。

在高位實力的魔法師面前,中位騎士并不敢過分冒進。不少魔法特殊詭異,大意之下說不定會被瞬間控制、再被後續魔法吞沒。不過,一旦這艘船上的能源被消耗殆盡,弗勞爾便只是一個普通的中位魔法師,單憑兩三位聖騎士便能輕易纏住他,甚至擊殺他。而餘下來的人,則會全部加入桑德的戰鬥,針對雷恩。

至于船上其他船員中的低位騎士……差距太大,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

乍看之下,雷恩與弗勞爾這一方唯一的勝利契機,便只有期望雷恩能盡快占領優勢、騰出手來。壓制甚至都不夠,只有擊殺才行……但同階級之間,這又怎麽可能?

實際上,他似乎不僅沒有獲得優勢,反而被桑德帶入了節奏,不斷格擋、後退。

桑德的劍術帶着戾氣,絲毫不在乎招式、架勢,更沒有規則,瞄準了一切可能得手的角度、部位。當然,到了高位甚至超位,對于騎士而言,常規訓練中的技巧其影響已經相當小,更多的是對于絕對力量、速度,以及精神和意志的鍛煉。但在決鬥雙方力量速度皆不相伯仲時,這些劍術技巧的影響便被放大了。

兩人長劍之間的交擦碰撞對常人而言已經幾乎無法看清,只有清脆銳利的聲響與不時的火星。桑德将雷恩逼退至船欄附近,借此時機在擦身的兩劍之間夾雜了一次膝撞,而雷恩的後方已無回避空間。他不得不側向避開,但這正中桑德下懷。

趁這片刻,他将左手也握上劍柄,極快地劈出一劍。雷恩擋下,但這一劍之後,雷恩的劍勢下沉,桑德卻能接着反沖再次劈出更為狠厲的一擊。

他的眼中已經閃爍着嗜血的光芒。

一道漆黑的光影帶着鬥氣的白色光芒閃過,直直斬入甲板,木屑四濺。間不容發之際,雷恩竟然還是向着側後方躍出、一個翻滾,避開了這一擊……但這顯然不完美,他的小腿外側被劍刃擦過,靴子連同皮肉綻開一道口子,血滴飛散,一直連接到他腳下那一小朵血花間。

不遠處的埃林看得也心頭一跳,但明智地沒有開口——如果打亂了節奏,後果可能更嚴重。

沒想到連雷恩也不是桑德的對手……這下糟了……而且,他也有些擔心雷恩,不管怎麽說,這位騎士雖然表面上冷了些,實際對他卻一直很不錯……可是這時候自己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無力,太無力了……

另一邊,桑德沒有放過雷恩負傷的機會,繼續追擊。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借着躍進的勢頭狠狠斬出一劍。只不過,雷恩依然相當冷靜,以完好的一側腿部為中心發力,身子側躍,看上去有些狼狽地一滾,避開了這一擊,站到了兩根桅杆之間的位置。

腿部力量是支撐人行動相當重要的一部分,雖然不少電影裏的人物負傷了反倒愈發勇猛,但實際上的情況很可能是走路都受到影響……如果他原本的力量就略遜色于桑德,這時候就更不能正面接下攻擊了,所以他只能回避。

桑德自然也清楚這一點。他鬥氣高漲,腳下再一踏,又是一步躍進并順勢劈砍。他不直刺,那雖然出手更快,但無論格擋還是躲避都更加容易。

這不是現代劍術比賽,就算刺中脖頸心髒之類的要害也不是勝利,更不要說其他位置了。死鬥是瘋狂的,對方很有可能還是會在因失血和劇痛喪失行動能力之前回敬一刀,最終出現雙雙敗亡的情況。所以他很有耐心,回避的容錯率高于格擋和進攻,一擊重傷甚至致死的機會遲早會出現。

然而,就在他踏上甲板中央區域、兩根桅杆之間時,不遠處的弗勞爾像是早有準備,陡然中斷法術攻擊,轉而伸手向着他們的方向一指……地面突然亮起一道純白的圓環,其間無數線條瞬間勾勒完成,繁複而晦澀,顯然是個位格不低的魔法陣——“惡意傳送”!

而雷恩也突兀地停止了躲避,長劍揚起又落下——

“锵!!”

一道蒼亮的火星在兩柄劍刃碰撞之處迸射開,雷恩用遠超之前動作的速度避開了這一擊,手中的銀白長劍反而自上而下,為桑德原本就是下劈的一劍再加了十分力道!桑德頓時略微失去平衡,無法止住自己向前的勢頭。

只是這短暫的阻斷,他已經來不及離開魔法陣範圍,在下一刻連同雷恩一起憑空消失在圓環範圍內。他們周圍的場景一陣扭曲變幻,從船只、桅杆與汪洋變成了一片繁密的森林,而且……兩人出現在數米高的空中,瞬間便開始落下。

他們的第一反應相同——向着對手的方向擊出一劍。

——“乒!!”

然而,這一劍後,桑德的神色已經微微變化——雷恩的一劍沉重而穩定,絲毫沒有剛才的頹勢。

他們穩穩落地時,已經借着反沖的力量拉開距離,相隔近十米。

兩人此時的處境不必深思也能明白,他們是在一道預先設置的傳送魔法陣中被傳送離開了“冰雪之女號”,送到了陸地的某處。

“你們是什麽時候設置那個魔法陣的?”

桑德的臉上褪去了殘忍與興奮,而是略微眯眼,看向雷恩。

“如果我說,你的計劃我們早就清楚,你信麽?”

“我信麽?呵,我信……一部分。”

桑德冷笑了一聲,道:“如果換作我,在知道對方有援手的情況下……最明智的選擇,應該是做和對方一樣的行動,也通知己方的實力,尋找援助。但是……你用自己做誘餌,不惜受傷也要引導我的行動,把我帶離了那艘船,這就說明你們即便能邀請到援助,也還是畏懼我會帶來不确定因素。”

他再次勾了勾嘴角,道:

“我想,你們的援手大概是一位高位魔法師吧?同樣是高位,即便你們聯手不足以完全壓制住我,如果我不惜代價去襲擊那位王子或是那位船長,你們還是有可能付出生命代價,你是這麽想的吧?”

雷恩的神色沒有半點變化,只是搖頭道:“你的廢話還真多。”

桑德聞言,反而露出了一個有些狡猾的笑容:“當然……因為我在拖延時間。你認為我的計劃只有一個麽?你認為,受傷的代價很小麽?”

他揚了揚手中的長劍:“這柄劍上塗了一種弱效毒素,本身無害,無法用魔法檢測……但與另外一種無害毒素混合後,便會産生強烈的虛弱效果……那另一半,被我加入到了抵抗人魚歌聲的藥劑中。”

“在你高位騎士的體質下,或許生效不快,但到現在,多少也已經生效了……”

然而,至此,雷恩卻只是哼了一聲:“那藥,我沒喝。”

“……?”

不借助藥劑輔助,憑借自己的力量就能抵抗人魚歌聲的影響?

桑德頓了片刻,這句話代表的信息即便是他也需要時間反應。而在這片刻後,他的神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他沒有絲毫猶豫,已經開始激發手中的那枚黑色戒指。

然而,一片無形的“場”已經以雷恩為中心飛快展開。當其蔓延過桑德時,他原本已經有些虛幻的身影于瞬間變得凝聚,那枚戒指也在閃過一道微光後歸于沉寂。

雷恩沉穩英俊的面孔上露出一絲少有的微笑:“我當然知道你在拖延時間,不過我不在乎。”

“我對弗勞爾的說法确實是擔心你對他和埃林有威脅。不過……”

“那是騙他的。”

他身上的鬥氣光芒陡然變得內斂,最終完全消失,就像是一個尚未覺醒正式騎士實力的侍從,但氣息卻不斷攀升,甚至讓已經達到高位騎士實力的桑德都感受到了近乎實質的壓迫力,周身不斷逸散出鋒銳、一往無前、無不可破的氣質,四周的塵埃揚起、草木搖晃撕裂。

“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已經是超位騎士了。”

桑德原本冷硬而傲然的面孔此時已經只留下驚恐與畏懼:“這……怎麽可能……”

雷恩搖了搖頭,略一揮動手中長劍:“好了。和你說這些,就是不希望你多廢話。來吧?當初在永恒山脈被我斬中,留下一道傷疤的教會‘夜巡者’,桑德·斯科特?你不是……很想殺我麽?”

另一邊。

雷恩與桑德兩人消失在那道光芒後,魔法陣的運轉卻并沒有立即停止。弗勞爾頂着獅鹫騎士們抓住時機抛來的投矛與牧師的“懲戒術”,繼續控制了一段時間,啓動了與之相連的另一個魔法陣。

而他本人也因為被連續攻擊,消耗了預先準備在“法術觸發”中的“逃脫閃爍”,身影在微光中瞬間消失、留下甲板上的數支鋼鐵長矛,出現在甲板的另一側。他的“法力護盾”也在“懲戒術”下部分破損。

不過,他并沒有驚慌……他啓動的是一道傳訊魔法陣,信息通過魔法陣中心孿生晶體的共振,能立即抵達遠方的埃雷薩爾。

就像桑德猜測的那樣,他和弗勞爾早就已經與埃雷薩爾的“奧秘之塔”取得聯系,請求援助。

弗勞爾再次施展“法力護盾”,修補了些許破損的藍色法力層,并開始快速施展“枯竭射線”、“雷霆長矛”之類彈道速度極快的魔法向天空中的獅鹫聖騎士與牧師反擊。

然而……幾次呼吸過去,援助卻遲遲不到,這不由得讓弗勞爾有了些微擔憂。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空中的幾位聖騎士與一位牧師也有相同的擔憂。

“斯科特大人還沒有通過‘神訊卷軸’傳來消息……我們無法得知他的情況。”

“心之聖團”,也即是神術版的“心靈連線”中,那位牧師如此說道。

“就算突然襲擊,對方反應過來後也會立刻召集埃雷薩爾的援助。我們拖得越久,埃雷薩爾的法師抵達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是,”一位聖騎士說道,“他在船上的法陣輔助下有初步的高位實力。我們一起俯沖,的确能殺掉他,卻難免有犧牲。”

“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後退,和斯科特大人彙合?畢竟原本的計劃是我們輔助他解決那個高位騎士,再共同奪取船只。現在斯科特大人不在,這計劃也就失敗了一半……”

幾位聖騎士在號令獅鹫躲避魔法之餘,都将目光投向了牧師。他是中位頂峰的實力,也是這幾人的小隊長。

猶豫片刻後,他終于決定:“好,那就先……”

“……?”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突然發覺心靈網絡已然中斷,而現實中他也無法再吐出半個音節。此刻,周圍原本明亮的正午天空似乎不合常理地緩緩暗了下來,繁星在深藍色的蒼穹中顯現,投下無數道實質的光芒,均勻彙聚在了每一位獅鹫騎士的身上。

這光芒給人感覺溫和無害,卻讓他們的神術力量與微弱鬥氣飛快消散,渾身的每一個關節都似乎對應了一道光芒,被徹底控制、再也無法有絲毫動作。

他的決定做得遲了。

“冰雪之女號”上方,一道略高、清秀而超然的身影如同從霧氣中走出一般,在空氣中飛快顯現、變得凝實,卻沒有散發出多少法術波動,令人難以發覺。

他披着一道呈現倒三角形、直垂到後膝的長鬥篷,其上編織着深藍銀亮的繁星圖案,其下則穿着裁剪得體而華麗的黑絲綢襯衣與貴族長褲,銀白半長發在腦後紮成一束,面容是純粹的費倫諾特征,只有毫無瑕疵的俊秀。

弗勞爾看着那人,臉上的詫異不比空中那一群獅鹫騎士少幾分……

“‘星辰倒影’……喬·阿林努斯閣下??”

“哦?”

空中的阿林努斯注意到了“冰雪之女號”上的弗勞爾,笑嘻嘻地朝他招了招手:“嗨~中午好啊~我不喜歡直接傳送到敵人面前,所以繞道了暗影位面,遲了一些。”

“我正好有些關于古典魔法的問題,拜訪了貝內波特。聽說這裏又有襲擊船只的獅鹫騎士,義不容辭地就替他來了。”

他的臉上洋溢着燦爛的微笑:“怎麽樣,一位超位魔法師,當然好過一位高位頂峰不是麽?”

當然好!一位超位法師站在這裏,處于中位的獅鹫騎士和他們跨下的八只獅鹫根本連逃跑都成了奢望,更別說給冰雪之女號帶來威脅了。

不過,高興之餘,弗勞爾也不由得微微抽了抽嘴角——如果沒記錯的話,上次那位獅鹫軍團的副團長拜爾·羅林斯以及其中幾位男性聖騎士到現在也還沒被阿林努斯放回費倫諾吧……

費倫諾已經就此事向埃雷薩爾控訴數次了……主要是在說埃雷薩爾虐待俘虜之類的……當然,關系敵對的兩國之間的控訴,其性質也就是和仇家之間互罵差不多,更何況做出這事的是一位超位法師……因此沒人真的理會。

底下,埃林看着這一幕也正悄悄腹诽——他也是聽說過這位超位法師的“光榮事跡“的。

阿林努斯閣下是“嘗到”了獅鹫軍團副團長的好,一見有機會,又來合法進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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