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新生活

新生活

“整座極光島大致呈現東西長的橢圓形，我們現在在它長軸的東側邊緣，中西部則是島上的群山，很少有人居住。因為魔法研究的緣故，魔物數量也比尋常森林多得多，算得上危險，不過西海岸有奧秘之塔輻射的防護魔法結界群，很安全，你可以放心。前面你能看到的那座高塔就是‘奧秘之塔’，前身是奧瑪的法師公會。‘開拓者’閣下和‘無光者’閣下都是來自那個時代的強大魔法師，也是他們組建了現在的奧秘之塔。”

埃林和貝內波特走在橫貫東西的“景仰大道”上，從東部的女神港一直走向奧秘之塔。奧秘之塔就坐落在山脈的尾部，高聳巍峨，直入雲霄，俯視着整片西海岸，高度恐怕超過三百米，甚至高逾埃林前世常見的都市高樓。

它底部是巨大而規整的圓形，向上則慢慢變化成收縮的三角錐，最後在頂部收束為晶瑩剔透的一點，整體由帶着些微磨砂金屬光澤的白色長轉堆砌，透明水晶的采光窗口從頂部練成一線一直墜落到地面，帶有強烈的幾何意味與濃濃的魔幻感。

埃林贊嘆了一聲：“真壯觀……”

“這大約是艾爾芙拉最高的建築，也只有魔法的力量才能維系它不至于因為自身的重量與北方的冬季風暴席卷而倒塌。”

貝內波特也望着遠方的“奧秘之塔”，目光中透出些微驕傲：“只有魔法才能做到。”

埃林看了他一眼：“你們平時都住在那裏面？”

“不，通常只有在研究和舉行讨論或會議的時候會去。大部分魔法師都有各自在海岸區的住所，只有幾位超位魔法師會長期留在奧秘之塔。”

極光島的西海岸居住的主要是商人和本地居民，也有一些魔法師将自己的家人接到了極光島居住。這裏雖然是魔法師聚集地，不少問題都能用魔法解決，比如尋常家庭需要使用的柴火、煤炭，但很多基礎物品還是要從大陸運來，包括一些島上不能種植的作物、幹果，還有織物、消耗很快的紙張等。山脈與森林占據了極光島九成的區域，但相反的，只有百分之十的人分散在那些區域，主要是變化系和星象系中專精死靈的魔法師，或是進行新型大威力法術開發的元素法師。

埃林四處看了看，極光島上的建築風格明顯受到那座極盡簡單而流暢的高塔風格影響，抛棄了許多裝飾性的細節，變得偏向實用。但屋頂又都很尖，不像現代的純粹功能性房屋。這也許是為了避免北方冬季的大雪壓塌房頂，也可能只是單純來源于魔法師們對于三角形的熱愛。這些房屋大多經過粉刷，牆面光滑。埃林轉向貝內波特，問道：“這些房子是用石磚堆砌的？”

“主要是合成石。大陸有設置了大型轉化魔法陣的合成工廠，專門以沙土制造石磚。南方目前應該還沒有，也難怪你不知道。埃雷薩爾的房屋主要就是用這樣的合成石磚建造，再用膠土——就是一種用特定幾種土壤混合、能夠起到膠合石磚作用的合成泥，來固定和整平。當然，最後為了美觀可能還會再用染料塗一遍。”

埃林心中感嘆，北方連磚頭水泥都已經有了，南方還是木結構房屋……這落後的不是一星半點啊……在這種有超凡力量的世界，文化落差和分化比想象中還要大。

兩人又在一處岔路一拐，去向北側。這片區域遠離了最繁華的景仰大道，樹木逐漸密集，濃密的影子遮蔽了街道，也少有馬車往來。房屋也較為疏散，大都帶着圈定的院落。到了深處，樹木直徑動辄超過一米，雖然數量減少了，但樹冠卻愈發龐大，北方略些清冷的陽光在枝葉間被打散，斑駁地照耀在地面。

直到這片遍布巨樹區域的最深處，貝內波特在一處由兩顆巨樹相互扶持形成的寬闊院門前停下：“到了。”

這處院子以銀灰色的金屬藩籬圍成，沒有設置埃林曾經常見的棘刺，但他也算學徒魔法師，能感受到這一周都恒定了基礎的防音和防護魔法。它們能夠被輕易打破，只是起到禮貌的提醒：這裏是他人的住所，不可闖入。

院子中央依然是埃雷薩爾風格的二層房屋，前方是門廊以及簡約的木門，院子一側還很有格調地設置了一處乘涼的木棚，對側則是一片鋪滿碧綠睡蓮的池塘。

“住這種地段最好的別墅，土豪啊……也對，他是高位魔法師，僅僅低于那幾名超位魔法師，換算成貴族，就是一國公爵侯爵；換算到上輩子的科研界或是政界，也是頂尖學者，或是……咳咳，總之是大官了。”

“感謝那什麽塔列夫家族，也感謝雷恩，不然我到現在還在落後又封建的埃特納，在虱子臭蟲和貴族禮儀的圍攻中……作為回報，以後把他們都滅了，早點救他們脫離苦海，又能幫雷恩複興家族，真是雙贏啊哈哈……”

埃林在腦袋裏胡思亂想，完全沒掂量過自己有幾斤幾兩。

貝內波特略一揮手，院門打開，兩顆巨樹肉眼可見地竟然微微向前搖晃了一下，仿佛是在鞠躬。貝內波特帶着溫和的笑容，向着巨樹點了點頭，邁步走進了自己的院落。埃林不明覺厲，也學着點了點頭，趕緊跟上——

“這些樹居然是活的……不是，準确地說的竟然有動物性……肯定也施加了魔法，他是變化系魔法師，這很正常。可以想象，說不定哪天有醉漢游蕩到這一塊小解什麽的，第二天就被樹枝吊起來挂到了樹上，讓自己的兄弟示衆……這還真是夠魔幻的……”

內部別墅的大門便不再需要他做出任何動作，在兩人走到門前時已經自行開啓。一樓的擺設很簡單，左側是一處簡樸但漂亮的壁爐，前方放着相對的兩張絲絨沙發，鋪着不知名動物身上揭下的皮毛鞣制的地毯。右側大約是廚房和餐廳，但廚房內部的工具與埃林上輩子的完全不同，他一眼望去并無法認出。側前方，一道走廊連接着更深處的房間，另一旁是前往二樓的樓梯。

“抱歉，只有二樓的房間了。當然，你想的話也可以住一樓，我搬到樓上住。”

進門後，貝內波特帶着埃林在一樓的幾個房間轉了一圈。內部是他的實驗室，而實驗室一旁則是一間稱得上寬敞的客房——貝內波特長期住在這裏。

“這怎麽好意思……不過，你為什麽要住在客房啊……”

埃林連連搖頭，額頭都有些冒汗，這位魔法師為什麽對他這麽好，怕不是想把他抓取當實驗材料吧……還是說他長得這麽高，是因為他其實有食人魔血統……

“呵呵，只是我覺得還要上下樓梯很麻煩……這裏的房屋都是由奧秘之塔內部幾個魔法師組成的設計小組規劃的，當時我并不知道他們将卧室放在了二樓。如果要改造房屋又會牽扯到魔法陣的調整，所以我幹脆就住在樓下了。”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住在二樓？”

“沒問題。”貝內波特點了點頭，“我帶你上去吧。”

他還真是好說話……埃林這樣想着，跟在貝內波特身後順着階梯走上了二樓。視野陡然開闊，這居然是一間相當巨大的書房。只不過，桌面上空無一物，桌椅也收拾得很整齊，雖然很幹淨，但顯然長久沒有人使用。

“一些年紀大的魔法師還是喜歡在書房進行紙面研究，不過我們比較習慣直接在實驗室用法師之手寫字，或者幹脆用記錄魔法陣。”

埃林點了點頭，繼續跟着貝內波特走向側面的長廊。這條長廊一直延伸到盡頭一閃光亮的門扉，左側是一排埃雷薩爾風格的窗戶，右側則是一道木門。它在貝內波特面前自行打開，埃林得以看見其中的布置。

這是間相當大的卧室，正中央是一張寬闊的雙人床，右側則是布滿一整面牆的嵌入衣櫃。

“這……我就住在這嗎？”

“不夠好嗎？也是，你之前畢竟是位王子……”

“不不，不如說比我想象中最好的還要好。我真的能住在這？”

他四處打量，從幹淨的天花板到鋪着上好木材的地板。

貝內波特有些奇怪地看了埃林一眼，片刻，才笑了笑：

“當然了。”

傍晚。

望着面前光潔餐盤中精致的煎肉排和一旁正冒着騰騰熱氣的濃湯，埃林又一次沉默了。

這短暫的半個下午，他見到了屋內的恒溫魔法陣、有着先進管道系統的盥洗室和浴室，見到了整整一書房與魔法有關的藏書，到現在，甚至見到有如此水準、單單是聞到氣味就已經讓他舌頭下分泌出不少唾液的餐點……

他已經開始懷疑這到底是現實，還是他在船上做的一場夢……

“怎麽了？”

見埃林發呆，坐在他對面體格龐大的貝內波特有些好奇地投去目光：“呃，我的手藝應該不至于太差吧，是你不吃肉麽？”

“我吃！”

埃林怪叫了一聲，飛快地用刀叉将肉排切分成了無數小塊，而後才放下餐刀，一邊端着玉米濃湯喝着，一邊用叉子一塊塊将肉叉起消滅。

片刻後，他已經幾乎要落淚：“太好吃了……”

船上的東西确實不差，但和這一餐比起來，那簡直是狗糧和藍罐曲奇的區別……

“我不大喜歡出門，經常是自己解決就餐問題，做得多了也就熟練了。”

貝內波特微笑着解釋道，“不過，我本來以為你會吃得更拘謹一些的。”

畢竟他也曾經是王族。

埃林只是搖了搖頭，又喝了一口帶着濃濃奶油味的湯：“貝內波特先生，你做的菜味道太好，我已經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了。”

“呵呵……”

貝內波特依然是在微笑，不過顯然幅度更大了一些。但不管這句話是真是假，畢竟這世上很少有人是不愛聽恭維的。

再說了，埃林的這句馬屁絕對是發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