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驚鴻一瞥

驚鴻一瞥

燕赤霞搖頭，“亂了，亂了，人妖豈能相愛？”

他神色一冷，“梅妖，自我之前陳老爺請了不少道士，他們在何處？”

貞娘搶先道，“梅郎并無傷他們性命，只将他們送回來處罷了。”

“可當真？”

“小女子所言非虛。”

燕赤霞自梅妖身上并未聞到血腥殺戮之氣，便信了幾分，對梅妖道，“我念你修行不易，且無殺念，便放你一次，此後不準踏入陳府半步。”

梅妖道，“恐怕做不到。”

女子接道，“不瞞道長，梅郎本是我院中一株紅梅，我們日日相對，早已情根深種，何況他的根在這裏，離了我，你讓他去的了何處？”

“他是妖，你是人，你們絕無可能。”

女子低泣，“道長，小女子與梅郎傾心相愛，梅郎本性良善，絕不會危害到任何人，請道長成全。”

說完盈盈拜了下去。

燕赤霞冷眼看着，也不扶她，“非我刁難，人妖殊途，不容于天地。梅妖，你若執意留下，休怪我無情。”

“道長……”女子哀哀泣道。

小徒弟看不過眼，拉了拉師父的衣袖，“師父，他又沒錯壞事，是只好妖，你還是成全他們吧。”

燕赤霞厲聲斥道，“對妖豈可容情，妖無人性，他現在無害，若放任下去，難保不會危害人間。”

小徒弟被吓壞了，心想燕赤霞收妖的樣子真是恐怖，全無人性，若他哪日不小心與妖為伍，師父會不會……殺了他？想到這，他哇哇哭開了，“嗚嗚，師父，你好兇啊。”

燕赤霞被他一哭，淩厲的殺氣一收，心軟了，将人抱在懷中，拍拍小徒弟的肩背，不住安慰。

小徒弟偷偷吐了吐舌，視線越過燕赤霞的肩膀，對梅妖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他心想，梅妖啊梅妖，我今日為你解圍，你可要記着我的好，他日回報我啊。

擦了擦口水，盯着梅妖華麗的臉蛋看個不住，偷偷嘆氣，來晚了一步，人家有老婆了，在這世界待了十七年，好不容易見着個美男，是別人的。怎不叫他傷心？

悲從中來，不禁放聲大哭，哭的暢快淋漓。

燕赤霞被小徒弟嚎得煩躁不堪，這兔崽子，哄了半天，一點面子不給，反而越哭越大聲，讓他這個師父在外人面前顏面何存

遂狠狠心，威脅道，“你再哭一聲，我立即收了他！”

小徒弟忙止淚，“大叔你要說話算話啊，我不哭了，你要放過他。”

燕赤霞無奈點頭，對二人說，“今日之事便算了，立即放陳小姐自由，我不希望再聽到陳府鬧鬼的傳聞，梅妖，好自為知，若他日做出有違天理之事，我燕赤霞定不饒你。”

梅妖與貞娘握住彼此的手，眼中有着堅定。

陳府的事解決後，陳老爺熱情挽留，并贈了一百兩金。

燕赤霞本想推拒，無奈徒弟一直眨眼，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想想一路行走各方面都要打點，便收了。

“師父，我們現在去哪？”江小晴左手一串冰糖葫蘆，右手抓着蘋果，嘴裏塞着雲片糕，口齒不清的念叨。

燕赤霞看了他一眼，“吃完這些，師父送你回去。”

“什麽？”雲片糕掉了，小徒弟委屈的揉眼，“師父你要抛下我不管嗎？”

燕赤霞不理，拎着徒弟往回走，小徒弟不停掙紮，口中叫嚷，“我不怕妖怪，就怕師父不要我。”

燕赤霞一頓，伸手點了他的穴，小徒弟幹瞪着眼。

他拍拍他的臉，“回去跟貓兒一起玩，不到一年，師父一定回來。”

将人送回去，前腳剛出來，後腳小徒弟貓腰跟上，癟着嘴說，“大叔你以前在村裏還能管管我，你都跑了，把我一人丢在這算怎麽回事？”

燕赤霞想想也對，他管得了他一時，管不了一世，他不在身邊，小徒弟溜出去到處跑，現下世道亂的很，難保不被妖怪吃了，想想還是跟在自己身邊，自己還能護得了他，便道，“帶上你可以，不許胡鬧，凡事聽師父的。”

小徒弟乖巧點頭，讨好的攀住他脖子，蹭了蹭他的臉。

燕赤霞拉下他的手，“我是你師父，不許沒大沒小。”

一個時辰後，成衣店裏，燕赤霞坐立難安，頭大如鬥，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如此難纏的小鬼，還是丢村子裏讓他自己瞎折騰去，累的自己顏面無存。

小徒弟試好衣服出來，對着鏡子照了照，滿意的點頭，“老板，這套我要了，”他指指另外挑出來幾件衣服，“這件，這件，還有這件，都包了。”

燕赤霞扭頭，在路人指指點點下紅了臉，尴尬的很，他絕不承認眼下穿的花枝招展，執着折扇搖個不停，對鏡自照，笑的花癡的人是他的關門弟子。

偏生小鬼難纏，扯着他的袖子問個不停，“師父，我好不好看？”說着轉個圈，頗自戀的擺了個poss。

見他不回答，纏着他問個不住，“師父，師父，師父……”

燕赤霞忍無可忍，揪住他的耳朵咆哮，“兔崽子，你給我适可而止一點，你是道士，是道士啊！”

“切，”小孩吐吐舌，嘀咕道，“誰要做道士啦，還不是我倒黴，被你撿到。”

“什麽？”燕赤霞手上用力。

“痛痛痛，”小孩皺着臉，哭道，“大叔壞，都欺負沒娘的孩子，嗚嗚嗚……”

燕赤霞心一軟，松了手，付了錢，黑着臉走出鋪子。

江小晴吐舌，暗叫槽糕，玩過頭了,抓了衣服忙跟上。

沒頭沒腦追了幾步，不知撞上什麽，他猛地一看，驚的後退一步，一腳踏空。

那人将他一扶，手若有似無搭在他腰間，“當心。”清清淺淺一句話飛入耳中。

江小晴怔了怔，楞楞看着扶住自己那人，好奇怪的感覺，這聲音，他仿佛在什麽地方聽過似地，明明是不相識的人，胸中翻湧着某種陌生的情緒，他長這麽大以來從未經歷過這樣離奇的感覺。

腦中忽然閃過錦貂預言時說過的一句話--

當你見到了，自然明白。

當你見到了，自然明白。

當你見到了，自然明白。

……

男子披着一頭長發，身着黑袍，袍上繡着金線，他的臉上亦罩着薄薄的黑紗，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見過的人絕不會忘。

秋水為神，說的，就是這樣一雙眼吧，不，較秋水而言，更冷清，更寡淡些，甚至有些無情。

有種特別的感覺，一閃即逝，這男子的氣息，莫名的熟悉。

“江、小、晴！”

小孩緩過神來，才發現燕赤霞瞪着他，他揉揉眼，方才的美男不見了，換成師父了？

黑衣美人什麽時候走的？莫不是被大叔吓跑的？

他十分自然的将責任推到燕赤霞身上，不滿地回瞪他。

對于小徒弟的敗家，燕赤霞十分無奈，陳老爺給的一百兩金雖然不少，省吃儉用足夠他們用上一年半載，只是徒弟花錢大手筆，沒幾天下來，手頭的金子變成了銅子，雖說錢是身外之物，也不可如此浪費。

正待教訓徒弟幾句，徒弟被某家珠寶店吸引了過去，拈了某串珠子便要跟老板喊價。

燕赤霞将人拉回來，怒斥道，“師父不許！”

徒弟癟癟嘴，一抹眼，待要使出殺手锏。

燕赤霞捂住他的嘴，自懷中取出一樣飾物，是一顆碧綠的珠子，珠子系在紅繩上，樣子很普通，看不出什麽名堂，小徒弟甩啊甩，“不會是彈珠吧，大叔，你耍我玩呢？”

燕赤霞将他板正，取了珠子挂在他脖頸上，“江小晴，這珠子師父傳給你，需貼身收藏，不可頑皮，它叫碧水，是師祖意外所得，通天地靈氣，可辟邪，是護身的靈物，且有助于修煉。”

小徒弟吐吐舌，“我又不修道。”

話雖這麽說，卻将珠子貼身佩戴，藏于衣物最裏層。

燕赤霞颔首，摸摸他的頭，“你怎麽任性都沒關系，這珠子事關重大，可要好生收着。”

小徒弟信誓旦旦保證，“師父你放心，交給我準沒錯。”

燕赤霞執起小徒弟的手，眼中一片笑意。

入夜之後

江小晴皺着眉，嫌棄道，“大叔，這什麽地方啊？”

“破廟啊。”

“你讓我住這？”這種鬼地方，螞蟻，蟲子，蟑螂什麽的遍地都是，可想而知有多髒。他住的村子雖然荒僻，也收拾的幹幹淨淨，而他前世更是富二代，什麽時候委屈過自己？

“不然你想怎麽辦？錢花光了。”某人不以為然，說完，倒頭就睡。

“大叔你太不負責了吧，我是你徒弟啊，帶我出來就扔一邊了，喂喂，你就這樣自己睡了？”

燕赤霞翻個身不理。

“哇哇哇……”江小晴使出殺手锏，不住幹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