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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五更的更鼓聲一過,臨安府的城門就大開了,等在城外的人熙熙攘攘的湧了進來,擔着擔子的老農,趕着牲畜的騾馬商人,提着花籃的花農……
沉寂了一夜的臨安府頃刻間便熱鬧了開來。
小商販們沿着街道兩旁一溜兒的擺賣開來,時令蔬果,海鮮魚蝦,家什用具,早點小吃,應有盡有,各種叫賣聲,讨價還價聲,交織成一片,雖鬧哄哄的,卻也別有一番生氣。
但最熱鬧的還要數大街正中,春風樓旁的蘇氏灌湯包。
小小的一個門臉房,櫃臺上的隔板還沒有放下來,門前的隊伍已經排開出去打了幾個折。
看裝扮,排隊的好些都是當地大戶人家的小厮婢女。
店內空間狹小,去掉鍋竈,和一張充作工作臺的大案板,也就剛剛夠蘇妤和阿嫂秦氏兩人轉圜的空間了。
此時天光尚還昏暗,竈臺上掌着一盞油燈,蘇妤站在案板前和秦氏分工合作,兩人神情認真,手上動作沒有片刻的停歇。
早春的清晨,尚還殘留着一絲去歲冬季的寒意,兩人白皙的額頭上卻早已覆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秦氏一手拿着擀面杖,一手捏着面劑子,擀面杖從面團的中間朝前方邊緣處擀,捏着面擠子的手配合着轉動,轉瞬間一張厚薄均勻的面皮就出來了。
蘇妤包餡的手藝更是祖傳的,她前世的奶奶就是靠賣包子發家的,家學影響,她很小的時候就能包出漂亮的二十四個褶的包子。
只見她一手托着面皮,另一手翹成漂亮的蘭花形,大拇指和食指指尖在面皮上打着轉,眨眼間一個褶花漂亮的包子便成型了。
眼見案板上摞起來的小蒸屜已經有二三十來層了,蘇妤仰頭轉動了下脖子,對秦氏道:“阿嫂,竈上的應是可以蒸了。”
“好嘞”,秦氏應了一聲,聲音輕甜軟糯,帶着水鄉女子特有的韻味。
秦氏熟練的生起了竈火,蘇妤拿了濕抹布到前臺把櫃面擦了一遍,才撤下上面的隔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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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有人露面了,排隊的人愈加躁動起來,嚷嚷着問道:“小娘子,還要待到幾時啊?”
“莫急,莫急,不到一刻鐘“,蘇妤笑道。
回話間又在櫃面上立起了一塊炭筆書寫的木牌,其上字跡娟秀挺拔,讓人聯想到風姿傲骨的閨閣女子。
排在最前頭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手上拎着個雕花食盒,看裝扮應是在大戶人家當差的,見蘇妤生的漂亮,言語間也是俏皮爽利,有心多搭兩句話。
指着木板上的字問道:“小娘子,上書何意啊?”
“每日限賣100屜,每人限購2屜,不預留,賣完即止,還籠屜和碗退一文錢”,蘇妤脆着嗓子,大聲的道。
人群裏有人嚷開了:“怎麽才賣這麽點啊,輪到我不會沒了吧”,說着又踮起腳來伸長了脖子開始點人頭。
蘇妤看到此景,翹起嘴角笑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店內已經漫開了白氣,蒸騰着美妙的香味,兩個竈膛裏都吐着大火,柴火哔啵作響,秦氏站在案板前一邊擀皮,一邊看着竈火。
外面等着的人脖子都快伸僵了,才看到蘇妤端着熱騰騰的籠屜出來,隊伍推搡着往前湧。
只見那卧在籠屜裏的湯包個個捏的如菊花瓣一般,且皮色透明,隐隐可見裏面晃動的湯汁子,聽吃過的人說咬一口那湯汁濺得老遠,裏面的餡料也是大大的一丸,肉糜伴着海鮮,山菇筍子,鮮得人恨不得吞掉舌頭。
不怪顧氏的湯包剛開張不到半月,就已在臨安府裏打響了名氣,即便一籠賣出了二十文的高價也還是有人搶着買。
排在最前頭叫阿貴的少年郎咽了咽口水,把串好的40文錢和食盒放在櫃臺上,嬉笑着對蘇妤道:“小娘子,我要兩屜,能多饒我一個不?”
這油嘴少年郎算盤倒是打得精,一籠湯包統共也就五個,他這一張嘴就要她舍他四文錢,蘇妤可舍不得。
她紅唇微翹,嘴邊浮現兩個小小的梨渦,眼睛也彎成了月牙狀:“小哥,我們這做得都是早起的辛苦生意,可比不上您大門大戶的,且我這湯包,都是剛剛好五個一籠的。”
她嘴上說着話,手上也不含糊,麻利的點好了銅錢仍進腳邊的笸籮裏,又快速的把湯包裝進食盒遞給少年,笑眯眯的道:“您走好。”
少年接過食盒,還想再癡纏兩句,後面等着的漢子不耐煩了,催促道:“你這都好了,咋還不走啊。”
阿貴癟了癟嘴,悻悻然的拎着食盒走了。
後面的買賣順暢起來,蘇妤一手點錢,一手麻利的把籠屜遞給客人,還不時的跑店內去補貨,穿梭往來,忙碌的如同一只小蜜蜂。
有心急的客人,買了湯包就直接在隔壁的楊記索面坐下來,高聲呼着老板上面,等面上來了,吸一口湯包裏鮮美的湯汁子再嗦一口勁道的面條,一天的元氣都補足了。
一個行商打扮的人吃飽喝足了,暢快的撫了撫自己的肚皮,跟同桌的食客鬧閑嗑:“你說隔壁的那小娘子,咋年紀輕輕的,就有這一手的好手藝呢"
同桌的是一位五十來歲的老臨安人,聽了這話來了講古的興致,咽下嘴裏的最後一口湯包,掏出帕子抹了抹嘴上的油,又塞進衣袖裏,帶着幾分自豪的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咱臨安府廚行裏也是出過禦廚的,十來年前還是昭和帝的時候舉辦了一場轟動全國的廚藝大賽,咱臨安府的蘇連豐蘇大廚過五關斬六将進入了全國前十,被先帝爺欽點着進宮做了禦廚,那小娘子就是蘇大廚的女兒。“
行商裝扮的人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難怪如此啊。“
老臨安人惋惜的咋了咋嘴:“以前蘇大廚還在春風樓掌廚的時候,我可是嘗過他的手藝的,那叫一個絕啊,可惜再也吃不到啰。”
“這又是因何緣故啊?”
“蘇大廚三年前就去了,他家小不知道是不是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半個月前回了咱臨安府,他這閨女倒是個能幹的,兒子卻是沒聽說過。”
*
阿貴回府的時候,米府小公子的另一個貼身小厮阿福,已在角門翹首望了半天,見他回了,忙催道:”快點,少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你怎麽去了這麽久啊。“
阿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抱怨道:”你以為我不想快啊,買的人太多,幸虧我去的早,不然還不知等到什麽時候呢。“
米荃自昨日在學堂裏見同窗吃那個會濺出湯汁的包子,就惦記上了,望着眼前濃稠的燕窩粥,精巧的金銀小饅頭絲毫提不起胃口。
旁邊服侍的丫鬟用調羹舀了一勺燕窩粥湊到他嘴邊,溫聲勸道:“公子爺,這燕窩粥是奴婢夜間用銀吊子煨了一整晚的,最是養人了,您好歹用一點。“
米荃揮了揮肉乎乎的小手:”賞你了,小爺不吃這個,我要吃灌湯包。“
丫鬟還要再勸上兩句,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原是阿貴拎着食盒進了屋。
米荃見了他眼前一亮,催促道:”快點,快點。“
食盒一揭開,五個如菊花盞般的小湯包躺卧在籠屜裏還冒着熱氣,他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個就往嘴裏塞,湯汁子瞬間四濺,他被燙的直吸氣,可滿嘴的鮮香又讓他舍不得吐出來,吸着氣直往嘴裏咽。
吃第二個的時候米荃就聰明了許多,拿出籠屜裏倒扣着的瓷碟接着,小口的咬破湯包的皮子,再慢慢的把湯汁吮進嘴裏。
一旁服侍着的幾個,見他享受的小表情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望着,只盼着少爺能剩下兩個賞給他們。
直到米荃吃完最後一個湯包,意猶未盡的回味了下,吩咐道:”明天我還要吃這個,我要3籠,不,4籠。“
*
從天光熹微一直忙到日頭高高升起,才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蘇妤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軟了,懶洋洋的趴在櫃臺上,雙腳在地上挪挪蹭蹭的,不小心碰到了旁邊裝銅錢的笸籮。
銅錢相撞的響聲讓蘇妤頓時精神一振,臉上揚起把人都甜醉了的笑,沖着還在擦洗案板的秦氏道:“阿嫂,先別忙活了,來數錢吧。”
天不亮就開始忙活到現在,總要有點振奮人心,鼓舞士氣的活動,蘇妤覺得數錢就是頂頂好的一項。
姑嫂兩個相對蹲在地上,一人手裏拿着一團麻線,數出五十個串成串,叮叮當當的忙得不亦樂乎。
“咚咚”,櫃臺上突然傳來兩聲響亮,蘇妤擡起頭就看到春風樓的王掌櫃正惦着腳往裝錢的笸籮裏頭望。
秦氏很有眼色的把笸籮拿去了後面,蘇妤站起身來笑着招呼他:“您今兒可是起得早啊。”
王掌櫃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矮胖身材,一對眯眯眼,臉上常年挂着招牌性的和氣笑容,此時也是如此,笑眯眯的望着蘇妤道:“不早了,大侄女這都掙了大把的錢,我才起呢。”
“大侄女”三個字讓蘇妤呵呵兩聲尴尬的笑了,當初為了找個生計,她看中了春風樓這個空置的稍間,找到王掌櫃軟磨硬泡,還搬出了顧老爹和他的那點香火情,一口一個叔的喊得那叫一個親熱啊,磨的王掌櫃不耐煩了,才把這個小間租給了她。
“王叔,您說笑了,我這也就是掙些辛苦小錢,哪敢跟您比啊,您昨天交待的兩籠包子,給您留了,我去拿給您。”
按理說,店裏是不給客人預留的,可她這租着人家的屋子能怎麽辦。
蘇妤拿了兩屜湯包放在櫃臺上,王掌櫃直接就提拉起一個湯包的褶花,那湯包也不破皮,看着像個小燈籠似的,另一手又拿出籠屜裏倒扣着的小瓷盤,放在櫃臺上就着吃了起來。
邊吃邊呼呼的吸着氣,還含糊不清的跟蘇妤搭話:“丫頭,你這湯包确實絕,有什麽秘方不,跟叔說說,叔絕不外洩。”
“叔,要不咱倆交換,您拿春風樓八寶鴨的秘方換湯包的“,蘇妤手肘托腮,笑得像只小狐貍似的望着王掌櫃。
王掌櫃還沒有咽下去的包子突然卡在喉間了,端起籠屜就走,蘇妤沖他背影喊道:”您還沒給錢呢。“
王掌櫃頭也不回:”從房錢扣。“
蘇妤瞥了瞥嘴,真是個老摳兒,開張來吃的湯包抵一個月的房錢都不止了。
*
湯包賣完了,蘇妤讓秦氏先回了雲水巷,自己留在店內做掃尾工作,順便等一等拿籠屜和碟子來退的客人。
估摸着時辰差不多,蘇妤就關了鋪子,懶洋洋的往雲水巷晃。
早春的陽光,清潤溫和,像甜度剛好的滑絲蛋糕,酥軟入骨。
蘇妤一路走走看看,吹糖人的,打年糕的,編竹蜻蜓的……
換了一個世界,時間好像都慢了下來,身上擰着的那根馬達一下子就洩了勁。
從店裏到巷子一刻鐘的路程,她估摸着慢悠悠的晃了将近小半個時辰,是前世那個剛畢業,奔走在各個新聞現場的小實習生不敢想象的。
雲水巷口是一家豆腐坊,做豆腐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娘子,不僅人長得水嫩青蔥,還做得一手好豆腐,不渣不硬,豆香味十足。
油豆腐也炸得好,鼓膨膨的,泛着一點淡淡焦黃,十分惹人食欲。
蘇妤還隔着一條街就聞到了濃郁的豆香味,她有些想念現代吃的麻辣燙裏面的豆腐泡了。
蜂窩狀的豆腐泡眼,在熱湯鍋裏咕咚着吸飽了湯汁,用筷子夾起一塊塞進嘴裏,要是不斯文着點吃不僅湯汁子四濺,還會燙着舌頭。
和她的灌湯包倒是很像。
邊想着邊拐進了巷子裏,突然一把菜刀從豆腐坊裏斜刺着朝她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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