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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正值午後,便是最繁華的東大街上也只偶有行人和車馬經過,一個滿臉兇相,身材粗壯的男人拖着哭鬧求饒的母女兩個不耐煩的道:“哭魂啊,給你們找個好去處不比天天在家吃糠咽菜的強”,說着又一腳踢在了掙紮着的女人身上:“真是欠打了。”

眼看着天香樓就在眼前了,被打的女人把女兒護在身後,跪在地上絕望的抱着男人的腿:“他爹,你要賣就賣了我,那天香樓哪是正經女孩子去的地方啊,把妞兒留下吧,求求你了。”

男人抓過女人的頭發扯到一邊,又一把拉過女孩,對着哭求的女人啐了一口:“呸,就你個黃臉婆值幾個錢啊,別擋了老子的道。”

這一番鬧動不僅把過往的行人聚集了過去,更是驚動了附近商鋪中昏昏欲睡的人,夥計們個個從自家鋪子裏探出了頭好奇的張望。

此間的人雖也有活不下去了賣兒賣女的,但大都是賣進富貴人家做個丫鬟小厮,主家和善的還能攢夠了銀子贖身出來,婚嫁時比窮門小戶的還要搶手。

真正狠心把妻女提腳賣到青樓裏的還真是少數,圍觀的人指着男人議論紛紛:“這當爹的也太狠心了了,一個女娃子進了這地方一輩子都毀了啊。”

“唉,就是,要真活不去下賣到大戶人家當個丫鬟也比這強啊。”

“這當爹的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哪會管兒女死活啊。”

……

男人惡狠狠地瞪着圍觀的衆人:“這是我自己的家事與你們何幹,你們要是有那好心拿出100兩銀子來,她們就歸了你們。“

圍觀的人一時面面相觑,不再有人開口說話。

“100兩銀子,我買了”,人群外圍突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衆人回頭就見墨香齋門口俏生生立着個豆青色裙衫的女子,正邁步往這邊走來。

等女子近前了,男人把她上下打量一通,面露狐疑:“你當真能拿出100兩銀子?”

女子從衣袖裏掏出一張銀票展開湊到男子眼前:”九通錢莊的銀票,全國都可以兌換。“

男人看着銀票咽了咽唾沫,伸手就要去拿,女子一把收回,指着惶惶跪坐在地上的母女兩個:”那她們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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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滿臉賠笑:“當然,有錢啥都好說,您把她們帶走吧。”

***

月上中天,尋常人家早就關門閉戶了,天香樓一天裏最喧鬧的時候卻才剛剛開始,樓裏燈火通明,男女調笑聲,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

宋大強趾高氣昂的走進樓裏,掏出兩錠白花花的銀子晃到老鸨跟前:“把你這兒最漂亮的花娘給爺叫來。”

老鸨喜笑顏開的接過白花花的銀子,兩個着軟紅薄紗的女子嬌媚的依偎了上去,宋大強嫌惡的揮了揮手:“這都是什麽胭脂俗粉啊,去去去,滾開。”

他環顧四周,手一指,點了正帶着客人上樓的青荷:“就她了。”

老鸨忙上前賠笑:“爺,咱們青荷姑娘今晚已經有客人了。”

青荷陪同着的那位客人,聽到這邊的動靜回頭看了一眼宋大強,甩開手中的折扇輕搖了兩下,不恥的道:”哎呀,白天還在當街打罵賣妻賣女,晚上就拿了銀子出來快活了,世風日下啊。“

宋大強脖子一橫,額上青筋跳動,揮起拳頭就要打人,老鸨忙招來打手制住他,皮笑肉不笑的道:“爺,咱們這兒是尋快活的地方,您要是鬧事可別怪我不給您情面。”

宋大強沖着老鸨讨好的一笑:“方才就是開個玩笑,到這兒肯定是尋快活的,怎會鬧事呢。”

老鸨暗示打手們放開了宋大強,又重新招來兩位花娘吩咐道:“你們好生陪着這位爺。”

花娘們得了吩咐,端起酒杯,像無骨的美人蛇一樣嬌笑着偎到了宋大強身邊。

宋大強一直在天香樓裏飲酒做樂到半夜才腳步踉跄的離開,他喝的兩眼昏花,一路跌跌撞撞的拐進了甜水巷狹窄的巷道。

這一片是臨安府的貧民窟,住着的都是城裏最窮苦的原住民或者進城務工的鄉下人,一入夜就漆黑安靜一片,連個燈火的影子都沒有。

貓在牆頭的六順看着宋大強身後跟上來個人影,就要抽刀跳出去,顧清陽忙一把扯住他,沖他搖了搖頭。

那個身影停頓了片刻,牆頭上的兩個人也都屏住了呼吸。

空氣中響起清脆的火石相撞的聲音,巷子裏亮起了一盞火光飄忽的燈籠,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巡夜的梆子聲。

六順長舒了一口氣,顧清陽卻不敢分神,牢牢的盯着宋大強的方向。

他離自己的家越來越近了。

他伸手正要推開院門……

突然一個人影如同鬼魅般從巷角拐到了他身後,那人一身黑衣,薄紗遮面,長發在腦後利落的束成一束。

他沒有半點猶豫,直接一記手刀狠厲的砍在了宋大強的脖頸處,宋大強瞬間軟倒在了地上,那人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對着宋大強脖頸的大動脈就要紮去。

顧清陽飛快的擲出手中的石頭,沖身旁的捕快們打了個手勢:“上。”

那人躲過顧清陽手中投來的石頭,動作到底是慢了一步,看了地上的宋大強一眼,轉身就跑。

空氣中響起一道清脆的哨聲,巷子兩頭瞬間湧現了十多個拿着火把的黑衣捕快,那人見無處可逃,躍身跳過巷道邊的牆頭,進了隔壁人家的院子。

顧清陽縱身跟上,兩人在院子裏打鬥起來,約摸過了十來招,那人漸漸敗下陣來,顧清陽的長劍橫在了他的脖頸上。

捕快們也舉着火把從前院沖了進來,把那人團團圍住。

黑夜中顧清陽一雙眼散發出如鷹隼般的銳利,盯着那人的眼睛定定的望了兩息,聲音篤定而又平靜的道:“青荷。”

那人擡手扯下面紗,露出一張如月光般清冷的面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天這個男人是顧捕頭故意給我下的一個餌吧?”

顧清陽收回長劍:“女郎聰慧。”

青荷淡淡一笑:“聰明就不會上當了,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盯上我的,不知顧郎君可否為我解惑?”

顧清陽點了點頭,踱着步子開始慢慢道來:“兩個受害人被殺的手法相同,作案現場都是在家門口,很容易推斷出殺他們的極有可能是同一個人,開始我只以為他們是得罪了什麽人,才遭此殺害。後來派人查探,發現兩個兇手生前并沒有任何交集,他們有共同仇人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有人提醒我,他們生前都有同一項惡習,那就是侮辱打罵自己的妻子,兇手會不會根本就不是和他們有仇怨的人,而只是一個單純的痛恨虐妻的人,什麽樣的人會對虐妻的男人恨之入骨,我猜想多半是經歷過同樣□□的女子,可是這樣的人太多。”

顧清陽轉身看着青荷,目光中露出兩分欽佩:“那日在街頭我見女郎救人身手矯健,突然想到兩個受害人生前都喜歡光顧天香樓,你會不會很了解他們的品行,加上你又有那樣的好身手,想要把他們打暈一刀斃命并且在這個過程中不驚動旁人,是完全可以做到的,遂又派人查了你的身世,知道你同樣有個動辄打罵妻女的父親,樓裏的老鸨還是你的生母,對你作案掩藏行蹤有極大的便利,我便猜兇手很有可能是你,便做了今日這個局。“

青荷點了點頭,淡笑着擡起手腕:“心服口服。”

顧清陽朝身旁的捕頭打了個手勢,兩個捕頭上前拷了青荷。

***

第二日,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蘇妤沒有出攤,待在房間裏畫烤爐的圖紙。

擺攤既累來錢又慢,她覺得有必要再做些新鮮的東西,快快的賺來第一桶金,她左思右想,覺得有必要把現代的蛋糕,蛋撻,布丁這些做出來。

糕點類的看着小,可以玩的花頭卻多,只要做得新奇精致,臨安府不乏有錢人消費,利潤空間可比卷餅高多了。

這邊也有往來邊境的商隊,黃油,奶酪一類做西式糕點的必須品也不愁找不到,只是沒有現代化的器具有些愁人,蘇妤只能按照自己在現代曾見過的面包烤爐的樣式,把圖畫下來,再找匠人幫着打造。

她一連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畫了大半個上午,紙也糟蹋了一大摞才勉強畫出一張自己覺得能看的。

等擡起頭來才發現屋外雨已經停了,兩只灰色的鳥兒歇在花樹上,互相梳理着羽毛。

江氏帶着安安去串門了,秦氏在房間裏做女紅,蘇妤沒有打擾她,徑直下樓去了廚房,清點了下家裏的食材,正琢磨着中午吃什麽,院外突然想起顧紅纓清脆的聲音:“蘇姐姐,在家嗎?”

蘇妤忙放下手上的東西一邊應聲,一邊朝外走去:“在呢,有什麽事嗎?”

顧紅纓走進院子裏一把挽住蘇妤的胳膊,有些赧然的道:“我和我姆媽想請你幫個忙。”

蘇妤見她扭扭捏捏的,笑着道:“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樣黏糊了,有什麽事直接說,只要我能幫的肯定義不容辭。”

顧紅纓晃了晃她的胳膊:“我就知道蘇姐姐你最好了,這不是我大哥這段時間都忙着那起兇殺案,沒有回家好好用過一頓飯,現在好不容易案子破了回家休息,我姆媽想給他好好補補,今天去碼頭買了尾大青魚,可是我們兩個人廚藝有限,以前做魚不是糊了就是有腥味,就想請蘇姐姐你幫忙料理下。”

“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就這啊,你等我一會。”

蘇妤站在院子裏喊了秦氏一聲,跟她說明了原委,跟着顧紅纓去了顧家小院,張氏正蹲在院子裏殺魚,見到她就一個勁的道:“阿妤,麻煩你了。”

蘇妤看她剖魚腹的手法心裏暗叫不好,忙道:“阿嬸,要不我幫您殺吧,您從中間下刀很容易就傷到魚膽了,到時候魚都是苦的了。

張氏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刀遞給她,蘇妤蹲下身利落的把邊邊角角的魚鱗刮幹淨,去掉魚鰓和內髒,又抽掉魚背上的筋。

顧紅纓忙打來一盆水拿過蘇妤殺好的魚:“你趕緊洗洗手,這魚我來洗。”

蘇妤也不跟她搶,洗着手随意的問道:“你說兇殺案破了,兇手是什麽人啊?”

顧紅纓等蘇妤把手洗幹淨,這才把魚放入盆中,邊洗魚,邊有些神秘兮兮的道:“你肯定猜不到殺人的是誰,居然是天香樓的頭牌青荷,那人美得跟廣寒宮上面的仙女似的,皮膚比冬雪還要白皙剔透,我看了都想摸兩把,真想不到這樣的一個人會是殺人兇手,可惜了。”

蘇妤的腦海裏頓時浮現出一張清冷雅致的面孔,不會這麽巧吧,可聽顧紅纓的形容真的很像那日救了安安的女郎,但願是她多想了吧。

“那她被判了什麽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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