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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日漸西斜，東大街上賣朝食的小販，都已漸漸散去。

李春豔胳膊支在櫃臺上托着下巴打瞌睡，邊上還摞着尺高的籠屜。

胡氏從後廚走出來看到剩下的包子，眉頭皺的都可以夾死蚊子了，一把掐在李春燕的胳膊上。

李春豔尖叫一聲，迷蒙着睡眼，不耐煩的道：“你作甚啊？”

胡氏彎腰一把抓了笸籮裏的銅錢，示意給女兒看：“老娘讓你賣包子，你在這打瞌睡，這包子才賣出去幾個啊？”

李春豔不服氣的道：“沒人來買，怪得了我啊。”

“我呸”，胡氏啐了她一口：“你是死人，不會吆喝啊。”

“我才不要呢，我一個女孩家當街賣吃食已經夠丢臉的了，要是再一吆喝，還有什麽名聲，到時哪個有錢人家的郎君還肯娶我。”

“你那小姑未嫁時還在畫舫上迎來送往呢，不一樣嫁了米家大老爺”，胡氏提起進了米家做妾的小姑子，嗓門都不由得高了些。

正好有個穿着白色杭綢書生裝的學子打店前經過，聽到胡氏的大嗓門好奇的往店裏望來。

李春豔忙扶了扶頭上的銀簪，對着書生露出一個對着銅鏡練習了無數次，自認為最美麗的笑容。

直到那書生走遠了才耷拉下嘴角：“哼，我才不要做妾呢。”

胡氏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喲，你倒是有出息了，不做妾，你把老娘這些年養你的銀子拿來，你就是跟着泥腿子去鄉下種地，我都懶得管你。”

李春燕得意的一笑：“姆媽，你就放心吧，我就是不做妾，也有本事嫁入米家。

胡氏手指朝天上一指：“妮子，你不是在做白日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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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燕順了順自己垂在胸前的發絲：“姆媽，你只知道眼紅別人的這些小錢，一輩子也就看着人家的腳後跟活了，我就不同了，我自是有辦法讓米二郎娶了我。”

胡氏見女兒不像說假話，知曉她一貫鬼精，沒準還真是有法子嫁入米家，遂放柔了聲音，有些讨好的道：“妮子，你說的是真的，什麽法子啊？”

李春燕只故作高深的看了她一眼，在心裏暗想着：米二郎，吳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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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荃看着春風樓旁小間的門臉上，用塊毛刺刺的木板歪歪斜斜的寫着“李氏灌湯包”幾個大字，皺着小眉頭問阿貴：“蘇家的灌湯包先前就是在這兒賣的嗎？”

“是的，少爺。”

米荃背着手，很有派頭的沉吟的兩息，吩咐小厮：“去，把這李家的灌湯包也買來嘗嘗，看哪家的好吃。“

小厮應了一聲，忙去買了李家的包子，又服侍着米荃從油紙包裏拿出一個，只見那包子灰撲撲的，光是看着就讓叫沒了食欲。

米荃把包子掰成兩半，就見餡料裏的青菜丁都發黃了，夾着零星幾個肥肉沫子，也沒有什麽湯汁。

這是什麽灌湯包啊，他把包子複又塞回油紙包裏：“走，我們去吃蘇家的灌湯包。”

“好咧，小的給您帶路”，阿貴興沖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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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早上去菜市買菜就把蘇安安順路放在了天然居，蘇安安大費口舌的給戚虎形容了這些天蘇妤給她做的好吃的，聽的戚虎直咽口水，纏着戚三娘要去蘇家玩。

戚三娘這兩天正忙着盤點各處鋪子裏的賬目，一個頭兩個大的，也沒有精力管教他，等買完菜的江氏來接蘇安安時，就放了戚虎的行。

蘇妤還沒進院子，就聽到小孩叽叽喳喳的聲音：“你笨死了，不能這樣走。”

“憑什麽不能吃子啊，圍棋就是這樣下的。”

“哼，你耍賴，我不和你玩了，這才不是圍棋，是我姑姑教我下的五子棋。”

有一個陌生小孩的聲音響起：“安安妹妹，我陪你下吧。”

“安安是我的妹妹，不許你這樣叫她”，戚虎說着朝米荃揮了揮拳頭。

兩個小厮忙上前護在了米荃身前，戚虎更加來勁了：“躲在別人身後的膽小鬼。”

“喲，家裏這是來客了啊”，蘇妤走過去直接拍掉戚虎的拳頭：“小心我告訴你姆媽。”

戚虎不服氣的哼了一聲，到底是收回了手，蘇妤一來就訓了戚虎這個小孩，兩個劍拔弩張的小厮臉上也有些挂不住。

阿貴跟蘇妤熟，讪讪的招呼了她一聲：“蘇小娘子回來啦”，又指了米荃道：“這是我家小少爺。”

米荃腦袋微揚，小胸脯挺得越發驕傲，沖阿福使了個眼色，阿福忙從身上掏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遞到蘇妤跟前：“我家少爺要在你家用午飯，這是飯錢。”

蘇妤看着米荃小公雞般雄赳赳的模樣，小小年紀派頭倒是挺足的，她笑了笑也不接銀子：“我家的午飯就是簡單的家常菜，用不了這些，敢問小郎君是哪家的？”

“我是米家的，小爺給你銀子你就拿着吧，只管把你家的好菜做來。”

小樣的，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真是跟誰都稱爺，蘇妤拍了怕手，拖過一把椅子坐下：“米小郎君啊，我不是你家的下人，也不是你家鋪子裏的夥計，米家也只不過是富有些的商戶，你小小年紀的在我面前不用稱爺。”

蘇妤這話雖然說的不太客氣，卻也不無道理，米荃在家裏被長輩們寵壞了，在外面跟誰都以小爺自稱，大家都只當是小孩子好玩，再加上米家臨安城首富的名頭，也沒有誰去糾正他，眼下遇到個較真的，兩個小厮一時也不知道怎麽維護自家主子。

米荃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平日裏從沒有人敢跟他這麽說話，可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他本能的不太敢跟蘇妤拿出平日的那套霸王做派，有些結結巴巴的道：“我我習慣了這樣自稱，大大不了我在你面前不這樣。”

秦氏在蘇妤背上拍了一巴掌：“好了，別為難小孩了。”

江氏也從廚房裏走出來白了她一眼，把她拉到一邊小聲的道：“你跟個小孩計較什麽啊，人家是來吃飯，你只管做好飯把銀子拿到手就好了，管教他是他爹媽的事，你不要自找麻煩。”

蘇妤點了點頭，她也知道自己有時确實喜歡多管閑事，看了眼抿着薄唇握着小拳頭站在那兒的米荃，覺得這個小孩也還是挺可愛的，笑着問他：“你想吃什麽啊？”

米荃見蘇妤态度變得溫和，第一次有了受寵若驚的感覺，要知道在米家全家上下再怎麽寵着他，他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他看了眼笑得眉眼彎彎的蘇妤，還是不太敢過多的提要求：“你們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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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家小郎君沒有點菜，蘇妤也不能真把他随便打發了，她還想以後掙人家的銀子，可惜了她的面包烤爐還沒有完工，不然把現代的那些或是香軟，或是酥脆的小點心做上幾樣，還怕收服不了一個小孩的胃。

蘇妤翻看了下江氏買回來的食材，心裏對中午的菜色也有了底，鲫魚江氏已經宰殺洗好，就做一道先前做過的芙蓉鲫魚，她利落的給鲫魚碼了味，上鍋隔水蒸了。

蒸魚的空檔蘇妤也沒有停歇，嫩豬肉用刀背拍的松軟，切成小指頭粗細的條狀，放入黃酒，适量鹽，加入雞蛋澱粉抓勻放在一旁，豆腐切成小塊掏空往裏面塞入豬肉香蕈皮凍蝦米調成的餡料，再用面糊封口。

這兩個菜備好，蘇妤把其他洗洗切切的活交給了秦氏，自己另起了鍋竈，倒入油燒熱，她決定先炸豆腐，豬肉上裹了澱粉糊鍋裏到時肯定會留下很多糊渣。

油溫燒起來蘇妤把豆腐塊一一放入鍋中，豆腐塊在熱油中慢慢膨脹，蘇妤用筷子小心的翻動着等到炸的四面金黃立馬撈出，油溫度升高些繼續放入鍋中炸，等到豆腐塊微微浮起便成了，炸好的豆腐盛入砂鍋，加入高湯轉到爐子上小火溫着。

炸豆腐的油繼續用來炸裏脊條，和炸豆腐一樣，第一次把肉炸的金黃定型再複炸一次，鍋中留底油放入糖攪拌融化加入鹽，一勺白醋，兌入水燒開，再倒入水澱粉，等芡汁熬的濃稠，把炸好的裏脊肉倒入鍋中快速翻炒，肉條上均勻的裹上了湯汁便成了。

幾道重頭菜做好，蘇妤又做了一道黃焖春筍，用香油拌了道芝麻菜，切了一盤子鹵肉，湊成六道菜端上了桌，紅白翠綠的，看上去既漂亮又清爽。

安安和戚虎也不玩鬧了，跑到桌邊吸着鼻子“好香好香”的叫喚，米荃保持着米家小少爺的矜持，只站在桌邊看着。

兩個小厮很是機靈的打了水伺候着他洗了手，蘇妤看他矜持的站在桌邊，笑着道：“小郎君請入座吧。”

等一席人都坐定了，兩個小厮站在桌邊伺候着米荃添飯布菜，戚虎見了鄙視的道：“安安吃飯都不要人幫忙了，他都這麽大了，又不是沒長手腳，讓他自己動手，。”

得，又來個多管閑事的。

戚虎的激将法還是很管用的，米荃板着小臉對兩個小厮道：“我不用你們伺候。”

蘇妤也道：“我給你們留出了一份菜在廚間，你們也去吃吧”。

兩個小厮原本以為自己就是伺候着主子吃完了，再吃些剩下的，沒想到蘇妤安排的這麽周到，都連連朝她道謝。

等兩個小厮走了，米荃自己夾了一個灌湯豆腐到碗裏，蘇妤忙提醒道：“你們吃豆腐時都小心些，裏面有湯汁的。”

話音剛落下，戚虎就吐着舌頭“好燙，好吃”的叫喚，安安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取笑：“饞貓，被燙了喲。”

秦氏忙去廚房端了碗涼水遞給戚虎：“先喝口水，這孩子，慢點吃。”

戚虎一邊點頭手上的筷子一邊飛快的掃到糖醋裏脊的盤子裏，夾了一筷子放入嘴裏，吃的同時還不忘搖頭晃腦的點評：“這個最好吃了，酸甜的，外面脆裏面軟。”

米家用餐講究食不言，但是米荃跟戚虎有些不對付，聽了他的話忍不住道：“我覺得豆腐最好吃，每個都很好吃。”

蘇安安在一旁附和：“我也覺得每個菜都很好吃，我姑姑最厲害了。”

瞧這彩虹屁拍的喲。

戚虎不樂意了，大聲叫道：“蘇安安，你幫他，不幫我，明明是我們先認識的，你是不是要抛棄我去跟他好了。”

蘇妤聽了這話，剛要吞咽的一塊筍子頓時卡在了喉間，這死小孩說話怎麽聽着這麽不純潔啊。

蘇妤還沒緩過氣來，又聽蘇安安道：“小虎哥哥，我跟你最好了。”

……

不同于外面餐桌上的熱鬧，廚房裏的兩個人就安靜多了，只顧着甩開了膀子大口扒飯，大筷子夾菜，糖醋裏脊外酥裏嫩，酸甜爽口，灌湯豆腐嚼一口不僅僅豆香味十足，餡料更是鮮香多汁，鹵肉鹹香軟糯……

就沒有一個菜不合口的，兩個人如同蝗蟲過境般，不到片刻幾個菜盤子連湯汁都被刮的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