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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蘇妤到家的時候秦氏正把一小盆燒的肉酥骨爛的排骨端上桌，見她回了一邊招呼她吃飯，一邊問道：“那鋪面怎樣啊？”

蘇妤不想吃飯的時候談錢影響大家的心情，眼睛盯在那盆排骨上，食材是她親選的豬小排，勻稱的兩條骨頭上均勻分布着肉脂，剁成小拇指長的塊，不停的換水浸泡，把殘留的血水和髒污清理的幹幹淨淨，又用醬油，蔥姜和紹酒腌制了小半個上午。

秦氏手藝不錯，剛出鍋的排骨被濃厚的醬色湯汁均勻的包裹，看着就有食欲，蘇妤伸手撿了一塊放入嘴中細品，外皮帶點炸的微微的酥焦，輕咬開裏面的肉質卻是鮮香細嫩，微微一抿，便骨肉脫離，蘇妤吃的心滿意足，不由得朝秦氏豎了個大拇指。

蘇安安那個耳報神見了，忙對剛進屋的江氏告狀：“嬷嬷，姑姑不洗手，用手抓菜吃。”

江氏皺着眉頭拍了拍蘇妤還沾着醬汁的手道：“怎的還不如安安一個小娃娃懂事，快去洗手。”

蘇安安躲在江氏背後朝蘇妤做了個鬼臉，蘇妤走過去把染着油污的手往蘇安安雪白的小臉上抹：“好你個小安安，竟然敢告姑姑的狀，看我不把你抹成個大花臉”。

蘇安安一邊嗷嗷叫的繞着江氏的身子閃躲，一邊抗議：“誰讓姑姑說話不算數，說好了要帶安安去踏青放風筝的，還沒有去，小虎哥哥過些天都要去學堂了，再沒空跟我出去玩了。”

蘇妤不想蘇安安還記得這事，這些日子她每天忙忙碌碌的，早把當初的許諾抛在了腦後，蘇安安這小娃說起來确實挺孤單，她和秦氏每天在外忙得昏天暗地的，她日日只能跟在江氏身後打轉，江氏雖疼愛她，但小娃娃到底是想和同齡人一起外出游玩的。

蘇妤也不再鬧她，有些歉意的蹲下身道：“姑姑不騙你，這些天肯定抽空帶你出去玩，說話不算數的變小狗，我們先去洗手淨臉吃飯好不好。”

蘇安安不是個任性的小孩，得了蘇妤的許諾，單方面的又和小姑姑和好如初了，兩人一起去淨了手，一家人圍着飯桌坐下來用午飯。

飯後，蘇妤把今天看店的詳情彙報了一遍，最後總結陳詞：“鋪面位置不算頂好，但已經是我們目前勉強可以使把勁去夠一夠的最好的地方了，盤下來要200兩銀子，我算了下賬，我這裏有130兩，還差70兩的缺口，但是最快這兩日就要定下來，我一時也弄不到這多銀錢。”

蘇妤轉身讨好的望着江氏笑眯眯的道：“姆媽，您手頭真的一點私房錢也沒有了？”

江氏忙一把抱胸，警惕的道：“你可別打我的主意，家裏的現錢都被你那個不争氣的大哥卷走了的，你是知道的。”

別看江氏前頭被蘇妤的一番話說的兩眼淚汪汪，一時情不能自抑松了口同意讓她開鋪子，其實轉頭就有些後悔了，眼下別說她沒錢，就是有錢也不能拿出來，正好讓蘇妤早日打消了念頭。

蘇妤看江氏那環臂抱胸，一副防賊的模樣，疑心她手上怕是真的有些老本，有心想用要去借高利貸之類的話唬着她把錢拿出來，轉念又覺得自己真是卑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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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最不瞧不起的不就是那些千方百計诓騙着父母老本啃老的人，如今自己怎麽也有了這種蠢念頭，蘇家已經出了個卷款潛逃的蘇大郎，要是她再這樣逼着江氏，江氏怕是真的心都要涼透了。

蘇妤先前覺得那鋪面還能挑出些不滿，現下估摸着是和那鋪子無緣了，反倒覺得那地十全十美了起來，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難以遇到這麽合适的鋪面了，她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那就算了，只能讓牙行再幫忙留意着了，我再攢一段時間吧。”

接下來兩日蘇妤幹活都有些提不起勁來，得了功夫就要長籲短嘆一番，這日正好顧紅纓上門找蘇妤玩，見她有些無精打采，稀奇的道：“我往日見蘇姐姐都是滿身幹勁，今日怎的跟那些見了花落淚，見了鳥嘆氣的小娘子般恹恹的。”

蘇妤又嘆了口氣道：“唉，前兩日看中一處鋪面，卻因着手頭銀錢短少錯過了，後面怕是攢足了銀錢也再難遇到這般合适的鋪子了。”

顧紅纓聽了蘇妤的話，很是慷慨的解下腰間的荷包扔給蘇妤：“這裏應是有2兩碎銀，另外我還攢了約摸四五兩放家裏，可以借給姐姐使，又有些懊惱的道：“我平日手松慣了，也只攢了這些，不知道夠不夠？”

蘇妤握着那個半舊的蔥綠色荷包，又看了眼愁着眉頭的顧紅纓，心裏很是熨帖，為着有人這般信任自己而感動，她把荷包塞回顧紅纓手裏，握着她的手道：“你的好意我都心領了，還差70兩銀子，我就是把你荷包掏空了也不夠，不就是一間鋪子，沒了就沒了，等我攢夠了錢盤間更好的，還有你啊，別跟誰都這麽實心眼，輕易的就把錢借出去，你自己又沒有來錢處，這些都是你大哥和姆媽給你的吧，他們來錢不容易，你手可得緊着點，還要給自己攢點嫁妝呢。”

蘇妤心知她一個外人對顧紅纓這樣說教其實是有些冒失的，但看着她的率真和赤誠，即便會被認為是多管閑事，她還是說了。

顧紅纓卻是一副很感動的模樣，一把抱住了蘇妤，悶悶的道：“蘇姐姐，你對我真好，這些話還只有我姆媽對我說過呢。”

蘇妤心裏也暖暖的，忍不住回抱住了顧紅纓。

顧家晚間的飯桌上，顧清陽見妹妹用筷子撿着飯粒，有一下沒一下的往嘴裏送，夾了一筷子炒雞蛋送到妹妹碗裏問道：“小紅今日怎這般斯文”

“你別理她，今日在自己房間裏翻弄了一下午，只差把磚頭縫都扣一遍了，平日裏不好生收拾，怕是又弄丢了物件……”

“啊，我想到了”，顧紅纓放下筷子，興奮的叫嚷着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打斷了張氏的絮叨：“衙門裏有8個捕快曾經找我借過銀子，這次該他們幫我了，一人借我2兩銀子，就是16兩，再找戚三娘借20兩，大哥再借我20兩，一共就是……”。

“一共是56兩”，顧清陽打斷了扳着手指冥思苦想的妹妹，問道：“你要這麽多銀錢作甚？”

張氏也忙問道：“你不會是在外面闖了禍吧？”

“姆媽，您多慮了，是蘇姐姐想要盤下個鋪子，還差70兩銀子，我想幫幫她。”

張氏忙擺手道：“這麽多銀子，你怎麽幫啊，你可不許胡來，要是10兩，20兩的，我們自家使使勁幫幫還說的過去，哪有借錢去幫的，你可不許做傻事，清陽，這些天你就把你妹妹帶在身邊，不許她亂來。”

顧清陽沒有應答，凝眉沉思片刻，轉身回了自己房間，片刻後拿着一個烏木匣子出來遞給了顧紅纓，匣子入手有些沉，顧紅纓好奇的打開，就見裏面裝着半匣子大小不一的銀塊，她撥弄一番，又一一拿在手上掂了掂，估摸着共有個百十兩，有些興奮，又有些不确定的道：“大哥，你這是都要給我嗎？”

張氏放下筷子，不太贊同的問道：“清陽，你這是要做甚？”

顧清陽安撫的拍了拍母親的手：“姆媽放心，我自有分寸，現下我們家也不需要動用大宗的銀錢，這錢在我手上也不過是白放着，能讓小妹拿去幫好友解了燃眉之急也無不可，憑您兒子在臨安府的派頭，您還怕蘇家賴了這筆銀子不成，且蘇小娘子廚藝精湛，她必是可以早日賺回這筆錢的。”

張氏就着有些昏黃的燈光，狐疑的打量着兒子的面容，她家清陽何時變得這般的熱心腸了，還學會了厚臉皮的調侃自己，張氏腦子飛快的轉着，想到這銀子的去處，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可看着兒子如同往日一般端肅的面容，勉強按壓住心中的激動。

她是過來人，知道這小兒女間的情事，別人若是過于插手，反容易弄巧成拙，她這個兒子腦子裏一向少根“情弦”，怕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對蘇妤的特別，且吳夫子父女兩個剛去不久，他們顧家若是轉頭就和別家結親，未免顯得涼薄了些，怕是女方也要遭人議論了，還是讓兒子自己慢慢悟吧，要是時日久了還不開竅，她這個做姆媽就一榔頭捶醒他。

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再念及兩家的情義，張氏也不再阻攔，對女兒道：“你大哥說得倒也有些道理，你明日便把這銀錢給阿妤送去。”

顧紅纓跳起來抱着匣子一邊往外走，一邊對母親和兄長道：“我這就給蘇姐姐送過去，讓她早些高興高興。”

顧清陽見她三兩步就要沖出院子，起身喊住了她，把她拉到院角，細細囑咐道：“要是蘇家小娘子不肯接受這筆銀錢，你就跟她說這筆銀子相當于是顧家入夥蘇家鋪子的，想借着她的手幫我們家錢生錢，萬望她不要推脫。”

顧清陽見妹妹聽的一愣一愣的，輕彈了彈她的額頭無奈的道：“我說的話你聽懂了沒？”

顧紅纓偏頭躲開：“別打我，讓我好好捋捋，大哥的意思就是如若蘇姐姐不願意要這筆錢，我就要說服她接受這筆錢，其實是在幫我們家賺錢，對不對？”

話雖說的繞口，但意思總算是到了，憑蘇小娘子的聰慧伶俐，該是明白的，顧清陽笑着拍了拍妹妹的頭頂：“聰明，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