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葛成舟就這麽一瞬不瞬地盯着項晚晚,似是過了很久,久到項晚晚以為他快要被靠近中天的炎陽給曬傻了去,方才看見葛成舟再次抖開手中的戶籍,遂将眸光落向戶籍上的文字,說:“易長行,你的戶籍身份事宜,既然是得到你們禁軍丘敘大統領麾下的陌師爺和戶部王主事的确認,證實确是我們大邺人,這個我就不再多問什麽。”

說到這兒,葛成舟忽地将戶籍一合,目光凜冽地刺向昏暗屋內,他厲聲道:“不過,本官還想問你,你為何穿戴北燕人的兵服出現在這裏?據我所知,你們禁軍中有一部分作為補充兵被皇上派往丹陽,而你現在又是為何出現在這裏?”

項晚晚一聽,趕緊放下手中大油紙包,轉而退回床榻旁,看向易長行,等着他回答。

誰知,這易長行竟然睜着一雙眼眸看向屋頂一處落盡灰塵的角落,一言不發。

項晚晚以為他沒有聽清問題,便将葛成舟的話又轉述了一遍,誰知,這易長行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就這麽盯着屋頂的角落,根本不回答。

門外,本是圍觀的侍衛們開始微微騷動了起來。

項晚晚有些着急,她蹲在床榻旁,壓低了聲兒,好心提醒道:“這是證明你身份的好時機,你怎的就不吭聲了?”

“就跟葛成舟說……禁軍補充軍……全數被俘,我是逃出來的。”易長行眸光不轉,依舊盯着屋頂處,他緩緩道。

項晚晚将此言完整地跟葛成舟說了一遍,葛成舟的眉頭似是蹙得更緊了,他猛地一步踏入小屋門檻,又問:“你們是在哪兒被俘的?其他人現在被關押在哪裏?你又是怎麽逃出來的?”

不待項晚晚回身傳話,卻聽見身後易長行道了句:“路重重,遠山孤雲一片。”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恰好能讓門檻邊的葛成舟聽了個清楚。

項晚晚正待去傳話,卻見葛成舟那張本是一派平靜的嚴肅臉龐,頓時浮現出徹徹底底的震驚,和滿身心的慌亂。步伐穩健的他,卻在這時,不自主地向前踉跄了兩步,踏入屋內昏暗的光線中。他那張本是抿成嚴厲線條的唇瓣,也因震驚而不自主地微張着。似是又因呼吸急促,迫得他的眼眶驀地泛紅。

項晚晚雖不明所以,但瞧着葛成舟的神情,知這簡單的一句話似是關乎軍中大事,再聯想着昨夜易長行讓她幫忙帶話的“示威”二字,便心下了然。

她的眉眼順着葛成舟的神情,轉向床榻上躺着的易長行,暗忖,看來,大邺兵馬當下的局勢很不利。

身邊的葛成舟于瞬間整理好了全部的思緒,他的神色再度恢複如常,并對着透不見光的屋內拱手一禮,道:“既然……既然補充軍全數被俘,你能逃出來也是萬幸。就依胡大夫所言,先在這裏暫且養傷。正巧,你旁邊的民房被我們兵部征用,作為存放前線糧草和武器所用,這幾天就會有大批物資運來。恰好,這裏也需要個看管所需的良兵。既這麽,你就暫且在這裏一邊養傷,一邊幫忙看管所需好了。”

Advertisement

葛成舟的言辭不高不低,一經說出,他身後的衆多侍衛皆為一驚。但葛成舟是新官上任的兵部尚書,又是端王背後關照的人物,這些侍衛就算再怎樣震驚,也不敢有幾番言語。

葛成舟轉過身去,對着屋外的一衆侍衛們說:“屋內有傷兵易長行,他身患疫病,暫且就在這裏養傷。其他人絕不可輕易靠近,以防感染。”

“……亂葬崗。”人堆裏,不知是誰又說了這麽一句。

葛成舟繃着一本正經的臉龐,對着衆侍衛說:“剛才這位姑娘說得對,前方戰事較緊,在這個時候若将感染疫病的傷兵送往亂葬崗,無異于讓萬千兵将們都寒了心。亂葬崗的事,從此不必再提。”

果然,這話一說,頓時讓有些騷動的侍衛們都噤了聲。

葛成舟繼而又對站在屋外的房東秦叔說:“秦老板,昨天你說的租金就按原價,等會兒我派人把銀兩送來。不過,昨天所談租金,并未涉及這間小屋……”

這話一說,秦叔頓時明白了過來,他趕緊拱手道:“葛大人,這排小屋既是為了趕跑北燕狗所用,自是我秦某人的榮耀。這傷兵就暫且在這兒住下,無需多餘費用。”

葛成舟一頓,也不推辭,便道:“多謝秦老板相助,他日,我大邺兵馬.凱旋歸來,定有你的好處。”

這話一說,秦叔放下心來。

項晚晚也放下心來,她沖着秦叔微微一笑,卻換來秦叔嚴厲地一瞪眼。

這一小細節,自然沒有逃得了葛成舟的銳眼,他對項晚晚說:“剛才你說,這本是你的小屋?”

“對,我是這小屋的租客。”項晚晚說完後,又偷瞄了秦叔一眼。

秦叔并未反駁她。

葛成舟道:“昨晚,既然是你跟胡大夫一起幫忙救治易長行的,那接下來,還要有勞姑娘了。”

項晚晚甜甜一笑,道:“無妨,這個節骨眼上,能幫一點是一點。”

“但是,因此占用了姑娘的小屋,着實不妥。”葛成舟想了想,真誠道:“你先在旁邊的小屋住下,若是其他小屋都被軍需物資堆滿了,你到時候跟我說。我再親自幫你安排。”

因是有兵部尚書大人的親自安排,秦叔就算是想解釋點兒什麽,也無從開口。項晚晚從他那一臉破財的模樣看出,他只能認栽了。

項晚晚也不是個愛占人便宜的主兒,看到秦叔的表情,她想跟他說,租金的事兒,她還是會補還給他的。

誰知,還沒等她湊到秦叔旁邊,卻聽見陌蘇在一旁招呼道:“晚晚姑娘,我這邊還有件事兒要麻煩你。”

“陌公子單說無妨。”

“我剛才出來的時候,在太湖仙樓定了些午膳,這會兒快到午時了,勞煩姑娘去取了來。”陌蘇和顏悅色地笑着說。

項晚晚倒吸了一口灼熱的暑氣,太湖仙樓!

這是金陵城的最大酒樓,她只聽聞過,卻從未去過,根本不知這仙樓所在的方向為何。

陌蘇笑了笑,道:“我的小轎就在巷外,馬夫也早已備好,你可以乘我的小轎去。我在這兒,還有些要緊事要問問胡大夫。”

項晚晚有些兩難。

雖昨晚已經乘坐過陌蘇的轎子,但今兒讓她獨自一人乘轎來去,這……也太不合禮數了。

正當她斟酌推脫之詞時,葛成舟安頓好屬下,恰好将目光投向這裏,他不鹹不淡道:“既然陌蘇在太湖仙樓定了酒菜,不妨跟我一同前去。到時候,再差人把午膳送來便是。”

陌蘇一愣,趕緊解釋道:“胡大夫等會兒應該是要幫易長行療傷了,我有些事兒,還想再問問他。”

葛成舟微微地揚起下巴,用極冷的言辭,說:“胡大夫幫忙療傷需要時辰,我們不便耽擱他。等你我用了午膳後,再回來問他,也不遲。正好,我也想問問他具體情況。”

葛成舟比陌蘇要高小半個頭,卻在此時,讓項晚晚覺得,他的神情,似是有一種巍峨高百尺的既視感。

陌蘇臉色微微僵了僵,他字正腔圓的言辭略微幹了幹,繼而笑着說:“尚書大人位高權重,我怎能跟你一同去用膳?大人可先行一步。我們下邊兒人,晚點用膳也無妨。”

葛成舟就這麽定定地盯着陌蘇,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褪去官袍,你我曾是同門,何須如此見外?”

不知怎的,項晚晚總覺得葛成舟和陌蘇兩人,似乎彼此在遮掩着什麽,也想彼此在揭開什麽。

但這是人家達官貴人之間的事兒,她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站在一旁的胡大夫,他這麽大的年歲,為了屋子裏那個身染疫病的易長行,他卻全身穿戴粗布衣衫嚴嚴實實,這會子,從他的後脊都能看到衣衫已滲出汗漬來。

于是,她對陌蘇道:“陌公子就和葛大人一起先去用膳吧!剛才胡大夫不是說,易長行身上的疫病傳男不傳女嗎?”

陌蘇那張本是僵了的臉龐,更是瞬間慘白了幾分。他幹笑了兩聲,沒有回答。

項晚晚繼續說:“這會兒你們這些人在這兒也不方便,若是耽擱了病情就麻煩了。”

“項姑娘通達明理,所言極是。”葛成舟依舊定定地鎖住陌蘇的臉龐,他冷聲一句:“陌蘇,請。”

陌蘇臉上尴尬的笑容始終都沒有松緩,便只能跟着葛成舟一同離開了小巷。

這麽一大堆人,烏泱泱地來,又烏泱泱地去,着實讓胡大夫精疲力盡到不行。

見侍衛們全數離開了,他趕緊回到項晚晚的屋子,立即脫下身上的粗布衫,濕透的衣衫像是從湖水裏撈上來一般。

項晚晚大驚:“大夫,你這麽脫下成嗎?萬一被易長行傳染了去,就麻煩大了。”

誰知,胡大夫用袖口擦了擦額間的汗珠,他冷笑一聲,道:“得不得疫病,有時候啊,老天爺說了不算,我說了更不算。”

“什麽意思?”雖是這般問的,項晚晚的心底忽而有了個隐隐的答案。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