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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項晚晚這一夜睡得舒服極了。
前段時間,她一直睡在隔壁木板上,腿也伸不直,頭也枕得生疼。
木板就這麽直接放在地面上,夜裏地面的寒涼縱然是夏夜,也讓她凍醒過很多次。
但今兒卻是不同了。
軟綿綿的床榻就是舒服!
而且還有軟軟的枕頭,和可以懷抱在胸口的,溫熱的被褥……
溫熱的被褥?
這念頭剛在項晚晚的腦海裏閃過,她猛地睜開睡得迷迷糊糊的雙眼,眼前所見的,卻是緊貼在自己面前的,有着大大小小傷口的溫熱身子!
嗯?
我做了夢中夢?
不對,好像是……
易長行!
這念頭剛在她的腦海裏劃過,她頓時吓得頭皮發麻,瞬間清醒!
直到這會兒,她才發現,自己除了雙腿沒有碰着他以外,她的手正環繞着他的腰身,甚是親昵地緊緊地貼着他!
崩潰只在她的腦海裏持續了須臾,她便瞬間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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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悄悄地起床,來個神不知鬼不覺,就當這件事沒人知曉!
誰曾想,她剛動了一下,卻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是枕着她的胳膊,被他整個環抱在胸前!
項晚晚:“!!!”
她欲哭無淚地想要擡起身子,可這麽稍稍仰頭,額頭便擦過他堅毅的下巴,蹭了他溫熱的臉頰。
更讓她崩潰的是,此時此刻,易長行正這麽定定地,異常清醒地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項晚晚就像個被踩到尾巴而驚到的小貓,幾乎是跳了起來!她半跪半坐地在床榻上,挨着他的身邊,崩潰地連連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說我睡姿不雅吧?!我昨兒沒壓壞了你吧?你……你身上的傷口,有沒有被我壓痛了?有沒有哪兒流血了?對不起……我……”
“晚晚……”易長行的聲音沒有半點兒睡意,他的眼絲泛紅,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哪裏痛?”項晚晚小心翼翼地問。
“胳膊……麻了。”
項晚晚一看,他的胳膊就這麽搭在一旁,他那幹淨遒勁的胳膊上,有着明顯的頭發壓痕,顯然就是摟着她度過一夜的模樣。
項晚晚的心驀地“咯噔”一聲,不待自個兒想起什麽,便趕緊狗腿地幫他捏起胳膊來。
“嘶……”易長行眉頭微蹙,可嘴角卻是有着隐隐的笑意:“真的很麻。”
項晚晚的口中歉聲不斷,先是小心地幫他撫着胳膊,好松散一下他麻木的脈絡。再是稍稍用力上下捏着,揉搓着。末了,還稍微來回幫他活絡了一下胳膊的胫骨。
就在這時,卻聽見易長行幽幽地道了句:“沒關系。我這是生平第一次摟一個姑娘睡覺,從今往後,我多摟你幾次,胳膊就不會再麻了。”
雨後的清晨陽光透過窗棱斜斜地射向床榻,将兩人籠罩在這淡淡的金光中。
也将易長行的這番言辭,籠得更是暧昧了幾分。
項晚晚望着他那張清冷卻帶着一絲笑意的臉,怔愣了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了什麽。她的小臉兒瞬間漲得通紅,惱羞成怒的她,一個字兒都說不出,随手拿起搭在兩人身上的薄單,胡亂地卷成一團,又羞又臊地對着他胸口砸了過去!
項晚晚趕了個大早就到李大叔的成衣店裏去了。她本以為,這樣早的時間,成衣店裏一定有好些客官,又或者,尋常早間,店裏都是要進貨,出貨,忙得腳不沾地。
誰曾想,今兒早上,這件成衣店裏竟然只有李大叔一人在那拿着抹布,擦着櫃臺和衣架。
“李大叔,我來交貨了。”項晚晚将懷中的那件烏墨色蘇綢拿了出來。
“嘿,你這小妮子做得倒挺快,我還以為……喲!”李大叔的眼睛頓時放出驚喜的光:“項晚晚,你這手藝,太絕了!”
蘇綢長衫抖開,那本是沉默的烏墨色底,卻在有了亂石的襯托,黎明中大海色度的變化,以及那一輪明月的點綴,頓時讓人眼前一亮了起來!
項晚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行吧?”
李大叔的口中啧啧稱奇,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你等會兒,我去後邊問問老板,看看這件如何定價。你先幫我看着店啊!”
一提及定價,項晚晚的心頓時緊張了起來。
她在前堂這裏等了好久,可等的時間越久,卻越是讓她的心擔憂了起來。
這麽長時間,沒有一個人進成衣店看貨不說,更是讓她發現,在前堂的角落,堆放着好些沒有拆封的布匹。有好幾匹上面還沾染了淡淡的灰塵。
看來,成衣店的生意已經很不景氣了。
接下來,要是想在這裏賺取小小的銀兩,恐怕很難了。
剛想到這兒,卻聽見後方傳來急速的腳步聲。她轉頭望去,卻見李大叔正拿着那件烏墨色蘇綢長衫而來。
他見到項晚晚,立即就說:“老板說啦!這麽優秀的繡工,那是上品吶!目前定價五十兩,若是有人買就好。沒有人買的話,權當給店裏做個招牌!”
“五十兩?!”項晚晚震驚道。
這個數額超出她的心理價位太遠,她本想着,能買個十兩,二十兩的,就已是很棒了。
“對!原先老板說,到時候賣出的價格對半,可他現在這麽一瞅,老板願意讓給你三十兩。他還說,若是這長衫賣得好的話,想等什麽時候外頭的戰事沒那麽緊了,他親自去一趟蘇州,再進一些蘇綢來。到時候,還要跟你合作啊!”
這話一說,項晚晚頓時高興了起來。
就算這會兒她只是交了貨,卻沒有拿回半文錢,心裏也是歡喜的。
這間成衣店裏,暫時沒有其他繡工可做,項晚晚便乘着時間還早,去了其他成衣店再看看。
誰曾想,如今世道不景氣,別說可接的繡工了。她知道的八家成衣店,竟是關門大吉了五家!
但她現在還有一線希望在交出去的蘇綢上,就算是沒有找到一星半點兒的繡工,這會兒心裏竟然也絲毫不慌。
待項晚晚趕回翠微巷時,已是接近午時。由于前一天剛下了一場暴雨,今兒就算是太陽出來,陽光竟也不那麽烈。
許是蘇綢可提到三十兩的關系,項晚晚這會兒走在翠微巷的青石板路上,竟是連蹦帶跳的,心情愉悅極了。
誰知,剛一步踏進小屋內,剛準備把這事兒告訴易長行,卻見小屋裏,葛成舟正在神情嚴肅地跟易長行說着什麽。
兩人的臉上都是愁雲一片。
項晚晚一愣,葛成舟恰好将手中的一張寫滿了文字的紙張小心地折疊了起來,不疾不徐地仿若他的袖袋中,口中也不緊不慢地道了聲:“晚晚姑娘回來了。”
項晚晚福了一禮,一眼便瞥見易長行的眉頭深鎖,雙眸凝望着手中的一幅圖。
原先,她出門時,給易長行擺放在旁邊的木工箱子此時也早已放在了一邊,看那架勢,似乎木箱子一點兒都沒動過。
可是……
一股子奇怪的念頭浮上她的心頭。
葛成舟位居兵部尚書,是個官兒位頂頂高的人,他……為什麽總是來跟易長行商量事宜?
易長行不就是禁軍中人嗎?
就算他因戰功顯着,被皇上提了官位,那……也絕對高不過葛成舟啊!
想到這兒,項晚晚笑了笑,試探性地問了句:“葛大人是來找易長行商量戰事的?若是沒商量完,中午就在這兒吃點吧?”
葛成舟微怔,就連易長行也将雙眸從圖上擡起來,看向她。
不待葛成舟開口說什麽,易長行直接道了句:“葛大人事務繁忙,沒那麽多時間與我們一同用膳。”
葛成舟勉強地笑了笑,他那張本是不茍言笑的臉龐,似是有着徹徹底底的尴尬。不過,他終究是反應過來了什麽,對項晚晚點了點頭,說:“易長行戰場經驗豐富,對地形甚是了解,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後,恐怕我還要經常上門來讨教地形相關。”
易長行與他一唱一和:“那還要勞煩葛大人多多提攜了。”
這麽一說,項晚晚終于明白了。待葛成舟離開後,她驚訝道:“原先我還以為你只是個小兵,誰曾想,你竟然會這麽多!還會地形!”
易長行将手中的圖展開給她看:“這是你今兒早上出去後,我畫的。”
項晚晚微怔。
在她眼前呈現的,是一張非常精細的輿圖。
八方路線,蜿蜒的河道,何處環山,何處城鎮,全都事無巨細地繪了出來。
項晚晚震驚道:“你好厲害啊!”
“這是丹陽城的地形圖,若是有時間的話,我還要畫一張廬州的。目前咱們大邺兵馬在廬州戰役中算是占了上風,但狡猾的北燕王,應是很快會做出決策。”
這麽一說,項晚晚忽而心中盛滿了對未來的希望:“那我得給你多做點好吃的補補身子,你這會兒腿傷還沒好,無法去面聖。若是等你的腿傷好了,直接将你心中的想法,手中的輿圖全都當面呈現給皇上,沒準,你的未來官位能跟葛大人平起平坐,都有可能!”
易長行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對了,你的蘇綢怎樣了?”
項晚晚将成衣店将要給她三十兩的事兒說了,并開心道:“這麽一件成衣放在那兒,且不說能賣個好價錢。就算暫時沒人來買,讓路過的人瞧瞧,也定能将這精致長衫的事兒,給傳出去。到時候……”說到這兒,項晚晚嘆了口氣,說:“哎,就算是到時候口碑絕佳又如何?賣不出去的上品,若是填不飽肚子,那還不是跟手中的抹布沒個兩樣兒嗎?我今兒又去了其他成衣店,想接一些繡工來着,不僅沒有,還關門了好幾家。”
“晚晚,”易長行認真道,“真接不到繡工也無妨,你還有我。”
項晚晚一愣,一抹紅暈緩緩浮上心頭,她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但心底被他的這番話給安撫了,倒是真的。
不過,項晚晚對這件蘇綢的擔憂并沒有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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