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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傍晚時分,當項晚晚和易長行剛吃完飯,便看見一名小兵來到屋門外,他單膝着地,低頭行禮,對着屋內道了句:“項晚晚,巷子口有人找你。”

由于旁邊的幾間小屋都有糧草和武器堆放,這條翠微巷前後有官兵看守,無法讓尋常百姓靠近,這倒是能理解。可這會兒,這個小兵這樣正兒八經地對她行禮,而且行的也是大邺宮禮,一時之間,倒讓她有些不适應了起來。

但巷子口出現的人,卻無法讓項晚晚思考宮禮一事更多。

因為,是李大叔。

他見到項晚晚後,頓時喜出望外,道:“你快随我去一趟店裏!”

說罷,他便領着項晚晚向着前方對街小跑而去。

“出什麽事兒了?”項晚晚邊說,心裏卻邊擔憂着,可不能蘇綢長衫出狀況了。

“你做的那件蘇綢啊,賣出去啦!”

項晚晚頓時心頭大喜:“這麽快!”

“可不嗎?”李大叔激動道:“而且還是個非常好說話的小主兒,當下就付了銀兩不說,還要見見你。”

“啊?”這麽一說,項晚晚有點兒不想去了:“這人幹嘛要見我啊?”

李大叔側臉對她一笑,道:“你這繡工做得絕了,這小主兒非說要見見做繡工的人。你知道,客官的話是最大,咱們可不敢怠慢咯!”

雖是心底打着膽怯的小鼓,可項晚晚能理解李大叔的這番言辭,當下便又加緊了腳步跟他去了。

掌燈時分,兩人剛拐了個街巷,項晚晚便瞧見在前方成衣店的門口,有一輛精致的馬車。

瞧那馬車的車簾,是絲滑的藕荷色絲綢,車廂四處除了淺紫色的流蘇外,還挂着個清脆的小鈴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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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晚晚一見這馬車,當下便明白,原來買這烏墨色蘇綢的,是個女子。

更是看到這馬車後,她的心底又寬心了幾分。

想當初,她出街時的馬車,也是如這馬車一樣精致極了。

但那會兒,項晚晚的馬車,可能要更華貴幾分。粉紫色的綢緞做簾,車廂的頂端垂落的,不僅是合歡粉色的流蘇,還在四角墜了四個紅寶石流纓,每個都配以至純的和田玉……

項晚晚搖了搖頭,将過往的回憶在腦海裏驅散了,方才一步踏進成衣店中。

只見,店內一位身着水藍色絲綢錦帶襖裙的女子,正仰頭看着挂在高處的裙衫,還不時地讓成衣店的老板将一件件新襖裙,新上衫,新佩戴……給她拿下來,包好。

“小姐,項晚晚來了。”李大叔趕忙招呼道。

項晚晚凝神望去,卻見這女子的眼底有着徹徹底底的震驚,轉而又幻化成一陣驚喜,臉上頓時浮現出一股子笑意。她三兩步地奔了過來,一把抓住項晚晚的雙手,道:“原來,就是你繡的那件長衫呀!”

這女子生得姣好,小巧精致的鼻子微翹,将一雙水靈的眉眼襯得精致極了,這眉眼像極了帶水的桃花,讓人的心當時就能軟乎了幾分。她一雙若隐若現的梨渦在臉頰上,随着說話的起伏,呈現出最友善的笑意。

這是金陵城的貴女,她身上珠釵環繞,有着最安穩的家世,有着夏涼冬暖的宅院,有着可以想見的良人……

項晚晚的心頭,忽而浮上一抹酸澀。

曾經的我,也是過着如此富足且無憂的日子呢!

想到這兒,項晚晚低垂了眉眼,對這貴女行了個深深的福禮:“繡女項晚晚謝……”

這貴女一把拉住了她,連聲道:“什麽謝不謝的?我還要謝謝你呢!這樣精致的繡品,我可從未見過。這不,就讓店家把你給請來了。你叫項晚晚?我以後可以喊你‘晚晚’嗎?”

項晚晚一愣,正不知所措中,卻聽她又道:“你叫我雪竹好了,你這繡工最是上品,沒準兒,我以後還要找你繡東西呢!”

這麽一說,項晚晚趕緊道謝:“我什麽都會,只要是你想到有趣的,好玩的,想繡出來的,我應該都可以。”

“那是最好了!”雪竹歡聲道,她轉而又對身旁的婢女,說:“快把銀兩給晚晚!”

這番突如其來的轉折,讓項晚晚有些不知所措。這會兒,成衣店的老板從櫃臺後頭走了出來,對項晚晚說:“這位小姐一定要額外給你些賞賜,說是這繡品值得擁有更高的獎賞,晚晚,你就收着吧!”

卻見雪竹的婢女從漂亮的荷包裏取出一個大大的銀錠子,遞給項晚晚,說:“姑娘,你且收好了。”

“可是……”

雪竹笑着将這銀錠子摁在項晚晚的手心裏,說:“還可是什麽?這蘇綢長衫我一見就喜歡,是買來送人的。若是這長衫得了那人的喜歡,沒準兒,我所獲得的,比你這銀兩還要多呢!你可就別跟我客氣了。”

這麽一說,項晚晚頓時明白了。

原來,這小姐是要送給自己的意中人呢!

這會兒,成衣店老板也将原先說好的三十兩遞給項晚晚,道:“吶,這是原先說好的。這蘇綢長衫,可就清賬啦!”

今夜發了橫財的項晚晚,懷抱着這沉甸甸的銀兩,一路飛奔回了翠微巷。

她一口氣奔回小屋,見着易長行正端坐在床上做妝匣,她連氣兒都不帶喘的,趕緊将小屋門“砰”地一聲關緊了。

“出什麽事兒了?”易長行見她如此緊張的小臉兒沒帶半點笑容,回了小屋又是這麽一番動作,也不由得讓他緊張了起來。

可他瞧了瞧項晚晚懷中緊緊抱着的,快要撐破的小荷包,他便頓時明白了幾分。

項晚晚神神秘秘地湊到他身邊,并壓低了聲兒,道:“我發財了!”

易長行好笑地看着她,可臉上倒是十分配合地緊繃了起來。

“哦?是撿了個寶匣子麽?”

項晚晚看着如此不上道的易長行,不由得口中“啧”了一聲,繼而又将自己的小荷包打開,取出老板給她的三十兩,和雪竹給她的大銀錠子。

“你快瞧瞧!這一共是八十兩!”項晚晚激動道:“那件蘇綢賣出去了!是個千金小姐買的。這小姐出手闊綽,硬是要塞給我這五十兩大銀錠子。還說,今後還要找我做繡工呢!”

易長行看着如此財迷的她,不由得搖了搖頭,笑道:“那你最近可以稍微休息一段時間了。”

“我不要!”項晚晚将自己的小荷包重新扣上,放回腰間,轉而又将這些銀錠子放在手中掂了掂,說:“雖然各個成衣店裏還沒有什麽活計,但我明天再去找找看。”

易長行又繼續做起妝匣來,他今夜做的是妝匣的第一層屜子,此時,他正将榫卯做拼接比對:“幹嘛這麽着急?最近天兒熱,在屋子裏休到過冬,你我的銀兩也是足夠的。”

項晚晚将燈燭又拿近了一些,生怕易長行看不真切。她又剪了點兒燭芯,說:“我原先是想着,等你這妝匣做好了,我可以把攢的銀兩啊,文錢啊什麽的,都放進去。”

項晚晚咽下了後半句“畢竟,這妝匣裏的銀兩,可是我的嫁妝呢”。

易長行一愣,轉而對她道:“七夕那天,應該可以做好了。”

七夕!

項晚晚怔了怔,轉而又是一股子燥熱蹿上周身。她紅着臉,将這八十兩銀錠子拿過來,輕聲道:“那我……就在七夕之前,再多賺點。”

“到時候,也可以把我的銀兩一同放進去。”易長行想了想,又道:“那我得把底層做得深一點,否則放不下……嗯,能放下。大不了,到時候拿一些銀子去買了金釵首飾,也一樣。”

這話越說越火熱。

項晚晚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揚了好幾分,她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喜悅,便趕緊扭身坐在床榻邊,背對着他,可口中還是別別扭扭道:“那你也得做快一點兒,距離七夕也沒幾天了。”

“好。”易長行清冽的聲音,總是讓她安心。

項晚晚猛然覺得,他這個“好”字,似是帶了一股子笑意,也許,是他發現了自己那顆同樣靠近的心跳?

于是,她趕緊胡亂找了個借口,道:“我的意思是,你若是做得太久,我這麽多銀兩可沒地方放了。我的小荷包平時可裝不下這樣多的東西,頂多是零星幾個碎銀子和銅板。”

“可以先放在我的錢袋子裏。”易長行将他枕邊的墨金色錢袋子遞給她,“放在一起,反正都一樣。”

項晚晚的小臉這下是徹徹底底的通紅了。

不過,由于發了橫財的喜悅心情,她很快就将這股子羞怯給抛到腦後了。

就連今晚熄了燈燭,走上床榻睡在他的身邊,也比前一夜自然了許多。

不過,項晚晚真是恨死了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她竟然又是非常不争氣地躺在易長行的懷中,還把自己的手牢牢地摟着他的肩頭,單腿架在他的膝蓋上,差點兒碰着他斷裂的小腿!

她驚恐地猛然擡起頭來,這麽一擡,她的額頭又“咚”地一聲,撞上了他的下巴。

“嗯……”濃濃的睡音在項晚晚的頭頂上方響起。

項晚晚瞬間從他懷中掙脫出來,速度極快,堪比女俠一般地提了鞋,便奔出了小屋。

項晚晚真心覺得,有時候人走好運的時候,就算是暫時接不到繡工,上天也會派個機會前來。

這一日,她剛回翠微巷,便看見巷子裏又有好些官兵在搬運糧草和武器,似是又要運往戰場。

往常這個時間,葛成舟總是要在小屋裏,跟易長行聊一聊戰場局勢的。

果不其然!

當項晚晚回了小屋,便看見葛成舟正低聲對易長行說着什麽。兩人的臉上都是擰眉深思,似乎有什麽難事。

不過,這兩人在一起商量事宜,就從來沒有什麽和顏悅色過。

誰知,當項晚晚對葛成舟行過福禮後,葛成舟卻對她拱了拱手,道:“晚晚姑娘,你可回來了。”

“怎麽了?”項晚晚心下一沉。

這兩人,剛才臉色不大好,愁雲慘霧的,該不會……是跟我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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