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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項晚晚聞聲望去,卻見一名眼波溫柔,仿若帶水桃花般的女子,正沖着她盈盈一笑,道:“今兒真巧,晚晚啊,可算讓我遇見你了!”
說話間,這女子歡快地走上前來,一把握住項晚晚的手,她臉上漾開的梨渦,有些甜甜的暖意,溫柔道:“我昨天才去了趟水西門那邊的成衣店,想找你來着,誰曾想,那成衣店竟是關門了。”
項晚晚認出她了,這女子正是買了那件烏墨色蘇綢的富家小姐,雪竹。
雪竹開心道:“明兒就是中秋了,可能是我昨兒晚上對着快圓的滿月許願,希望早早見到你,月亮大仙看我心意虔誠,就直接幫我實現了呢!”
再次見到雪竹,項晚晚也非常高興。倒不是因為那件烏墨色蘇綢,而是雪竹的衣着配飾,出行裝束,跟她當年在衛國做帝姬時,非常接近。尤其是兩人都愛在自己出行的馬車上花了小巧心思做裝飾,更是如出一轍。
見着雪竹,就像是見了當時的自己。
甚是懷念。
項晚晚笑道:“最近比較忙,就不大去外面接活兒了。雪竹姑娘是想要繡個什麽嗎?”
“哦,那倒是沒有。”雪竹卻神神秘秘地笑道:“本來是想着,明兒中秋喊你來府上吃晚宴的。後來,哥哥說,現如今時局緊張,城內城外皆是一片蒼涼,更別提宮裏頭了,他和皇上他們最近商議戰事已是忙得日夜颠倒,到時候,若是中秋設宴,恐怕他們聚在一起,又在商議戰事,反倒失了興致,便取消了。”
這麽一說,項晚晚着實好奇了起來。雪竹看起來像是富家千金,她還有個待在皇上身邊的哥哥……
許是一旁的胡大夫看出了項晚晚心底的疑問,便在一旁抓藥的時候,幽幽道了聲:“雪竹姑娘是葛大人的親妹妹哦!”
葛大人?!
項晚晚怔住了。
雪竹笑着沖她也愣了一會兒,方道:“我哥哥正是葛成舟,晚晚,他沒跟你提起我?”
葛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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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竹。
烏墨色蘇綢。
這麽一聯系起來,項晚晚頓時明白了。
确實,那件烏墨色蘇綢做出來雖然是為上品,可若是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節,竟然這麽快速地,想也不想就拿了銀兩買來的,那可不就是熟人麽?
恐怕,也正是葛成舟為了側面幫襯自己,又不好當面出手的緣故吧?
想到這兒,一股子莫大的感動湧上心頭。
耳邊,雪竹又道:“我哥哥說啦,府中這兩天做了中秋糕點,到時候多做一份送到晚晚你那兒。”
項晚晚趕忙道:“這幾天,葛大人一直派人送飯菜過來,都是好酒好肉的,我這已經太不好意思了。”
“沒關系,我聽哥哥說,你現在在幫官坊繡戰旗。”雪竹将荷包裏的一個方子遞給胡大夫,轉而又對項晚晚說:“戰旗的繡制是非常勞心傷神的,可不得拿一些好酒好菜來補補麽?再說了,給你的那些飯菜也不是我哥哥安排的,那都是禦膳房的。”
“禦膳房”這三個字剛從她口中說出,項晚晚頓時心頭一驚,隐隐覺得,這應該不是新開的某家酒樓,應該是……
“吶,這是給你配置的藥膏,回去熬煎了,然後敷在眼睛上。”卻在此時,胡大夫将藥包遞給了項晚晚。
剛剛好打斷了項晚晚腦海裏呼之欲出的思緒。
她接過藥包,道了個謝,正準備拿了荷包去付錢,雪竹卻湊了過來,好奇道:“晚晚你這是哪兒不舒服?”
“眼睛。”項晚晚無奈道:“可能是最近做的繡工比較多,眼睛有點兒不大舒服。”
胡大夫将準備好的藥包遞給雪竹,又對項晚晚說:“你最近就該歇一歇了,別到時候熬得自個兒眼睛看不見了,就麻煩了。”
雪竹連聲贊同,将手中的藥包遞給身後的小丫頭,她轉而又對項晚晚道:“我就對我哥哥說,他們這些大男人,都是公子哥兒出身,誰曾想過咱們女兒家的心思?這個節骨眼上幹嘛還要讓你繡戰旗?就應該直接把你接到宮……”
雪竹自知說漏了嘴,頓時反應極快地改口道:“接到公家繡坊裏,也好讓你少做些,少跑些冤枉路!”
項晚晚眨了眨眼睛,笑了,打開荷包數了些碎銀子遞給掌櫃的去算銀錢,轉而對雪竹道:“官坊我去過了,太過冷清,其他人也不認識。反倒是讓我自個兒在家繡,更自在些。”
雪竹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聊下去了,否則,聊得越多,錯得越多。
于是,她敷衍地點了點頭,笑了笑,說:“晚晚,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兒我去你那兒看你。”
項晚晚與她互道了辭禮,方才目送着她上了馬車離開了。
卻想起雪竹身邊的小丫頭拎了大大小小的藥包,前後約莫十來個,項晚晚頓時好奇了起來,忙問胡大夫:“雪竹姑娘是哪兒不舒服嗎?怎麽拿了這麽多的藥?”
“胫骨斷裂,最是傷害。若非這麽多藥保着,恐怕也很難恢複萬全。”胡大夫從藥櫃裏摸出一罐子小藥丸,遞給她,道:“這個你再拿回去吃,每天一粒,可保耳清目明。”
項晚晚謝過胡大夫,又從荷包裏取出一些碎銀子,讓掌櫃的一并算了價格。她的目光一低,卻再度見到荷包裏那個政小王爺的小像。
指尖輕輕碰觸,那小像的觸感剛席上心頭,卻聽見胡大夫又說了句:“哎,就算是胫骨全身斷裂又如何?就算難以恢複萬全又如何?終究還有一方性命在。可若是中了劇毒,那就是在閻王殿那兒報了個名兒了啊!”
項晚晚指腹一頓,忙問胡大夫:“他……體內的毒怎樣了?”
恰逢此時,掌櫃的算好了銀錢,将剩餘的找錢遞給了她。胡大夫見櫃臺旁還有其他客官,便引着項晚晚到了一邊兒,說:“哎,還能怎樣?戰局這樣緊,情緒不免有些許波動,最是損傷身子。不過……”
“不過怎樣?”項晚晚着急道。
胡大夫嘆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地,說:“不過,他已經叮囑了老夫,若是你問起,一定要告訴你,他身子很好,已然康健,讓你不必擔憂。”
項晚晚怔了怔,心頭仿若有一股子酸酸的滋味拂過。
“但真實情況不是如此,”胡大夫搖了搖頭,說:“他要是再這麽不知疲倦地忙下去,恐怕,身子被山月引的毒氣給熬透了,那是早晚的事兒。晚晚姑娘,你的話最是療效,你可得勸勸他。”
項晚晚沿着大街緩步走了回去,她滿腦子都是胡大夫所言的這番。
可她在心底哀嘆,她也想勸勸易長行,可她已經很久都不曾見到他了。
怎麽勸?
更何況,易長行若是真對自己無情,那她倒是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
可若是他對自己有情呢?
她依然很想和他做一對短命鴛鴦。
一起奔赴黃泉,一起過了奈何橋,一起去見她的爹娘。
想到這兒,項晚晚苦笑了一下。
他若真對自己有情,又怎能離開了這樣久都不出現呢?
若是腿痛得無法行走,最起碼,也該找個什麽人來捎句話吧?
他能忙個什麽呢?
皇上都跑了,百姓也都逃了,他還能忙個啥呢?
總不能是親自出城找皇上去了吧?
項晚晚的腦子就這麽一路東想西想的,沒多久便回到了翠微巷。
可剛踏上翠微巷的青石板路,她忽而覺得,今兒翠微巷的內外,着實不大一樣。
往常守護翠微巷前後的那些熟悉的官兵們,今兒見了她後,竟然紛紛下跪行禮,齊刷刷地躬身跪拜。
這麽一番嚴肅齊整的動作,頓時吓得項晚晚還以為自己身後跟了什麽大官兒,可轉身望去,什麽人也沒有。
可這些官兵們行禮之後,無論項晚晚怎麽拉他們起來,他們都仿若石雕了一般,動也不動。
為首的那個官兵小聲地提醒了句:“姑娘,依咱們大邺的宮禮,你走過百步遠,或者轉了彎兒,去了其他巷子,亦或是進了屋子,咱們才能站起來。”
“為何呀?”項晚晚着急了:“尋常也不見你們這樣呀!怎麽我出去了一趟,你們都換了規矩呢?”
那些跪拜了一地的官兵們,他們雖然一個個都低着頭,可項晚晚從他們的語氣裏,似是能聽出一股子隐藏着的喜氣洋洋。
因為,他們齊刷刷地道:“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項晚晚見拉不起他們,便只能作罷。依着他們口中的言辭,只有自己回了巷尾的小屋,這些人恐怕才能都站起來吧?
哎,大邺的宮規就是多。
不像他們衛國,對官兵,侍婢們,都無需這樣大規矩的。
正這麽想着,項晚晚的步履踏進了巷內。
一股子莫名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她四處望去,總覺得,今兒的翠微巷,似乎……似乎就是不大一樣了。
怎麽自己僅僅是出門一趟,就仿若變化了萬千一般?
難不成,房東秦叔要将這兒做整修嗎?
否則……
項晚晚的目光向着巷內的其他小屋望去,卻見這些小屋的門扉周圍似是打掃了一番,就連青石板路中間的青苔,都消失無蹤了。走在上面,全然沒有半分滑膩的觸感。對了,還有……
念頭剛溜到這兒,項晚晚頓時頭皮發麻了起來!
因為,她看見自家小屋的門是開着的!
糟糕,屋裏遭賊了!
想到這兒,項晚晚向着小屋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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