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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誰知,陌蘇竟然猛地擡起頭來,正視着他,大聲道:“當時皇上帶着衆多朝臣沖了進來,我就算有心想攔也不行。再說了,端王殿下,若是我真向着皇上,當時盧歸帶着府中上下這麽一大幫子人進宮,我是可以直接攔截的。為何還讓他們順利地,恰到好處地出現?王爺,你一手提拔我,給我禁軍大統領一職,這種恩情我始終是放在心底的。可不知為何,你總是覺得,我不拿出先帝的遺诏,就是不忠心。王爺,不是我不拿出來,是真的沒有啊!”

“呵,他還委屈上了。”福昭對盧歸說。

盧歸冷冷地盯着陌蘇,沒有回答。

“若說這個,當時你帶着府中上下出現在那兒,時機确實是恰到好處。”福昭沉思了一會兒說。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巧合。”陌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繼續表忠心,道:“後來我幾次想接近殿下你,可你身邊的侍衛嚴防死守,我根本沒有接近你去做解釋的機會。”

“那麽,”福昭放下茶盞,緩緩地走到陌蘇的跟前,用腳尖踢了踢陌蘇的腿,問:“本王又該如何相信,你現在所言,都是真的呢?”

陌蘇想了想,道:“殿下若是有什麽要去做,卻又是缺人的,可以讓我去。”

福昭忽而一陣怪笑,好似聽了什麽不得了的笑話一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走回陌蘇的面前,坐回自己的圈椅中,耐心道:“你說的言辭,本王一個字兒都不信,你還指望本王讓你做個什麽?你還真是太高看了自己。”

陌蘇緩緩低下頭去,似是在想些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兩眼放光地擡起頭來,說:“若想對殿下表忠心,我倒真還有一件事可行。就是不知,殿下願不願意再用我了。”

“哦?你說說看。”看起來,福昭并沒有幾分興致。

“我在禁軍值房裏還有一些東西沒有拿,明兒我得尋個時間進宮去取。我們禁軍的值房距離禦膳房不遠,我曾與禦膳房的那些管事的關系交好,若是想要尋出個由頭,明兒去一趟禦膳房,應該不難。”

這話一說,福昭頓時跟盧歸兩人對望了一眼。

福昭故作鎮靜道:“怎麽?你想下毒?”

陌蘇對福昭點了點頭,說:“這次皇上回來,讓一些太醫們瞧了,好像他曾被北燕兵将灌下了一些藥,叫什麽……山月引的。這山月引是劇毒,雖只是毒氣引入,并未完全被皇上喝下,可太醫們說了,若是再用其他的毒藥做引子,那山月引的毒氣自當爆發出來。我就想着,這山月引難尋,可其他毒藥倒是簡單。”

“其他毒藥……”福昭玩味地道:“你的手裏有什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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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太醫們說了,若要尋個毒藥做引子,無需劇毒的,比如一些尋常的帶有一些毒性的瀉藥,便可。”

福昭的眉頭深深地蹙起:“……瀉藥?”

“我願意去試試。”陌蘇認真道。

“若是失敗了呢?”福昭又問。

“殿下低估了我和禦膳房那些人的交情。”

福昭想了想,又道:“本王是說,若是這瀉藥沒什麽用呢?你明兒進宮,後天就是登基大典了,本王并不想在這件事上拖泥帶水。”

“若是有毒性的瀉藥沒有什麽用,那只能說明太醫們所言并不真。”

“殿下,既然陌公子這般胸有成竹,要不,就讓我陪同他一起進宮吧!”在一旁始終默不吭聲的盧歸忽而說話了。

福昭沒有回答,而是将目光再度投射到陌蘇的臉上。

陌蘇立即心領神會,跪在原地,拱手道:“那便讓盧歸與我一同進宮好了,一來讓殿下看看我是否忠心。二來,若是出個什麽岔子,也好有人幫襯。”

這事兒讓盧歸親自去辦,福昭自然是最放心的。可他轉念一想,又問:“你只是回值房拿東西,卻要帶個人進去,這……”

陌蘇笑了笑,道:“值房排班都是我親手排的,今兒是誰當值,明兒又有誰當值,他們幾時幾刻在哪兒巡邏,這些我知道得比誰都清楚。殿下,現在已是子時,待得寅時剛過,禦膳房就要開始準備皇上的早膳了,若是在這個時間讓我進去……”

福昭忽而覺得這事可行,就算盧歸進不去,他也能尋個什麽由頭讓盧歸進宮。只不過,那是下下策了。既然眼下,這陌蘇說得言之鑿鑿,為表忠心,那就姑且試他一試。

于是,福昭點了點頭,說:“那就這麽辦!不過,瀉藥這種不入流的東西,就罷了。”

陌蘇有些驚訝:“殿下是有其他良藥嗎?”

端王福昭笑得陰陽難辨:“本王手中,恰好還有一些山月引。”

陌蘇一愣,轉而卻面露喜色,道:“如此正好,我親自去下這毒!”

“你?”福昭挑了挑眉毛,口中不自主地玩味道。

“誰讓皇上剝我官職了?!”陌蘇咬牙切齒道:“我在禁軍中,并無其他錯處,只因他疑我,便要毀我前程,憑什麽?!”

盧歸忽而在一旁提醒道:“殿下,剛才我帶陌公子來的路上,他說我們當時還有偏院沒有找。”

福昭忽而眉心一跳,喜從中來,問陌蘇:“偏院?你當時不是說都找完了嗎?”

只聽陌蘇嘆息一聲,繼而卻是恭恭敬敬地道:“之前的倒是找完了。但還有一處偏院原是我不知曉的。”

“哦,怎麽說?”

“是在我表叔死後,我遣散了家裏的大多數仆役時,方才從表叔的貼身護衛口中得知,表叔原來在城郊有一座宅子。那宅子其實不大,買來後也不做任何用途,就空放在那兒。奇怪的是,表叔手中養的一些府兵,卻對那宅子嚴防死守,嚴加看護。”

“哦?”

“更奇怪的是,這些府兵原來都是我表叔手中的人,可他們現在對外卻聲稱,他們家的老爺是臨安的一個大老板,咬死了這宅子是空的。”陌蘇觑了一眼福昭的神色,幽幽道:“若不是表叔的貼身護衛告訴我,我還真會被那些府兵給蒙混了過去。”

福昭覺得這事兒有蹊跷,他問道:“那你又是如何認出那些府兵的?”

“我三歲時就在表叔身邊生活了,府中有哪些人,我自然是知道得真真兒的。被調到那宅子裏的府兵們,本身與我關系很好。确實是有好些年不曾見到,可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情況。”

福昭點了點頭,口中卻淡淡道:“本王知道了,你先準備淩晨進宮的事兒吧!”

“是!”陌蘇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你就在本王這兒準備。”福昭盯着他的背影冷冷道。

陌蘇轉身對他行了一禮,恭敬道:“是!不過,去禦膳房下毒一事,最好速度要快。為了不出現纰漏,我想了想,最好還是讓盧歸扮作內侍,這樣,也免去了對其他人所言的一番口舌。”

福昭覺得他說得對,便讓盧歸也下去準備了。

這個時間點也很晚了,福昭打了個呵欠,準備回屋休息。誰知,他一轉身,卻看到了始終站立在自己身後,不發一言的元達。

寂靜的廳堂,幽幽的燈燭,站在遠處昏昏欲睡的下人們……此情此景,襯得元達的表情,在搖曳的燈燭下難辨了起來。

“吓死我了!”福昭瞪着一張驚恐過後的蒼白臉龐,轉而卻對他斥聲道:“本王還當你死哪兒去了!這麽長時間,你在旁邊怎麽都不吭聲的?!怎麽?當本王的謀士,還委屈你了?”

元達邁開一步,對福昭行了個禮,說:“王爺,我是想着,皇上一切都是有備而來,不論是翠微巷的藏身處,還是他回宮後所安排的一切,都不像是臨時起意。就連剛才陌蘇被盧歸帶來,我都覺得……事兒沒那麽簡單。”

“呵,所以,你的意思是?”

“王爺,你放棄吧!”元達嘆息道:“皇上的氣勢正強,他藏身這樣久,背後到底布了怎樣的局,撒下多大的網,這些都未可知。就算是子夜山莊莊主答應派出幫手,可皇上多年沙場經驗,曾多少次都是以少敵多,出奇制勝來平定大片國土邊界,我就怕,這一次,他依舊是以少敵多……不,皇上手中能握住的籌碼絕對不少了。而殿下你,卻是越發……”

“滾!”福昭恨聲道:“你從頭到尾都在這兒給本王唱衰,也不知你是作何居心!當初,你協本王密謀北燕王,假借七弟聯姻一事,殺他衛國一個措手不及,那會兒你不是挺威風的麽?現在的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元達發自肺腑道:“殿下,此一時彼一時了啊!你若是想要奪得江山,現下只能以靜制動了啊!皇上回來後,直接舉行登基大典,這背後肯定早已準備好了各種大動作了啊!殿下,你想想看,若是你這會兒徹底放手不管,從此做個逍遙散人……”

“本王才不想做他娘的逍遙散人!本王既然身在福家,在這福家王朝裏,自有奪得皇權的機會!憑什麽本該到時候的位置,卻白白讓給那個常年在外的土狗?!”

誰知,元達竟然也硬氣了起來,他正色道:“好,既然殿下不願做那逍遙散人,可既然殿下想要謀得這帝王命,那必然要有帝王的忍耐吧?這會兒皇上已然身中山月引劇毒,這種劇毒不管是那幫太醫們,還是能搜羅天下所有的神醫妙藥,都不會對皇上的身子有半點兒恢複作用。殿下,你又為何急于這一時呢?”

福昭一愣,終究沒有再反駁他了。

元達繼續道:“待得他日,皇上駕崩了,他又沒有大婚娶妻,更沒有留下一星半點兒的龍嗣,到時候,整個福家王朝,真正的皇族血脈,就只剩下殿下你一人了啊!待得那時,你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帝,根本無需耗費現在這般精力啊!”

福昭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元達本以為自己說動了這個端王殿下,誰曾想,過了好一會兒,福昭才幽幽道了聲:“本王怕……”

“怕什麽?”元達不解。

他這會兒密謀篡位,還有比這更膽大的嗎?

“本王怕夜長夢多,時日越長,七弟恢複身子的可能性,就越大。”說到這兒,福昭的目光投向深邃的星空,今夜秋風蕭瑟,似是透着一股子森寒,“現在山月引尚且沒有解藥,可若是一個月後便有了呢?又或者一年後,三年後,五年後便有解藥了呢?本王要等多久?本王還能再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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