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第106章

新帝沒死的這個消息,不僅項晚晚不信,就連周圍聽到的其他百姓們也不信。

說這話的人,是個衣着考究的大爺,他摸着花白的長須,笑着對周圍的人說:“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這事兒是我家小孫子跟我說的,他在宮裏頭當差,今年年初就拜了他們總管大人寧平為幹爹。這事兒,就是我孫子從寧平口中問出來的!”

“呵呵,吹吧你!”衆人一陣哄笑。

這大爺也不氣惱,卻是滿面笑意地跟大家說:“原先這事兒是個秘密,不過,自從昨兒端王被處死後,新帝還活着的事兒,就不再是秘密了。整個宮裏人都知道,你們若是身邊有個什麽人是在宮裏頭當差的,大可去問問。”

這話一說,大家又是一陣哄笑。有人好心提醒這大爺:“不論這事兒是真還是假,但你說的,也不全是真的嘛!”

“此話怎講?”

“那端王福昭根本還沒被處死,目前尚在水西門外被捆綁着呢!”

這番話又引來其他人的好奇:“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各大城門都關閉了啊!”

“我弟弟是巡防營的,這兩天他就在水西門那兒守城呢!今兒一大早我和幾個街坊去那邊看熱鬧,打聽來着。”

又有人問:“我聽說,北燕狗他們就是從西邊兒那過來的,那個福昭被捆綁在水西門外?那不是第一戰場嗎?”

“是第一戰場又如何?他左右都是一個死字。不是還賜姓為‘死’了嗎?”

“哎,我還聽說,今兒一大早軍營全數出城後,在水西門外祭旗來着。”

“哇,拿誰來祭的?”

“是端王嗎?是端王嗎?”

“不,是福昭的謀士,叫元達來着。聽說,就是當着福昭的面祭的。”

“活該!”

衆人口中的謾罵聲不絕,随着排隊的人潮漸漸靠近佛堂大殿,衆人又紛紛閉了口,轉而将話題七嘴八舌地轉向了其他。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項晚晚才跟着大夥兒一起進了觀音殿。她原以為,百姓們今兒來燒香拜佛,也許是保佑自己的生存安危。誰曾想,她前邊兒排隊的人們基本上所請願,祈福的,是為當下城外的戰事。

大家的心頭只有一個想法:斬殺北燕狗,至少也要将北燕狗趕出大邺的疆土之外。

當項晚晚跪拜在菩薩面前,她在心中所言的,卻是——

“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信女雲婉雖恨極了北燕人屠我衛國上下,但念在諸多大邺百姓們向你如此這般地請命,我就不贅述有關于北燕人的生死了。信女雲婉只求你保佑易長行這番出征能順順利利地迎敵去,平平安安地歸家來……”

之後,項晚晚又去香臺那兒,将自己請來的燃香插進這碩大的香爐中。就連随行的這些府兵們,也都一起請來了燃香。

今兒雞鳴寺人聲鼎沸,絡繹不絕,項晚晚本打算想請一卦象,但住持那邊排隊等候解卦的人太多,她也只能就此作罷。

正當她打算回去,恰好再度路過觀音殿時,這會兒已沒了原先那麽多香客。尚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個老人,孩童,還在大殿內祈福。

項晚晚腳步一頓,仰頭看着高高在上的觀世音菩薩雕像,她的心頭忽而感念一動,再度踏進了大殿內。

再次跪拜在觀世音菩薩面前,項晚晚所言的,卻又是另外一番了——

“信女雲婉還有一事相求。求得我的父皇和母後,在九泉之下,能夠得以長眠。求得他們的靈魂能夠有所依,有所歸。也求得……”說到這兒,項晚晚微微地睜開了雙眼,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菩薩,她在心頭默念道:“信女雲婉雖知有些話不合時宜,可我還是想祈求菩薩,我想求得政哥哥,那個害我衛國上下陷入生靈塗炭,害我的父皇和母後莫名慘死的福政,願他魂無所歸,永世不得輪回!”

接下來的這些天,街市上的百姓們從一開始的熱情高漲,變成了擔憂迷茫,繼而到了大年三十兒的這一天,整個金陵城上下,已然沒了原先歡度新春的熱鬧喜慶了。

前後将近一個月,城門都不曾打開。行商的無法做來往生意,想要歸家的游子在各大城門那兒崩潰抱怨。就連精氣神最為旺盛的孩童,這會兒也都不再熱熱鬧鬧地爬城牆,偷瞄城外的戰況。

瞧着守城門的這些兵将們的神情模樣,似乎城外的戰局不容樂觀。

項晚晚閑來無事,去城門那兒看了好幾回,可越是到了過年期間,守城門的兵将們越是紀律森嚴,到了大年初一,就連百姓們想要靠近城門,都不可以了。

項晚晚心頭的擔憂越發濃郁了起來。

這天,她閑來無事去了一趟官坊,趙主事見到她非常意外,他臉上的驚喜和震驚混雜于一塊兒,一時間,表情竟然顯得複雜了幾分。

趙主事忙不疊地說着新春的吉祥話,可他腰間腿腳一軟,竟然沖着項晚晚直接跪拜了下來。

吓得項晚晚趕緊拉他起來:“你這是在做什麽?趙主事,我來找你是想尋個活計,該磕頭的是我呢!”

這話一說,吓得趙主事更慌亂了起來。不過,他聽着項晚晚的話外音,又想着葛成舟對自己背後的警告,于是,他笑了笑,胡亂找了個借口,說:“哦,這是我們大邺的一個習俗,新春上門來幫忙的,都要磕頭謝恩的。嗯……我這該怎麽稱呼你呢?還跟原先一樣嗎?”

項晚晚被他的這番話說得莫名其妙,她笑着道:“趙主事,我還是項晚晚,目前以及以後,都不會再改什麽名字或稱謂了。”

趙主事擦了擦額間沁出的汗珠,尴尬地笑道:“那……咳咳,項晚晚,你這大過年的,來找什麽活計啊?你需要什麽,我就安排人去府上幫你做去。”

“我在府裏閑着也沒什麽事兒做,想看看你這裏有沒有戰旗可以繡的。城外這會兒戰局緊張,我琢磨着,也許戰旗緊缺也說不定。”

這話一下子說進了趙主事的心坎兒裏,他嘆了口氣,道:“哎,目前确實是戰旗緊張,而且人手也不夠。我從年前就跟其他繡女一塊兒繡戰旗了,這幾天,熬壞了兩三個繡女的眼睛,正愁着沒人幫忙呢!”

“給我一些吧!這個節骨眼上,能幫點兒忙最是應該。”項晚晚的目光想着周圍望去,她看見成堆成堆的旗面兒是尚未繡制的黑色戰旗,她便又道:“只要別給我黑色的就行。”

這麽一說,趙主事那張剛剛舒坦了幾分的神色,卻又擰眉了起來:“可是,現如今也只有黑色戰旗是最緊要的。”

項晚晚一愣:“不是說,黑色戰旗是代表外戚的嗎?難不成……現在還有外戚兵将?”

趙主事并不知曉項晚晚的真實身份,只知道,眼前的姑娘是皇上深愛的女子,待得皇上得勝歸來,是要把她寵幸于後宮的。

所以,他便嘆了口氣,說:“原先是沒有外戚兵了,但最近這半年內,聽說皇上又找來不少兵将,似是從其他地方調派來的,這些人,全數被變為外戚兵了。至于是為什麽,這個就不是我能知曉的了。總之,因為那些從其他地方調派來的人,這些人全數被編為一個兵營,數量太過龐大,所以,這黑色的戰旗不是一面兩面就能解決得了的。”

聽到這兒,項晚晚不由得一愣:“可是,皇上不是已經駕崩了嗎?我那天晚上,還看見一個老太監站在皇宮門前哀嚎來着。”

趙主事聽了這話,也不由得愣住了。轉而,他卻為項晚晚心酸了起來。

原來,皇上沒有駕崩,一切都是為了給端王設局的事兒,這個可憐的姑娘并不知曉。

原來,她被皇上深愛着,就算得知皇上駕崩了,也并沒有改變心意。

可不麽?

剛才她不是親口說,今後也不會再更改什麽名字或稱謂了嗎?

原來如此啊!

只可惜,皇上設局的事兒,是我們這些個給宮裏頭做事兒的人,都知曉的秘密。這個秘密,卻不能外傳。我就連我的親人都沒說呢!

至于項晚晚……

我也還是別說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也許,到時候皇上出現在這姑娘面前,該給她多大的驚喜啊!

想到這兒,趙主事看項晚晚的眼神,也不由得充滿了同情和激動起來。

于是,趙主事含含糊糊地說:“外戚兵的事兒,是皇上登基大典之前,就已經在張羅的了。這些人被編入了皇家正規軍,總不能遇見了什麽事兒,就臨時解散了吧?至于皇上這會兒,哎……總之皇家之事,不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能做的。”

項晚晚點了點頭,她知道這些給宮裏頭做事兒的人的難處。于是,她也不再多問,而是選了一些個其他顏色的旗面兒,拿回府去繡了起來。

不過,項晚晚本以為自己時間充裕,誰曾想,她再度開始繡戰旗的第二天,府裏就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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