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夫妻争吵//

夏侯默猛然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看着她,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死死地盯着容瑗。

容瑗神情認真,語氣不快不慢,“妾身來京城已有兩年多,期間不曾回過一次南境,過完年,妾身想正月上旬啓程回一趟南境探親,懇請陛下恩準。”

因着容瑗今夜才剛知道夏侯默要削|藩,是以夏侯默容易曲解容瑗話裏的意思。

愛憎在他心底蔓延,猶如波瀾劇烈起伏。

在夏侯默眼裏,她心裏肯定會覺得他嗜殺,一定會殺死她的父兄,這令他很壓抑。

她提出回南境探親,不過是一個幌子,她肯定是急着要離開他。

娶了她後,他便覺得,這個女子歸他所有了,她會永遠呆在他身邊,除死不棄。

如今她卻說,她要離開京城。

離開,她要離開他……

夏侯默氣急敗壞,厲喝,“你休想回南境!容瑗,我告訴你,這輩子你都別想從我身邊逃開。你已經嫁給了我,就算你不喜歡我,你也只能将就。只要我還活着,就一定不會準許你離開這裏。”

容瑗憤懑不已,“簡直就是瞎三話四!夏侯默,我說了,我只是回一趟南境探親。”

夏侯默黑着張臉,沉聲道,“我不準你回南境!”

話音一落,夏侯默忿忿地拂袖離去。

容瑗看着他憤怒離去的背影,氣得半死,一腳胡亂的踢過去,卻不曾想,踢到鐵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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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油!可真疼。

把她眼淚都要疼出來了。

容瑗坐在暖榻上,把一個抱枕當成是夏侯默,憤怒地對着那個抱枕爆錘洩憤,咬牙切齒地罵着暴君,真是胡說亂道,我錘死你。

真是氣到她了,都把她給氣餓了。

容瑗把抱枕爆錘一頓後,朝外喊梨珠,“本郡主要吃山楂糕。”

今夜在宴席上,容瑗沒吃多少東西。

梨珠端進來一盤山楂糕,容瑗靜靜的吃着,回憶起适才宴席還未結束的事情。

容瑗去如廁後,回到宴席上,她在路途中不經意間聽聞秦丞相和禦史大夫的對話。

秦丞相道,“……東、南、北三境的藩王在他們的藩屬上是勢力首領,素來唯吾獨尊。如今陛下忽然要削掉他們的勢力,收回兵權,他們哪裏肯同意?”

禦史大夫嘆息一聲,“是啊,他們習慣自己是自己屬地上的王者,愈發不服從朝廷的政令。陛下突然削|藩,他們怎可能願意接受。寧侯說,陛下欲背地裏派人去将三個藩王消無聲息的殺掉,斬草除根。若藩王不幸遇害身亡,朝廷就能再調遣官員前去收回屬地的兵權和政權。”

秦丞相擔憂道,“以前陛下經常在戰場上南征北戰,對攫取、褫奪和殺戮已經習以為常,只是,用此法對付三境,極為極端,三個藩屬習慣各自為政,甚至對朝廷視若旁人,陛下這麽做,恐怕他們會群起抵抗,屆時,三個藩屬和皇室兵刃相接,必然是一場慘烈的戰争,大盛內部會腥風血雨,血流成河,後果不堪設想。”

禦史大夫道,“可暗中對藩王趕盡殺絕的方式是最快的。”

秦丞相反駁,“卻不是最佳的,欲速則不達。”

禦史大夫說,“三境的藩王桀骜不馴,若是他們不願意服從朝廷的诏令,恐怕陛下勢必要興師動衆一番……”

天氣嚴寒,寒到了容瑗的心底。

這段時日,夏侯默時常凝望着她,眼神中含着擔心、隐憂,既有內疚色,也有冷肅色。她在尋思,他怎麽了?眼下得知這些事情,她頓時豁然開朗。

他擔心會愧對她。

容瑗驚惶得臉色發白。

夏侯默十分偏寵她,可他始終是一國之君,大盛的帝王,在他眼裏,江山遠遠比美人重要得多,更何況,藏在他心底的女子并不是她,他完全沒必要因為她而退讓任何事情。

南境和朝廷橫在他們之間,就像一道無形的屏障。

東、南、北三個藩屬,南境的勢力最大,如果夏侯默想讓群龍無首,狠心對藩王和世子趕盡殺絕,那麽他第一個下手的人便是她的父兄。

容瑗吃了兩塊山楂糕,心裏不是滋味,沒胃口了,命人撤走山楂糕,洗洗便睡了。

翌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

梨珠發現容瑗病得很嚴重,體溫燙得吓人,梨珠趕緊叫宮人去傳太醫,還叫宮人去養心殿将此事告訴夏侯默。

昨晚是除夕,本來夏侯默和容瑗要一起守歲,但昨晚他得知她想要回南境,他氣憤的回養心殿。

其實,在養心殿,他就很想念她,在尋思着,該怎樣哄她,她才不會離開他,一直留在他身邊。

今早夏侯默一聽見栖梧殿的宮人來禀報,說容瑗病倒了的消息,他慌忙往栖梧殿跑。

容瑗正發高燒,纏綿病榻,夏侯默摸了摸容瑗滾燙的額頭,眉頭深鎖,擔憂不已,留下來親自照顧容瑗。

夏侯默命太醫們一定要盡快把容瑗治好,還沉聲說了一句,“如果皇後有什麽閃失,朕決不會饒了你們。”

容瑗躺在床榻上,燒得迷迷糊糊的,睡得很不安穩,輕聲說着胡話。

她的聲音太小,夏侯默湊過去,柔聲問她,“瑗兒,怎麽了?”

“我的狼牙呢?我找不到我的狼牙了。”容瑗細聲呓語,難受的蹙着眉,模樣很可憐。

夏侯默知道她有個狼牙,他還知道,她平時都把那個狼牙放在床頭櫃的一個小匣子裏面。

夏侯默哄着她,“你的那個狼牙一直都在,我這就給你取來。”

他很快去幫她取來狼牙,放在她的手心裏面。

容瑗緊緊的攥着那個狼牙。

夏侯默心疼的摸了摸她燒得發紅的臉頰,容瑗潛意識裏覺得難受,蹙眉,扭過頭去不讓夏侯默碰。

夏侯默不再觸碰她。

容瑗輕聲念叨着父王和哥哥,緩緩沉沉入眠。

這一日,容瑗生病,高燒許久,午後才退,夏侯默一直在近身照顧她,待她退燒後,他坐在床邊守着,等她醒來。

直到天開始擦黑,容瑗才醒來,看見夏侯默就在床邊,她愣了愣。

夏侯默輕聲細語,“還有哪兒不舒服?”

容瑗撅嘴輕哼,背過身去,不理會夏侯默。

夏侯默被她嬌俏的模樣弄得怒意盡消,又耐心的問了她一次哪兒不舒服,他叫太醫進來給她看看,容瑗說不需要。

夏侯默見她還有力氣生氣,看來恢複得挺好,說了好些話哄她。

容瑗不搭話,火氣卻漸漸沒了,忽然轉過身來,蹙眉,狀似很難受。

夏侯默要去喚太醫。

容瑗拽住他的手,低聲道,“陛下和我吵,甩臉子給 我看,對我發火怄氣,才令我最難受。”

夏侯默心疼她,“是我不好,下次我改。”

“以後,你不能再動不動就吼我,沖我發火。”容瑗說得理直氣壯。

夏侯默看出她在撒嬌,有些得隴望蜀,恃寵而驕,不過,這樣的要求他尚能接受,允許她恃寵驕縱,求之不得。

“聽你的。”夏侯默應聲。

“絕對不能傷害我父兄。”

“聽你的。”

他回答得那麽爽快,不免令容瑗詫異。

以前容瑗很鄙視用小計倆互相算計這種行為,可現在她是真的病了,難受。

他有他的苦衷,她本不應該要求他承諾她什麽,只是,她實在沒忍住要利用利用自己現在是令人心疼的病患群體。

縱然她再懊惱,可話已經說出來了,覆水難收。

她以為,他一定會沉下臉來,憤然走人,因為她太得寸進尺了。

夏侯默好聲好氣的說,“瑗兒,我從未想過要派人暗殺鎮南王和容璟,我打算派人去南境跟他們商議,他們仍然可以久居于南境王府,爵位也可以不變,但是,以後他們只能享祿米,再無兵權。”

東境和北境那邊就是另一回事了,他這樣想着。

容瑗挑眉,“你可不能诓我。”

“朕金口禦言。”夏侯默說。

“昨晚不說,現在才說。”容瑗氣呼呼的瞪着他,害得她昨晚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是我不好。”夏侯默說,若不是她昨晚誤會他,還鬧着要回南境,他也不會什麽都不辯解,就生氣的拂袖離去。

“本來就是你的錯。”容瑗恃寵無恐,“夏侯默,你比我大那麽多歲數,以後你要多讓着我,哄着我,寵着我,知道嗎?”

夏侯默覺得,她愈發舐糠及米了,但他甘之若饴,“好,謹遵皇後懿旨。”

容瑗嬌笑。

夏侯默道,“皇後,我想和你談一件事情。”

“你說。”容瑗疑惑的凝着他。

“你能不能一輩子都跟我在一起,不要回南境?”

容瑗不假思索,“只要你不傷害我父兄,我自然會一輩子都跟你在一起,除死不離。”

“好。”夏侯默心花怒放,滿足的笑了笑,揉了揉她的發絲,接着道,“以後,你喚我時,可不可以不要稱呼我為夏侯默?你可以喚我陛下,或是喚我沉然,若是你喚我夫君,我也絲毫不介意。”

容瑗道,“叫你親親就更完美了,對不對?”

“嗯。”夏侯默點頭,眉目含笑。

容瑗狡辯,“可你方才說,你是想和我談一件事情,現在這是第二件事情了,夏侯默。”

夏侯默,“……”

其實,容瑗知道,直呼夫君的名,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但她稱呼了他那麽久,已經習以為常。

容瑗柔聲喊了聲他的名字,“夏侯默~”

“……”夏侯默白了她一眼。

“夏侯默,夏侯默,夏侯默~”容瑗又連續喊了他三聲,聲音嬌滴滴的。

她親昵的吻了吻他的臉頰和嘴角,同他撒嬌,“夏侯默,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稱呼你,一點都不想改。”

“好好好,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夏侯默縱容她的放肆。

她連名帶姓的稱呼他,反而顯得他們兩個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樣一想,他的腦海中不免出現了畫面感:幼小的她總是追在他的背後,喊他“夏侯默”。

夏侯默和容瑗的日子本來很和諧,關于南境的問題,原本他們二人相安無事。

一個月中,容瑗和容璟至少會互通三次書信,容瑗從容璟的回信上,隐隐能看出夏侯默準備對南境下手。

容瑗跟夏侯默說,她要回南境探親,但夏侯默堅決不同意,兩人因為此事,已經冷戰了三日。

容瑗找上了辰王陸溓。

容瑗央道,“陸大哥,我上京已兩年有餘,我十分思念父兄,也很思念故鄉,我想要跟你們一道去趟南境,你可不可以在陛下面前幫我說幾句話?”

陸溓面露無奈之色,“瑗瑗,你是皇後,陛下不允許你離開京城,必定有他的理由,我愛莫能助。”

容瑗心情低落,焦慮不安,“那為何你忽然要去南境,是不是陛下已經動了殺心,要對我父兄動手?”

陸溓怔了怔,看着她,沉吟片晌。

他的猶豫,令容瑗手心冒冷汗,眼睛上蒙了一層霧氣。

陸溓寬慰她,“我前往南境,是想知道容璟對此事的具體想法。陛下從未打算要除掉你父兄,你別太擔心。北境和東境的藩王暗中去了南境,被陛下知道了,陛下是帝王,有他的顧慮,也有他的難處,但你放心,只要你父兄願意,日後,南境仍然是南境,你父兄仍舊會安然無恙的繼續呆在南境。”

容瑗的眼睛灼|熱,低聲哽咽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念父兄,想回去親眼看看父兄過得怎麽樣。”

陸溓安慰道,“他們都很好,只要你安好,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安慰。”

容瑗的眼淚奪眶而出。

陸溓慌忙道,“你相信我,我不會允許陛下傷害你的父兄。瑗瑗,凡事都往好處想,你是南境的郡主,已經嫁給了陛下,這對南境,對陛下,都是一種牽制,再怎麽樣,他們都會為了你而做出讓步,你別胡思亂想,知道嗎?陛下不允你去南境,你不要和他對着來,否則,定然又會惹得陛下大動肝火。”

陸溓離開後,容瑗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陸家的人向來忠烈,對帝王忠心不二,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陸溓的話。

容瑗看着滿園桃樹,心口悶悶的,又酸又痛,心底澀得發苦。

這滿園的桃樹是夏侯默為他心愛的女子種下的,容瑗每每看見,總是會患得患失。

當初她哥哥告誡她,不要對夏侯默動真感情。她也曾告訴自己,不要對他花太多心思。可他們都忘了有一個詞叫“日久生情”。

她的心不是又冷又硬的冰塊做的,婚後,夏侯默千方百計的對她好,對她溫柔以待,幾乎百依百順,她的心怎能做到毫不動搖?

容瑗不确定夏侯默的心裏是否有自己,他當初娶她,不過是用她來穩定南境。

前些時日,夏侯默會經常對她說關于南境的事情,但是最近這段時日,夏侯默什麽都不願意透露給她,因為他在防着她。

他是一國之君,凡事都會為了大局着想,不可能會為了她而妥協什麽。

難道哥哥和他就要兵刃相接了嗎?為什麽事情會變成如今這樣的局面?

辰王和辰王妃後日就會動身前往南境,容瑗跪在養心殿的書房外,請求夏侯默準許她跟辰王和辰王妃一道去南境,但夏侯默堅決不批準她的請求。

容瑗一直跪着,跪了一個時辰左右,夏侯默心軟了 ,從書房內走出來。

夏侯默眸中帶着陰霾,淡淡道,“起來!”

容瑗固執的說,“妾身請求陛下能準許妾身回南境探親。”

夏侯默語氣冷淡,“朕絕不會同意你回南境,你趕緊起來,這是聖旨!”

容瑗無動于衷。

夏侯默面色沉冷,冷斥,“容瑗,你放肆!”

容瑗仰頭看着他,他身上的氣勢懾人,她卻無懼,目光堅定又固執,“陛下,是妾身放肆。辰王和辰王妃都能去南境,為什麽妾身就去不得南境?

“妾身自小生長在南境,卻遠嫁到這舉目無親的京城之中,如今妾身思念故鄉了,只是回去看看,又有何妨?妾身又不是不回來了,為什麽陛下偏要百般反對?”

“沒有為什麽。”夏侯默的臉色凜凜,厲喝,“別跪了!”

容瑗紋絲不動。

夏侯默冷聲道,“逼朕,是麽?”

容瑗含淚,“陛下,瑗瑗想家了,瑗瑗只是想家了。”

夏侯默壓了壓脾氣,不看她濕潤的眼睛,“從你和我大婚那日起,這裏就成了你的家。”

容瑗拼命搖頭,“瑗瑗想娘家。”

夏侯默心裏煩躁,“我現在就下旨,召鎮南王和容璟上京。”

“不用!”容瑗立即驚呼。

這一瞬,仿佛空氣凝固了。

容瑗驚覺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慌忙解釋,“我思念故裏,我要親自回故裏。”

很顯然,她的解釋是欲蓋彌彰。

夏侯默譏诮地扯了扯嘴角,眼中布滿冰霜,滿臉陰鸷,“怎麽?!容瑗,你擔心這會是我的陰謀詭計,你父兄将會鳥入樊籠?……看來,你一直都覺得我就是一個冷漠殘忍的君王,你是恐你父兄一入京,我就會将他們斬草除根!”

頓了頓,憤懑至極的夏侯默又冷冷道,“容瑗,你別那麽輕視我!”

話音一落,夏侯默憤然的走了。

容瑗喉頭酸澀,看着他遠去的背影。

夏侯默說得沒錯,她無可辯駁,她很擔心父兄來京城會自墜陷阱。

夏侯默向來心思重,疑心重,他太深沉了,如今他們因為削|藩的事情,雙方鬧得不愉快,形勢那麽緊張,她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很離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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