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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班主輕手輕腳,絲毫不像是在自己地盤的樣子。

小九放下剛才随手拿起的木柴,班主一愣,也發現了她。

借着明亮的月光,小九清楚的看到班主臉色變了幾變,然後瞪了她一眼,但終究沒有說出什麽責罵的話,也許是因為怕吵醒他人,也許是其他,最後班主只能低斥一聲,“睡覺!”

小九讪讪的起身,她心裏又把當名角的好處又加了一條,那就是不用被班主吼。

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雖然破但她還是很珍惜的。

小九磨磨蹭蹭沒有回去,她看着二樓那扇開着的窗戶,只見班主走到窗邊關上了窗,隔絕了小九的視線。

看着打在窗紙上的影子,她能清晰的分辨出哪個是蘇執,哪個是班主。

蘇執的影子動了動,從她這個角度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鳳凰一般,它到戲園子裏,落在了樹枝上,也落到了小九的心裏。

第二天早上,小九醒的極早。

陽光透過小小的窗戶照進來,光束中朦胧的飛舞着塵埃顆粒。

一只麻雀飛到窗邊,鳴叫了幾聲。

清脆的聲音讓人心曠神怡。

小九眨了眨眼睛,昨晚的夢境還清晰的浮現在眼前,她夢到了自己追逐一只鳳凰,只是自己怎麽也追逐不到,最後自己變成了一株矮矮的小草,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鳳凰鳴叫飛走。

這讓她想起了昨晚上窗棂上的那個影子。

小九起身,疊好自己唯一一床舊單子,屋子裏空蕩蕩的,連個銅盆也沒有,更別說什麽梳洗打扮的用具,但小九一點都不馬虎,她起身來到院子裏的井邊。

因為年久而有些暗淡的麻繩被水浸的發沉,在辘轳上面留下幾道印記。

小九纖細的胳膊搖着沉重的辘轳,在清晨的寧靜中,辘轳轉動的輕微聲響在院子裏清晰的回蕩。

也掩蓋住了那聲幾乎輕不可聞的開窗的聲音。

伴随着吱呀聲,木桶承載着清水被打了上來。

小九挽着袖子,一手扶着辘轳,一手去拉木桶,那井口很寬,加上井邊濕滑的苔藓,小九費了些力氣才把木桶拉了回來。

沉重的木桶墜在小九的手裏,被她提到了一邊。

木桶放在地上微微一斜,清澈的井水被傾注到了水盆裏,清水在盆裏打着旋,帶着涼爽的氣息。

小九擦了擦額間的汗珠,她蹲在地上,等着水盆平靜下來。

清澈的水像是鏡子般,倒映出一張帶着幾分稚氣卻明眸皓齒清麗絕倫的臉頰。

因為剛才的活動,小九光潔的臉頰上帶着淡淡的紅暈,嘴唇紅潤清爽,是一種再多的粉黛也比不上的清新自然。

就像是山崖邊盛開的百合花,還帶着清晨的露水。

頭發在腦後簡單的绾成了一個髻,幾縷碎發垂了下來,小九看着水盆中的自己,伸手別在了耳邊。

小九簡單的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讓她看上去更加整潔利索,這才捧起一捧水來。

平靜的水面又被攪亂,小九的倒影瞬間破碎。

洗過臉,那白嫩的臉蛋上挂着幾滴水珠,随着小九的行動,水珠掉落到地上,很快的就被蒸發。

小九甩了甩手,她連一塊手帕都沒有,只能靠着自然風幹。

“呦,小九居然也會臭美了?”

春官懶懶的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抱着肩膀,眼眉挑着,只是這個動作因為他年紀的原因,褪去了少年時的清秀,并沒有多少柔媚,反而變得有些硬朗。

小九秀眉微蹙,從昨天他說了蘇執的壞話之後,小九就不太想理他。

小九端起水盆,把水潑在了春官的腳邊。

平靜的清水洶湧着朝着春官的腳面沖去,春官沒有防備,急忙擡腳跳上了臺階,哪裏還有之前的嬌柔,活像是一只身手靈活的猴子。

小九忍着笑意,拿起掃帚把地上的水掃勻。

今天天氣太熱了,也就潑了清水之後才感覺到一絲清涼。

“你這是幹什麽?這可是瑞福樓的鞋!”

這雙鞋還是去年過年時班主特意定做的,只是沒過兩個月這雙鞋就已經裝不下他快速生長的腳,可春官不想讓班主發現,于是這雙做工精致的鞋子也成了春官的束縛,讓他每一步都束縛疼痛。

這些都算不上什麽,但現在看來,今年他肯定不會再有如此的待遇。

春官挺直了身子,沒了之前刻意的搔首弄姿,小九這才發覺春官身量已經拔高了許多。

“天氣熱,我潑水降降溫,不然班主該罵我了。”

春官冷哼一聲,沖着小九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道,“不就是昨天吃了你半個肉包子嗎,小氣。”

小九不知怎麽得也來了氣,她板着臉,還帶着些許嬰兒肥的小臉上面色不善。

春官一愣,他從臺階上下來,語氣也沉了下來,沒了之前的調笑,“你該不會是因為我說了蘇執?”

昨晚她還和自己頂嘴來着,就是因為蘇執。

小九被戳中心事,臉色一紅,她杵着掃帚,“我聽戲臺子上唱過,不能妄議他人。”

春官想笑卻沒笑出來,反而問道,“哪出戲?”

小九詞窮,春官卻咄咄逼人,“你看上他了?”

狹長的鳳眼中帶着淩厲的味道,小九把笤帚橫在面前,也擋住了春官的逼近,“你別胡說八道!”

春官收回了壓迫的身子,略有些得意的抱着肩膀,他斜睨一旁一眼,嘴角發出一聲輕哼。

小九這才發現,蘇執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院子裏。

蘇執今天還是昨晚那一身素色的外袍,只是那一身繁複的刺繡在陽光下反而沒有月華下顯眼。

蘇執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似乎是沒有休息好,但并沒有顯得他有多少疲憊感,那一雙眸子越發的深沉。

“一大早叫什麽叫,吵着蘇公子了。”

阿厭站在蘇執身後,渾圓的腦袋微微仰着,帶着一絲的傲慢。

雖然剛剛當上跟班,但已經有一些狗仗人勢的意思。

蘇執眉頭微微一皺,那雙沉靜無波的眸子不着痕跡的掃過小九,卻越過春官。

春官在戲園子裏待了很多年,什麽眉眼高低都看的出來。

春官心裏本就不滿,蘇執剛一來就得到班主的重視,還給他配備跟班,這種待遇就連春官最火的時候都沒有享受過,現在又被蘇執明目張膽的忽視。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可又沒有什麽合适的理由發作,只能把氣撒在出頭的阿厭身上。

“你一個打雜的有你說話的份嗎?!滾一邊去!”

春官嬉笑怒罵拈手就來,他嘴角帶着冷笑,語氣卻不是強硬,但那種軟綿綿陰陽怪氣的語調更讓人窩火。

阿厭沒想到春官居然敢頂嘴,他已經看出來了,春官的好日子到頭了,反正他早就看不慣春官那一副眼高于頂的樣子。

“阿厭,你這是吃火|藥了?”

小九往前走了幾步,和春官并排,她不敢去看蘇執,害怕自己控制不住目光,一看就移不開了。

阿厭惱羞成怒,雖然蘇執沒有表示,但是他一朝“得志”,自然不能在蘇公子面前露了怯。

阿厭挺着那精瘦的胸膛,用他破舊的衣袖狠狠擦了擦鼻子。

但不等他反駁,班主掀開那下端已經髒的看不出顏色的門簾從前廳走了出來。

班主是個四十歲的漢子,看上去高大孔武。

“都站着幹什麽?”

見到他們都閑站着,班主面露不悅,呵斥了幾句,小九自然對班主的呵斥已經成了習慣,轉身繼續掃着地,順便想一想一會早飯吃什麽,雖然她知道無非就是一碗稀粥,一個餅子罷了,但是不妨礙她自我安慰。

春官愣在原地,他咬着嘴唇,這是第一次班主呵斥自己,他不甘的看着班主。只見班主走到蘇執身邊,正在低聲說着什麽。

雖然聽不清內容,但是聽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平和,在蘇執面前,高大的班主居然微微弓着身子,有種詭異的恭敬。

蘇執有些心不在焉,深色的眸子放遠,恰好落在了遠處正在清掃的小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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