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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第一章

“你要跳下去嗎。”

季空鈴攏住被風吹亂的發,兩眼空洞,看着站在天臺邊上的少年。

夜幕之下,她望見一道單薄的背影。

他落在風中,似是要随時被這冷風打散,撕毀。

她來到這裏是個意外。

只不過是想上來吹吹風,賞賞夜景,卻無意撞見面前這個人。

白衣少年身影微轉,側身看向她,眸中像鋪了厚重的一層冰。

他身上顯出的桀骜驕傲,恍若要同這黑夜融為一體。

這是一個冷峻的美少年。

容顏俊朗,身形高瘦,如畫中仙,偏又帶着攻擊性。

“如果你要跳下去的話,我勸你換一種死法。”她上前一步,白淨的臉上還挂着淚痕,“你跳下去,說不定會殃及他人性命。既然都要走了,安靜離開不好嗎。”

他冷冷注視她幾秒,忽地轉過身去,沉聲道:“我站在這裏,只為看清那棟樓。”

對着他的背影,季空鈴莫名打了個寒顫。

她走上前去,與他隔着段距離,落眸看向對面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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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張氏集團旗下的酒店。

“你們都在,很好。”季空遠從樓梯口走出來,來到他們身後。

季空鈴詫異着轉過身去,一愣一愣的回他:“哥哥,你怎麽會——”

張弋凡聞聲轉過身,朝他不急不緩道:“你好。”

“看來你們已經打過招呼。”他上前一步,眼底暗沉,叫人辨不清情緒。

張弋凡輕扯唇角,低應了聲。

如果讓他換一種死法也算是打招呼的話。

“哥哥。”季空鈴清秀雙眸轉了轉,一臉無措的看着季空遠,“你在說什麽?你——認識這個人?”

她的眼神清澈純淨,恍若與這世間格格不入。

“走吧。”季空遠将手遞過去,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我們回家。”

季空鈴毫不猶豫握住他的手,跟他走下樓。

身後的人跟了上來。

似黑夜中無形的影,也似冬夜中不羁的風。

無聲無息靠近,又将不留痕跡離開。

季空鈴一直想往後看,可她只能跟着季空遠往前走。

掌心處的冰冷将她牢牢包裹,她倒吸一口冷氣,徹底安靜下來。

張弋凡和他們一起回了“家”。

自上高中後,季空鈴就搬了出來,同大她八歲的哥哥季空遠一起住。

這個家離學校很近,上下學方便省時間,是季空遠特意為她選的。

但此時,本屬于兩個人的空間,多了一個外人。

腳步聲落進黑暗之中,陸陸續續停歇下來。

季空遠擡手打開客廳的燈,松開了她,冷聲道:“從今以後,他會和我們一起生活。”

她聽見了門關上的聲音。

那道瘦高的身影闖了進來,落進她眼眶。

“為什麽。”她的聲音又軟又甜,卻像花中刺,頓然往人心尖紮了一下。

“朋友家的弟弟,過來借住一段時間。”季空遠回的不鹹不淡。

季空鈴低着頭,問題一個接一個抛出來。

“誰的弟弟,你的哪個朋友。”

“空鈴。”季空遠深吸一口氣,語氣很冷,“明天開始,他會和你一起上學。”

我不認識他,也不想和他一起上學。

我為什麽要那麽做。

季空鈴心中不滿,可看見季空遠的雙眼,再次低下頭去。

“我知道了。”

熾熱的燈光下,季空遠的影子毫無留戀的離開。

留下季空鈴和張弋凡的影子相對而立,遙遙相望。

“我叫季空鈴。”她一改先前模樣,怯生生擡眸,看了他一眼後又收回視線,“你叫什麽名字。”

“張弋凡。”他看着她,同樣拘謹的擡起手,“多有打擾,還請見諒。”

“你是哥哥朋友的弟弟,那也是我的朋友。”她遲疑一瞬,伸出手再放下。

很快,季空鈴露出了招牌小白兔笑容。

“我們好好相處吧。”

張弋凡似是害羞的避開她的眼睛,将手收于背後,輕輕點了點頭。

“嗯。”

演完這一場戲,季空鈴回到房間,利落的鎖上了門。

說他是朋友的弟弟?

季空鈴輕笑了聲,擺弄着手指甲。

算的上是她哥哥朋友的人,也就徐慕廷一人。

可徐慕廷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哪裏來的弟弟。

季空遠對她說了謊。

這并不讓她意外,畢竟季空遠性格陰沉,身邊的人和事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他的話,永遠真假參半,讓人難以捉摸。

不過有一點不是假的。

她是他的親妹妹這件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哪怕無法對她坦誠,但他不會害她。

季空遠絕不會平白無故安插一個人在她身邊,甚至還住進家裏來。

這個張弋凡,不能輕易相信。

她會接受季空遠的安排,但不代表什麽都不會做。

在那個家裏待的久了,似是人人都帶了張假面。

她的哥哥季空遠在高中時以第一名的成績入學,并一直是學年第一,家境優渥,追求者衆多,待人親和,是一個時刻保持禮貌陽光的明朗少年。

可她知道他不是。

同樣,為了維護父母要的形象,她不得收起性子,在所有人面前裝乖。

哪怕離了家,她也是他們的女兒。

只怕稍有不慎,她就要被迫回到那個冰冷的空間中。

她不會回去的。

這一夜,季空鈴幾乎沒怎麽睡。

每次閉上眼不久,她就會從淺夢中醒過來,再久久無法入眠。

她索性打開手機,播放音樂,試圖蓋住心中的情緒。

“……等到夜深人靜

外放所有傷心

等來滿天繁星

點亮落寞眼睛……”

第二天一早,季空鈴醒來的時候,季空遠就已經不在了。

張弋凡将早飯端到飯桌上,淡淡看了她一眼。

今日的張弋凡戴了副金屬框眼鏡,頭發梳得平齊,目光也柔和了許多。

這樣一看,他似乎沒了什麽攻擊性。

此時的他,和煦平靜的如春日裏的光。

昨晚在高樓之上遇見的那個人,像是一個錯覺。

季空鈴乖巧的在椅子上坐好,剛拿起筷子,又看了他一眼。

“你原來是近視的嗎?”

她的聲音像化在水裏的糖,沒那麽膩,輕柔似散在風中的沙。

“沒有很嚴重。”他端着一小碟菜放在她面前,話說的滴水不漏,“只有在上學的時候會戴上。”

她輕點了點頭,又問:“你之前讀我們學校嗎,我怎麽從未見過你。”

“我是轉學過來的。”他低頭挑了口碗裏的粥,狀似漫不經心的模樣,“高考要在戶籍所在地考試,就回來了。”

“那你的班級……”

“和你一個班。”

她瞬間消聲,唇邊輕挑了一下。

“挺好的,那以後我們就是同班同學了。”

“嗯。”

季空鈴安靜下來吃飯,沒再說話。

不僅住進了她的家,還和她同班,這樣一來,倒像是二十四小時監視她的感覺。

真讓人不爽。

想到這裏,她一瞬放下筷子,起身離開。

“不吃菜嗎?”張弋凡正垂眸吃飯,明明沒有看着她,溫和聲音卻将她攔住。

“我飯量很小。”她停住腳步,微笑着看回去,“謝謝你準備的早餐。”

“不客氣。”他輕掀眼簾,也跟着放下筷子。

說完,他拿起桌面上的碗,走進廚房。

一起去上學是嗎?

季空鈴輕嗤了聲,轉身拿起書包背上,換上鞋,推門離開。

離開了張弋凡後,她心情大好,步伐也跟着輕快起來。

她目光向上,望向天邊的浮雲,看着他們相互追逐,彼此靠近,又分開。

她喜歡一個人獨處的片刻。

有些景象,好像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可以被發現,才能看的更真切。

她盯着高空上的太陽,見那溫暖的陽光輕灑下來,卻如沒有鋒芒的刀子,刺痛她的眼。

季空鈴幾乎是在一瞬間收回視線,眼前暈乎乎的蒙上一片黑的時候,她聽見了一串腳步聲。

急促的,不規律的,有目的性的——朝她而來。

她警惕轉過身,腳步後退開來。

在這片被日光模糊的視野中,她看見一個白衣少年,追着她走過的路,來到她身邊。

他們這一屆學生的校服與往屆不同,衣服為白色,褲子為墨藍色,寬大的校服攏在身上,毫無美感可言。

可季空鈴此時卻覺得,這套校服也沒有那麽差。

起碼總有人能将它穿出好看的模樣。

昨夜遇見的那個如同月光一般的男生消失了。

如今在她面前,只留下一個栖身于明媚陽光下的少年。

“我以為你走了。”見了她之後,張弋凡眼中的慌張得到了緩解,“還好,你在等我。”

我沒有等你。

季空鈴停在原地,看着他這副真摯模樣,淡淡笑了下:“家裏太悶了,我就出來等你了。”

“謝謝。”他看着她,手裏還拿着一本書,身上卷着股書呆子氣質。

若不是他擁有眉清目秀的容顏,她現下恐怕真要将他劃為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類學生了。

呆板平靜的神情,溫厚老實的眼睛。

既不張揚,亦不耀眼,像是随處都可感受到的清風。

“謝我什麽。”她不等他回答,自顧自的朝他甜甜一笑,宛若人畜無害的白兔,“我才要謝謝你,陪我一起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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